江冰玉拎著提盒回到繡房。
此時,繡房中已經有低等繡娘在做開工前的準備工作了。
焚七寶避蠹香驅邪,懸掛八面八卦銅鏡鎮煞。
進繡房之前,江冰玉就將頭發兩側的雙股簪取了下來,跟原主一樣,用厚厚的劉海擋住她的上半張臉。
“江冰玉,你取個絲線怎么磨磨蹭蹭的,現在才回來?五更就要開工了,若是耽誤了開工,小心嬤嬤扒了你的皮!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絲線整理好?”
一個青衣小繡娘叉著腰瞪著眼斥道。
原主不會阿諛奉承,也不拿月銀孝敬管事嬤嬤,所以她不得嬤嬤喜歡。
再加上她從不主動與人交好,所以在繡房好幾年都沒交上什么好朋友。
其他繡娘見嬤嬤不待見她,便有恃無恐地欺負她,排擠她。
沒人愿意干的活都是她在干,她還要隨時承受這些小繡娘的咒罵和怨氣,活在繡房最底層。
原主在繡房的生活跟前世江冰玉在宗門的生活真是天差地別。
在宗門時,江冰玉的資質最差,可宗門里的弟子都醉心修煉,根本沒人欺負她,不守門時,她還能悠哉悠哉去地秘典閣看經書。
江冰玉垂眸,攥緊了拳頭又松開。
她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好日子沒了……
一顆心驟然變得灰暗潮濕。
不過很快,她眼眸閃亮,重燃斗志。
掌門、長老、師姐師妹、師兄師弟,你們等著,我定會完成所有任務,成為修真界第一強者,重返十年前,帶領宗門躲過十年后的魔教浩劫!
為了宗門,為了最純最優質的靈根,為了數不清的靈寶、靈藥、靈獸……
有了目標后的江冰玉感覺自己什么都忍得下。
她壓下一口氣,漠然地從橫眉立目的小繡娘身邊走過,像往常一樣一言不發,默默承受。
“哼,整天連句話都不說,跟個啞巴似得。”那小繡娘翻了一個白眼,忙去了。
嘖,沒完沒了了?
有事說事,怎么還人身攻擊上了?
不說話,不還嘴,還成了我的錯處了?
江冰玉瞥了那小繡娘一眼,不過有厚厚的劉海遮擋,對方看不見她凌厲的眼神。
她指尖一動,火系靈力凝成一個小紅光點,落在那個小繡娘的衣襟上。
青色的衣襟被燒穿,留下了一點黑色焦痕。
開工前,會有嬤嬤檢查繡娘儀容,這點焦痕足夠給她一次不大不小的懲戒。
江冰玉整理好絲線后,便到了開工的時辰。
所有繡娘站成一排,等待管事嬤嬤檢查。
管事嬤嬤姓趙,今年不過三十幾歲,是從宮里繡房出來的,不茍言笑,目光銳利,時刻將規矩掛在嘴上,其實私底下吃拿卡要全沾。
此時,她手里握著一把紫檀戒尺,戒尺抬起,便是要打人了。
趙嬤嬤陰著臉,踱著步子。
繡娘的頭發、飾物、衣服、指甲、手指……一一查過。
走到江冰玉面前的時候,她眉頭皺得厲害。
趙嬤嬤抬起戒尺,指著江冰玉額前厚厚的劉海,嫌惡地嘖了一聲。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頭發都要梳起來,你就是不聽,算了,今天沒什么急活,你去擦地吧,把繡房里里外外都擦一遍,不擦完不許吃飯。”
趙嬤嬤不喜歡江冰玉這個小繡娘,覺得江冰玉沒有眼力勁,又不懂隨大流。
若是這個小姑娘跟別人學學,時不時地從月銀中拿出一兩銀子孝敬自己,她也不會被苛待。
要不是這江冰玉刺繡技術天下無雙,很多急活難活只有她能做,趙嬤嬤早就將她攆出繡房了。
江冰玉悶嗯一聲,表示服從安排。
她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記憶,清楚原主在繡房的處境,對趙嬤嬤對自己的苛刻態度也不覺意外。
趙嬤嬤又走了幾步,正好檢查到方才訓斥江冰玉的小繡娘面前。
“你這衣服是怎么弄的?這么大一塊污漬,伸出手來。”
“嬤嬤,這不是污漬,這是……這是,婢子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小繡娘嚇得臉煞白,她低頭,用手摸了摸,才發現衣襟上的黑點不是污漬,是被火燒焦了的印跡。
