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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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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的黃昏,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聒噪了整日的蟬鳴,在暮色漸濃的剎那驟然消弭。林沐陽癱坐在沙發上,目光死死地盯著手機通訊錄里那個泛著幽藍冷光的號碼。客廳的空調外機發出規律的嗡鳴,與他劇烈起伏的喉結相互呼應,仿佛是一場無聲的獨奏。玻璃茶幾如同一面鏡子,倒映著他反復擦拭的手機屏幕,草稿箱里3條未發送的信息,像極了3枚啞火的子彈,安靜卻又尖銳地刺痛著他的心。

第一條信息:“我今天去書店...”,后面跟著三個懸停的省略號,仿佛是未完的期待;第二條“山我自己去爬了…”末尾的省略號,像是被生生截斷的話語;而第三條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句號,宛如一聲沉重的嘆息,戛然而止。他的拇指在發送鍵上方懸停,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禁錮了,形成一個僵硬的弧度。

一旁的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爬滿了作廢的句子,像是一片被戰火摧殘過的廢墟。鋼筆尖一次次戳破紙面,“山頂的云真的像棉花糖”被重重劃去,墨水在“你”字起筆處暈開,仿佛藏著欲言又止的溫度。每一次筆尖與紙張的碰撞,都驚飛了窗外的麻雀,也驚起了他心中層層漣漪。當手機屏幕第七次自動熄滅,林沐陽終于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他突然將發燙的機身倒扣在木紋桌面上,金屬邊框撞出一聲悶響,像是他破碎的心事。

夜色如潮水般漫過紗窗,林沐陽蹬上運動鞋,像逃離牢籠的飛鳥般沖出門去。路燈昏黃的光線灑在柏油路上,投下一片片破碎的光斑。他機械地數著自己凌亂的影子,一步一步,那些卡在喉嚨里的字句,比盛夏的晚風還要灼人。街邊的便利店透出暖黃色的光,冰柜的冷光打在少年通紅的耳尖上。他盯著玻璃倒映的自己,眼神中滿是迷茫與掙扎……

城市的另一端,沐清言正蜷縮在鋪著碎花桌布的書桌前。空調出風口的冷氣裹挾著夜露,爬上她的脖頸,帶來絲絲寒意。她望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光標,仿佛那是她躁動不安的心。指甲在“最近看了本好書”幾個字上反復摩挲,留下淺淺的痕跡。月光透過窗戶,溫柔地漫過窗臺,在物理筆記的電路圖上投下點點碎影。那些被紅筆圈出的電流走向,此刻竟與她紊亂的心跳同頻,仿佛在訴說著她難以言說的心事。

“今天看了一本好書…”“你去爬山了嗎?”“你最近在干嘛?”這幾條短信寫了刪、刪了又寫,安安靜靜的躺在她手機短信的草稿箱里。在無數次確認發送鍵時,突然變得滾燙,仿佛要灼傷她的手指。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教室,想起后墻褪色的倒計時牌,想起林沐陽講解電路時分叉的紅筆線,那些畫面在腦海中不斷閃現。看著手機里未發送的短信,她的手指突然劇烈顫抖,在鎖屏的瞬間,黑暗如潮水般吞沒了所有未完成的字句。

城市兩端,兩部手機在午夜同時歸于沉寂。林沐陽倚著便利店冰柜,仰頭喝掉整罐汽水,看著氣泡在喉嚨里炸開又消散,仿佛那是他無處安放的青春。沐清言把發燙的手機塞進枕頭下,緩緩走到窗邊,抬頭數著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他們都不知道,此刻對方的草稿箱里,未發送的字句正在黑暗中悄然生長,如同夏夜的藤蔓,纏繞成青春里最隱秘的迷宮。那個未完成的邀約,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和那些藏在心跳里的連自己都無法確定的,名為“喜歡”的情緒,都在這個盛夏的夜晚,化作沉默的電波,在城市的上空飄蕩,永不消逝,卻也永無回應。


更新時間:2025-06-05 20:1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