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跟男友回他引以為傲的狀元村。村里家家戶戶掛著“書香門第”的牌匾，
卻很少看見女主人。男友指著村口的狀元碑驕傲的說“我們村專出高智商天才。
”直到他發小醉醺醺的拍著我的肩膀道“這妞腦子好，生的孩子肯定能上碑。
”1 狀元村之謎暑假頭幾天，我跟陳默坐上了回他老家的大巴車。
車窗外的風景從高樓大廈，變成了連綿起伏的黃土坡。陳默靠著我的肩膀，睡得很沉，
嘴角還掛著點笑。陽光透過臟兮兮的車窗玻璃，在他臉上投下一道晃動的光。
我小心地挪了挪肩膀，讓他靠得更舒服點，心卻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緊張，
還有點莫名的興奮。狀元村，這名頭太響了，電視里都播過，窮山溝里飛出一窩窩的金鳳凰，
高考狀元年年有，硬生生讓地圖上那個叫陳家洼的土疙瘩，
改成了如今金光閃閃的“狀元村”。陳默就是那窩金鳳凰里飛得最高的一只，腦子好使，
人也長得周正，是我們系多少女生眼里的香餑餑。當初要不是我閨蜜李婷，
她跟陳默從小一起長大，使勁撮合，估計也輪不到我。李婷總說：“小雅，你跟陳默絕配！
真的，你倆那腦子，放一塊兒能發電！”現在想想，這話像根細針，冷不丁扎了我一下。
車顛簸著駛進村口，陳默醒了。他揉揉眼睛，看向窗外，眼神里那種光，
是我在他熬夜攻克數學建模難題時都沒見過的。他指著前方，
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小雅，快看！狀元碑！”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出去。
村口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不是我想象中古樸的青石，而是某種打磨得極其光滑的深色石材，
在午后的太陽底下，黑沉沉的，泛著一種冰冷、堅硬的光。碑身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名字，
頂端是三個遒勁有力、仿佛要破石而出的大字“狀元榜”。
不知為何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突然順著我的后脊梁骨往上爬。那碑太高，太新，
也太冷了。不像記載榮耀的豐碑，倒像一塊……巨大的墓碑。“氣派吧？”陳默挺直了腰板，
語氣里的驕傲快溢出來了，“這碑立了十年，刻上去的名字，沒一個低于650分的。
全國重點大學，隨便挑！我們村，專出這個！”他豎起大拇指，在我眼前用力晃了晃。
大巴吭哧吭哧在村口停下。下了車，空氣里一股塵土和曬干的牲口糞便混合的味道，
直沖鼻腔。村子比我預想的要大不少，但房子大多是灰撲撲的磚瓦房，
偶有幾棟貼著白瓷磚的小樓，也透著一股生硬的嶄新，像強行嫁接上去的異類。
家家戶戶門楣上掛著的木匾——“耕讀傳家”、“書香門第”、“文曲星耀”……紅漆金字，
在陽光下亮得晃眼。陳默家是棟兩層小樓，外墻貼著雪白的瓷磚，
在周圍一片灰撲撲里格外扎眼。他爸，一個精瘦黝黑、背有點佝僂的男人，早等在院門口。
見了我們，臉上擠出笑容，熱情地招呼：“默娃回來啦！這就是小雅吧？快進屋，快進屋！
坐車累壞了吧？”他說話時眼神飛快地在我臉上掃過，那目光帶著一種掂量牲口般的審視，
讓我渾身不自在。陳默他媽跟在后面，一個同樣瘦小的女人，穿著件半舊的布衫，
手里端著兩碗水。她低著頭，把水遞給我們，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喝……喝水。
”2 寒夜驚魂我接過碗，指尖碰到她的手，冰涼。抬眼看去，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直愣愣的，像蒙著一層洗不掉的灰霧。接過碗時，她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動作有些僵硬。我下意識地道謝，她只是飛快地撩起眼皮看了我一下，又迅速垂下去，