不過這話她不能說,繡房最忌諱火了,她怕嬤嬤認為她私帶火種。
小繡娘欲哭無淚,只能伸出手承受責罰。
“啪、啪、啪”戒尺拍打手掌,清脆的聲音在繡房內回響。
又過了一會,趙嬤嬤檢查完所有繡娘后,下令開工。
繡娘各就各位,有序地坐在各自的繡架前,開始做今日的繡活。
江冰玉被趙嬤嬤罰去擦地,獨自一人拎著水桶,拿著抹布,一點一點地擦著繡房的金磚墁地。
【宿主,你不是要去主院看看嗎?快想辦法啊!】
“不用著急,機會很快就來了。”
江冰玉安撫完阿福,就聽到繡房門外傳來腳步聲。
一個小丫鬟噔噔噔地跑進來,對趙嬤嬤道:“秋枝姑娘讓繡房把上個月給姑娘們新制的秋裝送去。”
姑娘們指的是主院二等以上的丫鬟們。
主院二等以上的丫鬟有八位,送她們的衣服可不是輕松的活計。
趙嬤嬤瞥了低頭擦地的江冰玉一眼,“你去送。”
江冰玉悶嗯一聲,她清楚這種重活向來是原主在干的。
上個月主院姑娘們的衣服每人兩套,共制十六套,江冰玉將主院丫鬟們的衣服包好,放在檀木扁擔上。
她挑著扁擔,跟著小丫鬟去了主院。
一進住院門,秋枝便迎了上來。
“繡房的,跟我走吧。”她眉眼端肅,淡淡的語氣透著一絲嚴厲。
秋枝帶著江冰玉進了耳房,將門關上。
耳房內干凈整潔,空無一人。
秋枝低聲問江冰玉,“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江冰玉拿出一個小包袱,打開小包袱,里面有四個香囊,兩個扇墜,四雙男子的襪子還有兩套男子寢衣。
看著這些男子貼身繡品,秋枝嚴肅的眉眼流露出一絲輕松。
太子殿下的常服和鞋帽等由繡房制作,貼身的這些小物件是由她們四個大丫鬟做。
秋枝她負責府里的賬務,平日忙得不行,再加上她繡活一般,便總尋思著將自己負責的太子繡活偷偷地交給別人做。
幾個月前,她特意去繡房轉了一圈,正看見江冰玉在繡袞龍服上團龍的眼睛。
飛針走線,細密如織,繡紋藏暗,觸之如生。
秋枝將江冰玉記在心里,又跟繡房的趙嬤嬤問了一下她的情況。
得知這個技藝精湛的小繡娘只是被賣進府里的低等繡娘,人木訥寡言,無依無靠后,秋枝便動了心思。
一次,江冰玉給主院送繡品,秋枝便拉她進耳房,跟她說了自己的意思。
秋枝的意思是,讓江冰玉替她做繡活,材料由她提供,每個月給二兩銀子做酬勞。
低等繡娘的月銀是一兩銀子,每月還要上交三百文的工具磨損費,實際到手只有幾百文錢,二兩銀子對原主來說,屬于巨額收入了。
原主想也不想地答應了,此后,她便偷偷地替秋枝做繡活,每月的今日,便是兩人交接繡品的日子。
秋枝會找個理由,讓繡房送大件繡品去主院,每次這種重活都是原主干,所以原主會將私做的繡品藏在包袱中,送給秋枝。
秋枝將繡品細細檢查一遍,針腳密實,繡紋平整精致,圖案符合規矩,沒有一點逾矩之處。
她徹底放心,從袖口取出二兩銀子塞到江冰玉手里,“這個月的酬勞,你收好了。對了,小江,你想來主院嗎?”
如果這個小繡娘在主院做事的話,每個月就不用這么折騰了。
正好主院有一個粗使丫鬟到年齡了,要放出去嫁人。
如果小繡娘想來主院的話,她可以想辦法將人調進來。
江冰玉點頭,“秋枝姑娘,我愿意,勞煩您了。”
“好,那你回去等我的信。”秋枝輕笑起來,可是她的五官過于冷硬,笑意未給她增加半分溫柔暖意。
“嗯。”江冰玉低著頭輕聲應答。
秋枝將江冰玉送出主院。
阿福的聲音在頭腦里響起,【宿主,你來主院的目的是?】
“我想看看近身服侍齊昊蒼的女子都長什么樣子。”江冰玉邊走邊說。
【可是你只見了秋枝一人,呃,還有一個帶路的小丫鬟。】
“方才我在進院和出院的路上偷偷看過了。”
“春夏秋冬四人的模樣我都知道了,現在可以用容貌調整器了。”江冰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