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溯曲膝下蹲,正想發力縱身橫躍,瞳孔已經填滿了刀光,他的心中一片冰涼,蓄勢待發的身體瞬間垮塌。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徹底放棄了徒勞的掙扎。
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呵呵!原來死亡只是這樣地平淡。
我就這樣死了嗎?他的心里充滿了悲慟,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下一瞬,他所有的表情、姿勢,像一張封存的照片,長久地定格。
那勢若奔雷的必殺一刀,精準地劈在了青衣漢子身前的地面上,發出“叮!”一聲金鐵交鳴之音,刀鋒所指,正是綠藤簍里的嬰兒!
元溯的臉上,淚水和汗水一起奔流,忘記了呼吸,也摒棄了心跳。
綠油油的藤簍不知何時,已經后移了半米,險險避過了必殺的一擊。
只在這剎那間,嬰兒已經閉上了眼睛,甜甜地睡著了。
冰山美人纖手虛虛一抬,青衣男子手中的樸刀就脫手而去,沒入無垠的天空。
他顫抖著鮮血淋漓的雙手,轉身,只向前走了一步,說了一個“前”字,聲音就戛然而止,下一瞬,他的身體篩糠般顫抖,一點點地跪了下去。
冰山美人微仰著頭,閉上了眼睛,她原本冷漠的臉上,迅速交替著完全不同的表情:喜、怒、哀、樂、愛、欲、懼……
這是怎么回事?
元溯不知身在何處,他從沒有在短短的幾十秒里,從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過如此真切的,截然不同的表情,大熒幕上的影帝也不行!
他忽然涌起一個荒誕的念頭:“難道這里真是東橫嗎?我只是誤闖了拍攝現場?她是哪個演員?怎么會有這般出色的演技?”
元溯茫然地張望,這比草原更廣闊的廣場是怎么回事?
青衣男子已經趴伏在灰白的地面上,像一條蠕動的綠色的蟲,下一刻,也化作一團色彩駁雜的薄霧,無聲無息地飄散了。
廣場上落針可聞,短短的幾分鐘,十個青衣人,只留下十只大致排列整齊的竹筐,和一只裝著嬰兒的藤簍。
元溯咬緊了牙關,心底深處不可抑制的恐懼,讓他顫抖得像一只寒風中的鵪鶉。
他已經猜到了青衣漢子的意圖,但一個更大的疑問涌上了心頭:“他為啥不先殺了我?”
元溯屏住了呼吸,眨也不眨地盯著廊道上的冰山美人。
足足過了半分鐘,少女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隨后睜開了雙眸,她絕美的臉上,似乎有淚水流淌,滴落在腳下的影子里。
元溯的眼角劇烈地跳動,身體再一次繃緊如弦,他的目光從冰山美人腳下挪開,移向睡著嬰兒的藤簍,一點點地扭頭,看向腳下拉得長長的陰影。
腦海中有一道閃電劈過,撕開了無邊的黑暗,他緊繃的身體悄然放松,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一把冷汗,甩了甩手。
少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依然冷漠,但又似乎有了一絲溫度:“接下來,該輪到你來選了。”
“選什么?”
元溯平平淡淡地問,刻意模仿了對方的語氣。
少女呆滯了一秒,很沒有形象地伸長了雪白修長的脖子,叉著腰怒道:“我已經說過三遍了,你小子沒長耳朵嗎?”
元溯認認真真地糾正:“冰山美人,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只聽你說了兩遍。”
少女分明被噎了一下,居然伸手撓了撓頭,道:“噢!好像是這樣啊!冰山美人?這個稱呼不錯。”
“嗯,這座……宮殿,我只能讓一個人進去,這一處秘境,也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去,聽清楚了沒?現在,你也聽了三遍了,同樣的一句話,我最多只說三遍的。”
元溯心中一動:“宮殿?這里是……秘境?”
少女的臉上有了一絲煩躁,蹙眉道:“我蘇醒的時間也不長,也不清楚這是什么宮殿,什么秘境,記憶里老主人好像說過,只要有人進去了,就一切都清楚了。”
元溯揶揄道:“原來,你也不知道這是哪里?”
少女臉上一紅,歪著頭想了想道:“不過,秘境之外的那一方世界,我搜了那個人的魂,倒是曉得的。”
元溯寡淡地問:“外面的世界是哪里?”
少女又恢復了自信,舔了舔精致的紅唇,脆聲道:“澤星界的母星——澤星!”
這個聲音清脆響亮,既不冰冷,也不似女聲,倒像是一個四、五歲的男童之音。
元溯沉默地低垂著頭,思緒卻飛到了九霄云外。
少女似乎察覺了她剛才的異常,見元溯恍若未聞,這才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又迅速恢復了清冷的神色。
看到元溯有些出神,少女老氣橫秋地問:“喂!你小子從哪里來?也是澤星界嗎?”
元溯冷笑道:“太陽系,藍星。”
少女“哦”了一聲,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
元溯愈發印證了心中的猜測,雙腳瞬間發力,向著少女急奔而去,想要擒住她問個究竟,可他剛要躍上石階,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仰天彈飛,跌了個頭昏眼花。
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元溯,氣勢洶洶道:“你還沒有選,怎么也敢跑上來?”
元溯狼狽地從地上站起,揉了揉酸痛的屁股和脹疼的腦殼,這些感覺,又是那么地真實。
“真有這般逼真的玻璃?”
這一刻,他心里有些動搖了,回頭看了看仍在沉睡的嬰兒,又恢復了底氣,罵道:“還選個屁!這里除了我和你,還有活人嗎?”
少女漂亮的眸子一點點地瞪大,脆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溯瞇著眼,看向藍得不真實的天空,和暖洋洋的太陽,毫不留情地揭穿:“剛才死了那么多人,卻聞不到一點血腥氣。還有,這些死去的人,還有那個嬰兒,他們的影子去哪兒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象,都是騙人的把戲,我只想知道,你一個小屁孩,怎么也敢跑來戲弄我?”
冰山美人呆了半晌,臉上陣紅陣白,下一刻,她的身體一陣模糊,變成一個四、五歲的男童。
這個小男孩唇紅齒白,一雙純凈的大眼睛異常地靈動,他上身穿一件純白的T恤,下身只有一條黑色的及膝短褲,光著胖嘟嘟的腳,撓了撓頭,脆聲道:“你小子不錯嘛,這樣都被你看出來了?”
元溯氣得七竅冒煙,雖然不太清楚原理,但料想眼前的廣場,所有的一切,大概只是一種大型的鏡面投影空間。
“還澤星界?我呸!漢語風靡全宇宙了嗎?拿幾把破刀爛槍,背只竹筐上山打獵嗎?可憐我堂堂一個大學生,竟被一個小屁孩捉弄了半天,簡直是人生之恥!”
只是有一點,他還是沒想透:“我明明在古塔中,怎么就來到了這里?”
下一刻,他也恍然了:“我應該昏迷了一段時間,想必那個時候,就已經被抓了,這里必定是哪個警局。”
“犯得上用這種高科技對付我一個學生嗎?就不能審問一下先嗎?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有問必答!”
想到此處,他心中壓抑了一夜的委屈、憤怒、焦慮、緊張、頹喪,一股腦地涌上了心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洶涌的情緒。
元溯仰天嘶吼:“老子一命抵一命,總行了吧?你們還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