那眼神空洞得嚇人，仿佛靈魂被抽走了，只留下一具沉默的軀殼。晚飯很豐盛，
雞鴨魚肉擺了一桌子。陳默他爸開了瓶白酒，拉著陳默不停地喝，話匣子也打開了，
唾沫星子橫飛，說的全是村里誰誰家孩子又考上了清華北大，誰誰家今年又添了個聰明小子。
“咱們村的根兒，就是好！”他拍著桌子，臉喝的通紅，“祖墳冒青煙！風水寶地！
外頭那些大學，削尖了腦袋搶咱的人！”陳默笑著應和，偶爾給我夾菜。我沒什么胃口，
那些油膩的肉菜看著就發膩。陳默他媽一直坐在桌角，默默地扒拉著碗里一點米飯和青菜，
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像個無聲的影子。她夾菜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笨拙。
“阿姨，您也吃塊肉。”我夾了一塊雞肉想放到她碗里。她猛地一縮手，碗差點碰翻，
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身體不自覺地往遠離桌子的方向挪了挪，
仿佛那塊肉是什么可怕的東西。陳默趕緊打圓場：“我媽胃口小，吃不了多少菜，
小雅你自己吃。”他爸則皺了下眉頭，沒說什么，又灌了一大口酒。
這頓飯吃得我渾身不舒服。放下碗，我說想出去走走消消食。陳默正被他爸拉著灌酒，
舌頭都有點大了，含糊地說：“行……別走遠，村里……晚上黑。”村子里的夜很黑，
沒有路燈，只有各家窗戶透出的光，我漫無目的地走著，高跟鞋踩在土路上，
聲音在寂靜里格外突兀，拐過一個彎，前面似乎是村里所謂的“主街”，稍寬一點，
兩邊房子也整齊些。一個院門虛掩著，里面亮著燈。院墻不高，我下意識地往里瞥了一眼。
堂屋門開著，一個男人正蹲在門口呼嚕呼嚕地吃面。屋里燈光明亮，照得空蕩蕩的，
除了桌椅板凳，幾乎沒什么像樣的家具。最扎眼的，是墻上掛著的嶄新大相框，
里面是個穿著高中校服、戴著厚厚眼鏡的男孩照片，照片旁邊，
還貼著幾張紅底金字的獎狀“三好學生”、“數學競賽一等獎”……院子里，
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吃力地提著一桶水，搖搖晃晃地往廚房走。那是個女人，
看背影年紀應該不大，但動作遲緩得像個老人。她穿著件褪色的舊衣服，
頭發枯草似的胡亂挽著。“快點！磨蹭啥呢！水燒開了沒？”門口吃面的男人頭也不抬，
吼了一嗓子，聲音粗嘎。3 沉默的剪影女人身體明顯一抖，水桶差點脫手，水濺出來一些。
她沒吭聲，只是更加費力地加快了腳步，消失在廚房門口。自始至終，她沒回頭，
也沒發出一點聲音。那沉默的、壓抑的側影，像根刺，扎進我的眼里。我收回目光，
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感覺更重了。往前走，又路過幾家亮燈的院子。門大多緊閉著，
偶爾能聽到里面男人粗聲的談笑，或者小孩的哭鬧，卻極少能聽到女人的聲音。
那些窗戶里映出的，大多是男人或老人的身影。走到村西頭，看見一棟剛蓋好的紅磚房，
連外墻都沒粉刷，嶄新得突兀。門口蹲著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他旁邊地上，坐著個年輕女人。女人懷里抱著個可能不到一歲的孩子，她低著頭，
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一動不動地坐著，懷里襁褓中的嬰兒似乎也異常安靜。
男人抽完一鍋煙，在鞋底上磕了磕煙鍋，站起身，踢了踢女人的腳：“起來！回屋去！
坐這兒裝什么死？娃都讓你帶傻了！”女人被他踢得身子歪了一下，依舊沒抬頭，
只是慢吞吞地、極其費力地抱著孩子站起來，像個關節生銹的木偶，
一步一頓地挪進了黑洞洞的新房子里。男人罵罵咧咧地跟了進去，砰地關上了門。夜風吹過，
帶著涼意。我站在黑暗里，看著那扇緊閉的紅磚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些“書香門第”的匾額，那些高懸的狀元照片，
