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章 血海骨舟
鑰匙轉動的剎那，陸昭的喉骨突然裂開。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黑色梵文。他低頭看向胸口，發現鎖孔里爬出的不是鑰匙，而是條由糖漿凝固的臍帶——另一端連接著血海深處的嬰兒尸體。
"師兄...船來了..."
師妹的殘魂突然在耳畔低語。陸昭的瞳孔被血水浸透，他看見汪洋般的腐肉之海正在沸騰，浪濤間沉浮著無數具青銅棺。更恐怖的是，每口棺材都在滲出糖漿狀的腦髓，這些液體匯聚成舟，船身布滿跳動的經脈。
血海上空懸著十二輪血月，月光竟是粘稠的尸油。當陸昭踏上骨舟時，船槳自動伸來——那分明是根嵌滿牙齒的脊椎，握柄處刻著"長命百歲"的祝詞。
"客官要去往生渡？"
船夫從血水中浮出半截身子，蓑衣下露出由腸子編織的軀體。他的斗笠是整塊頭蓋骨制成，邊緣綴著陸昭各世輪回被拔下的指甲。
陸昭的桃木劍突然震顫，劍身映出駭人真相：這片血海根本不是液體，而是無數具粘連的尸體。那些尸體正在同步重復著三百世拜師的情景，每次叩首都震得血浪滔天。
骨舟行至海中央時，船底突然傳來抓撓聲。陸昭的腳踝被尸手攥住，那手掌心赫然刺著師尊的生辰八字。當他斬斷尸手時，血海中升起由顱骨堆砌的燈塔，塔頂掛著盞人皮燈籠——燈罩上浮現的畫面，竟是師尊親手將嬰兒時期的他泡進糖漿。
"大藥天成..."
燈塔內傳來師尊的吟誦，每個字都震落腐肉。陸昭的肋骨突然翻開，露出里面裝訂成冊的《陰墟食經》。書頁自動翻到"藥人篇"，插圖正是他被釘在青銅棺里的模樣。
骨舟開始下沉，血水灌入鼻腔的瞬間，陸昭嘗到了熟悉的味道——這是師妹為他熬的最后一碗醒酒湯滋味。當視線模糊時，他看見海底沉著由糖塊搭建的宮殿，殿門懸掛的匾額竟是他的乳名。
"阿昭宮..."
陸昭的聲帶突然異變，發出的卻是師尊蒼老的嗓音。宮殿門扉轟然開啟，涌出的不是侍衛，而是三百具無皮尸體——每具都保持著他各世輪回死亡的姿勢。
血海突然凝固成琥珀，陸昭的四肢被糖漿鎖住。他看到宮殿王座上坐著個正在啃食腳趾的男童，那孩子的面容與自己七歲時如出一轍。男童腳下跪著被剝去面皮的師尊，老者的舌頭上釘著塊木牌："藥引"。
"你終于來當點心了。"男童咧嘴微笑，口腔里布滿倒生的利齒。他拋出一串糖葫蘆，每顆山楂都是陸昭某世被挖出的眼球。
陸昭的桃木劍突然軟化，劍尖垂落的糖絲纏住男童手腕。當劍鋒即將刺入對方眉心時，整座宮殿突然坍塌成糖粉。血海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一具青銅棺破浪而出——
棺蓋移開的瞬間，陸昭看到了最恐怖的自己。那個"陸昭"渾身長滿《九劫詭神經》的經文，左手提著師尊的頭顱，右手握著師妹的脊骨劍。當他們對視時，經文突然活過來，化作毒蟲鉆進彼此的七竅。
"這才是陰墟的規矩..."
男童的聲音從海底傳來，血浪間升起萬千糖人。每個糖人都捏著陸昭的相貌，正在重復歷代陰墟之主的弒親儀式。
陸昭的鎖骨突然開裂，里面掉出半塊霉變的桂花糕——這是第三百次輪回時，他藏在師尊棺中的祭品。當糖渣落入血海，整片汪洋突然沸騰，無數青銅棺豎起形成囚籠。
囚籠中央浮出塊墓碑，碑文竟是用糖漿書寫：
"陸昭之墓 生于謊言 死于甜蜜"
碑底突然伸出師妹的手，指尖掛著那支斷簪。當陸昭抓住斷簪時，簪頭突然睜開復眼，瞳孔里映出終極真相——所有輪回都是他親手制造的幻境，只為逃避最初弒師的罪孽。
血海突然蒸發，露出底下由佛堂殘骸堆砌的祭壇。陸昭看到自己正跪在壇前，手中桃木劍插在師尊心口。而真正的師妹，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煉成了那把劍的劍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