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小小的祁霽野感到無比的恐懼和無助。
十歲的他跪在血泊中，顫抖的小手緊緊攥著父母沾滿血跡的手，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淌。
“媽媽...爸爸...”他的聲音細若蚊蠅，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不敢用力搖晃父母的身體，只能無助地看著救護車的紅燈在雨幕中閃爍。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
他蜷縮在ICU外的長椅上，三天沒換的衣服散發著淡淡的汗味和血腥氣。
護士站的阿姨第三次遞來面包，他只是機械地搖頭，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生死之門。
“小野，吃點東西吧。”姑姑紅著眼圈蹲在他面前。
“我不餓。”他聲音干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監護儀器的滴答聲是唯一能證明父母還活著的證據，他害怕一眨眼，那根跳動的綠線就會變成冰冷的直線。
第四天清晨，主治醫生摘下口罩時，他從他疲憊的眼神里讀出了絕望。
“靈隱寺...”護工阿姨的喃喃自語飄進耳朵，“去年我表姐昏迷不醒，去那里求了菩薩...”
當天下午，他懷著那一絲微弱卻又無比堅定的希望，偷偷溜出醫院，獨自前往靈隱寺。
公交車搖搖晃晃行駛了三小時，手心全是冷汗。
窗外掠過的梧桐樹影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痕。
靈隱寺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時，夕陽正將飛檐翹角染成金色。
他跪在斑駁的蒲團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石板，虔誠地為父母祈福。
香灰落在他睫毛上，刺得眼睛生疼，卻比不上心里萬分之一的痛。
“菩薩，求求你...”他哽咽著，淚水砸在青磚上綻開小小的水花，“我愿意用我的命換爸爸媽媽醒過來。”
“哥哥，你好好看哦，你怎么哭了啊？”
甜糯的童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祁霽野抬頭，淚眼朦朧中看到個扎著蝴蝶結發辮、約莫五歲的小女孩。
她穿著鵝黃色連衣裙，裙擺沾著香灰，圓溜溜的眼睛像兩顆浸在泉水里的黑葡萄。
小時候的他性格清冷得像塊冰，對外界總是保持著一種疏離感。
可此刻，小女孩踮腳替他擦淚的動作讓他的心突然塌陷了一角。
“我爸爸媽媽受傷了。”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希望他們能快點好起來。”
小女孩歪著頭思考的樣子像只懵懂的小鹿。
突然，她眼睛一亮，從繡著小鴨子的口袋里掏出顆草莓味棒棒糖。
塑料紙沙沙作響，陽光下糖晶閃著細碎的光。
“小哥哥，這個給你！我叫顏顏。”她踮著腳把糖舉到他面前，“吃了糖就不難過啦！每次受傷和傷心的時候，我吃糖就不疼了就不難過了。
祁霽野怔怔接過糖果。
草莓的甜香混著女孩指尖淡淡的奶味，奇異地沖淡了喉間的血腥氣。
“這里的菩薩可靈了！”顏顏跪在他旁邊的蒲團上，學著他的樣子雙手合十，“主持爺爺說，只要誠心祈福，菩薩一定會聽到的。”
她說話時兩個小辮子一晃一晃，發梢掃過祁霽野的手臂，癢癢的。
現在，祁霽野在總統套房的落地窗前回憶這一幕時，依然能清晰記起那種細微的觸感。
“真的會靈驗嗎？”十歲的他小心翼翼地問小女孩顏顏。
小女孩用力點頭，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笑容：“當然啦！我每次考試前都來拜拜，從來沒有不及格過，而且還幾乎每次都是滿分呢。”
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上次我把外婆的念珠當項鏈玩，菩薩就讓我長蛀牙了...”
十歲的祁霽野忍不住笑了。
這是父母出事以來他第一個笑容，嘴角牽扯著干裂的唇，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
小女孩顏顏見他笑了，也跟著開心地笑起來。
他們在暮鼓聲中聊了很久。
準確說是小女孩顏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笑容很是燦爛，很是很暖。
而他雖然話不多，但也靜靜聆聽著。
她說外婆做的桂花糕天下第一，說后山有只會作揖的松鼠，她還說自己喜歡畫畫，說等長大了要間畫展。
“小哥哥，你笑起來真好看。”小女孩顏顏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畔，“要多笑笑呀，這樣菩薩才會更愿意幫你。”
夕陽給她茸茸的側臉鍍上金邊，祁霽野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翹起的發梢。
暮色漸濃時，顏顏跳起來拍拍裙子上的香灰：“小哥哥，時間不早了，拜拜，我要回去了，不然外婆等會找不到，又該打我了，哥哥再見！”
她跑出幾步又折返，從口袋里抓出三顆水果糖塞進他手心，“這些也給你！”
小女孩笑著揮揮手，轉身一蹦一跳地跑開了。
祁霽野望著那個鵝黃色的身影蹦跳著消失在銀杏樹后，掌心的糖果還帶著體溫。
他剝開一顆含在嘴里，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做了個改變一生的決定——他要在這里守到父母醒來。
之后，他更加誠心地祈福，在靈隱寺中整整待了三天，一步未離。
奇跡發生了，三天后，父母竟真的醒了過來。
他把剩下的兩顆糖緊緊貼在胸口，他發瘋似的跑回靈隱寺，問遍每個僧人，卻再也沒找到那個叫顏顏的女孩。
他還委托姑姑、父母找遍了整個江南，動用了所有的人脈資源，詢問了無數人，卻始終找不到她。
從那之后，祁霽野腦海中總是時不時浮現出小女孩的模樣。
那純真的笑容和溫暖的安慰，在他最黑暗的時光里，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后來，他想盡辦法在尋找小女孩。
可茫茫人海，卻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隨著年齡的增長，25歲的他在商界嶄露頭角，成為了叱咤風云的人物，成為全國首富。
他擁有了令人矚目的財富與地位，可他對那個小女孩的執念卻從未消散，反而愈發強烈。
他利用自己的資源，在全國各地尋找，卻始終沒有她的消息，怎么也找不到那個女孩了。
直到昨天，在酒店走廊里，他看到了驚慌失措又楚楚可憐的祝尤顏。
她那無助的眼神，顫抖的身軀，一下子擊中了他的心。
那一刻，時光仿佛倒流，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自己找了多年的人或許就是她。
而現在他手中的這份資料，上面詳細記錄著祝尤顏的點點滴滴，更加確定了這個女孩子就是她！
他怎么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她相遇。
他暗暗發誓，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即便是她的父母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