和眼前這一幅幅無聲的、僵硬的、被抽空了靈魂的女性剪影，在我腦子里瘋狂地沖撞、撕裂。
這邊很多都沒有女主人，有女主人的，都是些木訥的、不靈活的，像影子一樣的存在。
這個認知，像藤蔓一樣，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一股強烈的不安纏住了我，
比這沉沉的夜色更讓人窒息。我猛地轉身，幾乎是跑著，沿著來路往陳默家沖，
高跟鞋在土路上崴了一下，我也顧不上，只想快點回去，回到那個貼滿白瓷磚的小樓里，
哪怕那里也讓我不舒服。院門虛掩著，里面傳來陳默和他爸還在喝酒談笑的聲音。
我輕手輕腳地溜進去，想直接上樓回房間。經過堂屋亮燈的窗戶時，里面傳出的對話片段，
讓我像被釘在了原地。4 絞索之約“……爸，你放心，小雅這姑娘，腦子是真靈光！
比婷婷當年還強點！”是陳默的聲音，帶著醉意，卻有一種異常的亢奮，
“李叔家那個傻媳婦生的那個，今年才考個破二本？嘖，白瞎了李叔那么好的種！
咱們家這個，嘿嘿……”陳默他爸的聲音壓得低了些，帶著一種油膩的算計：“嗯，
看著是機靈。婷婷這次介紹得不錯。你媽當年也是……唉，不說了。藥，準備好了？
”“婷婷下午就給我了，說穩妥得很”陳默的聲音透著一絲得意“摻在湯里，無色無味，
晚飯那碗湯，我看著她喝下去的。放心，跑不了。等生米煮成熟飯，
再給她家里報個‘意外’，她家就她一個閨女，還能翻出天去，以后，就是咱們村的人了。
”“嗡”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刺骨的冰涼。藥？湯？晚飯？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晚飯時陳默他媽那碗單獨給我盛的、飄著油花的雞湯！他當時還笑著說“我媽特意給你燉的，
補補身子”！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掐進了掌心，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李婷！
那個笑得像朵太陽花、拍著胸脯說“陳默絕對可靠”的閨蜜！原來她遞過來的不是紅線，
是絞索！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趔趔趄趄的腳步聲和一個含混不清的大嗓門：“默子！
默子在家不？聽說你小子帶了個漂亮大學生媳婦回來？讓哥瞅瞅！
是不是也跟碑上那些狀元似的，腦子賊好使？”一個黑壯的身影搖搖晃晃地闖了進來，
帶著濃烈的酒氣，是陳默的發小，好像叫陳大壯。他一眼就看到了僵在窗下的我，咧開嘴，
露出被煙熏黃的牙，噴著酒氣就湊了過來，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帶著令人作嘔的汗味和酒氣，
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大得我半邊身子都麻了。“嘿！這妞兒……真俊！”他打著酒嗝，
熏人的熱氣噴在我臉上，“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好！真好！腦子好，
生的……生的小崽子肯定壯實！將來也能上咱村的狀元碑！給咱們老陳家光宗耀祖！
哈哈哈哈哈！”那粗糲的手掌還在我肩膀上揉捏著，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看待配種母畜般的狎昵。堂屋里的談笑聲停了，
陳默和他爸出現在門口，陳默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隨即堆起笑：“大壯哥，
你喝多了！別嚇著我女朋友！”他快步走過來，想把陳大壯拉開。
我猛地甩開陳大壯黏膩的手，巨大的憤怒和恐懼像火山一樣在胸腔里爆發，燒得我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