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素梅抓緊兩個兒子的手緊靠在虞時文的身邊，緊張地等著老夫人的決定。
但無論老夫人作何決定，她絕無怨言。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自是理解。
“到了再說。”老夫人只說了這么一句，便不語了。
半個時辰，一路無言。
走在前方的張家義動了動耳朵，眼里閃爍著光芒。
“咳咳咳……”
張家軍擔心地看著因為咳嗽而漲紅了臉的張家義，“哥，你究竟要做什么？！”
張家義笑著拍了拍張家軍的手，“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起碼在沒有確定自己的猜測之前不能有事。
張家軍擔心得直皺眉，但他勸不了。
“家軍，胡鬧，趕緊穿好！”張家義細長的眉蹙起來，瘦削的臉滿是不贊同。
張家軍卻難得的不聽話，倔強地欲將自己的外袍蓋到單薄的身體上。
但張家義怎么可能接受一個十二歲孩子的好意呢？
“家軍，你是打算讓家里的弟弟做乞丐嗎？”
不生氣、平而緩的一句話讓張家軍的手頓住了，紅著眼眶將自己的外袍重新穿回身上。
因為變故而變得格外敏感的虞時澤聽到張家義壓抑的咳嗽聲，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前面的兩人。
剛好就看到兄弟倆人因為衣服而起了小爭執的一幕。
驀地，瞳孔睜大。
“時澤，怎么了？”老夫人的手腕忽然被虞時澤抓緊。
虞時澤緊緊地盯著前面的張家義的脖子，但剛剛瞥見的那一點紅卻似乎是看錯了。
而且，那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
“娘，沒事。”虞時澤壓下心里的震撼。
但他眼里晦暗的樣子，卻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老夫人看在眼里，卻沒有再問，現在的處境，即使有什么心事都要放在活著之后。
雪又大了。
老夫人將懷里的乖寶抱緊。
緊趕慢趕，半個時辰內終于到了休息的驛站。
“老夫人，你們就住在這里吧。”張家義推開一間空房。
老夫人聽到這個稱呼一愣。
“咳咳咳……”張家義被揚起的灰塵嗆得咳嗽不止，瘦削的身體咳得一顫一顫的。
虞時澤看著他單薄的肩膀心也跟著一顫，“張大人……”
“哥！”張家軍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跑了過來，將給虞家的吃食丟到地上，把張家義扶走了。
虞時澤伸出去的手五指蜷縮起來，視線緊隨靠在張家軍懷里的人。
“二哥，看什么呢？趕緊進來。”大大咧咧的虞時武將人拉進屋里。
虞時澤將心里的異樣再次壓下。
盛素梅將裝著吃食的容器打開，眼里的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老夫人見狀，探身去看。
手也立馬顫抖。
“欺人太甚！他姥姥的！老子去將那群鱉孫殺了！”
虞時武看著桶里的骨肉和已經干了的牛屎，殺氣騰騰！
虞時澤拳頭緊握，自責又憤怒。
“回來！”老夫人喝住虞時武。
“娘！”
“憨團子，回來……”老夫人一下子似乎老了十歲。
乖寶察覺到老夫人的傷心，緊緊地貼在老夫人的懷里。
“姥姥，寶，有吃，不，傷心。”
她的神秘地方有很多果子的，不會餓肚子的。
盛素梅聽到乖寶的軟言糯語，五味雜陳。
她原以為流放路上最大的困難是寒冬臘月、衣不蔽體而被凍死。
但從現在的情況而言，遠遠不止。
思及此，盛素梅的眼里閃過堅定。
“娘……”
虞時文將妻子拉回身后，跪在老夫人面前。
“娘，如果我們一家想活著到流放之地，乖寶的果子我們非吃不可的。”
盛素梅看著替自己做丑人的相公，胸口處熨帖不已。
走到虞時文的旁邊一起跪下，“娘，我們家最多人，乖寶的果子給兩個孩子吃就行，如果能順利走到流放之地，素梅一定為乖寶祈福，將乖寶視做女兒一般疼。”
虞時澤拉著虞時武一起跪在自家大哥身邊。
“姥姥，不跪，沒錯。”乖寶皺著小眉毛看著三個舅舅和像娘親一樣好的大舅媽。
老夫人拍了拍乖寶的小身體，“乖寶說得對，舅舅們和大舅媽沒有錯，但他們這叫承諾，讓他們跪一會，姥姥就讓舅舅們和舅媽起來哈。”
乖寶歪歪頭，不懂。
但聽姥姥的準沒錯。
老夫人垂首摸著伏在自己腿邊的孩子，說實在話，之前一直擔心的癥結所在現在沒了大半。
乖寶所擁有的本事之大，她害怕家里的孩子會生出恐怖的欲念。
老夫人看向被自己拉在身邊不讓nnkukbyu跪的子云和子沐，慈愛地摸了摸臉已經皸裂的兩個小家伙，“子沐、子云，你們會傷害妹妹嗎？”
子云沒了之前的活潑，但眼神依然清澈，“奶奶，妹妹是用來愛和保護的，我怎么會傷害妹妹呢，我以后的零花錢都要分給妹妹的。”
“寶，好吃，哥哥。”乖寶聽到子云的話眼睛彎成了月牙。
子云開心地拉著乖寶軟乎乎的小手。
果然，妹妹的手好軟。
子沐7歲了，很多話都能聽得懂，看著跪在奶奶跟前的爹娘和叔叔們，他知道是因為妹妹厲害的本事。
“奶奶，妹妹的本事我不會和別人說，我也會看著子云不會讓他和別人說，我和奶奶發誓，如果我傷害了妹妹，我，我，我以后再也學不會做好吃的菜！”
垂著頭的虞時文驕傲地彎起唇角，他的兒子都是善良的。
老夫人看著兩個孩子的眼底毫無雜質，自豪地將人攬入懷里。
“好，奶奶相信我們子云和子沐都是良善的孩子。”
至于之后這些子孫會不會變，她會好好的看著，并為自己的乖寶找好出路。
念及此，老夫人便不再優柔寡斷了。
“乖寶，把從家里帶來的吃食拿出來吧。”
草包聞言眼睛亮晶晶的，她終于可以吃飯了。
眨眼功夫，從家里帶來的所有吃食出現在大家的跟前。
“妹妹！……”子云的驚呼被坐在他旁邊的虞時武及時捂住。
雖然已經見識過了乖寶的本事，但還是被此番景象震驚不已。
老夫人抱著軟乎乎的小人兒，強壓下心里的驚訝，“快吃吧，別讓人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