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蕭只覺得渾身一涼，他捂緊嘴巴，下一秒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貼在了他的肩頭，唐文蕭有些怔愣的側頭看去。
那是一個洗干凈的溫熱帕子，悠悠的熱氣熏蒸著他的肩膀和眼睛，他透過白色朦朧的蒸汽看唐小染，女人按住他的頭，二話不說給另一個肩膀也糊上了熱帕子。
見這小屁孩一直盯著自己，唐小染挑挑眉“小屁孩，姐姐好看嗎？”
唐文蕭的臉蛋蹭的一下紅了，他才沒有想看這個瘋女人，他只是奇怪而已。
唐小染也只是逗他，輕聲向他解釋“今天看到你背那么重的東西，肩膀應該很痛，剛好剩了點熱水來給你熱敷舒緩一下肌肉，誰知道你這個小屁孩睡覺那么淺，一點動靜就醒了。”
唐文蕭不知道說什么，他覺得這女人沒那么好心，但她確實沒有做出另外傷害自己的事，他在心里嘀嘀咕咕，唐小染也不管。
唐小染掀開被子，戳了戳他的胳膊“朝里面點。”
唐文蕭瞪大眼睛，看見唐小染的動作不可置信。
「這女人是要和他們躺在一張床上嗎？」
這小孩的表情太過精彩，不用聽心聲唐小染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湊過一晚明天我去重新買張床，現在你總不能讓我去睡柴房吧？”
唐小染雖然對這幾個孩子有愧，但確實不想睡柴房，唐文蕭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
她也不管唐文蕭的內心戲有多精彩，迅速爬上床將他朝里面擠了擠倒頭就睡，今天發生的一切已經將她搞得筋疲力盡，明天一早還要出門，她沒時間跟這個小崽子在這閑聊。
可唐文蕭睡不著，他第一次離唐小染這么近，從前這個女人總是用看野狗或垃圾一樣的眼神看他們，連做飯都只讓唐皎月做，因為嫌棄他們臟。
可現在他們躺在一張床上，唐小染身體散發出來的溫度和另一邊唐皎月的呼吸讓他有些恍惚，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家人，他們就應該住在一個房間，躺在一張床上，在這寒冷的冬夜互相取暖。
唐小染身上明明還有細細的淡淡的血腥臭味，那是她今天跑去救唐一清留下的味道，可唐文蕭就是感到莫名安心。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好溫暖，仿佛這就是娘親的味道。
唐小染被旁邊這小孩的心聲吵的睡不著，這小崽子昨天看著安安靜靜的，內心戲怎么這么多，她快困死了。
唐小染有起床氣，她不耐煩的一巴掌拍在唐文蕭臉上“閉嘴，睡覺。”
唐文蕭被嚇了一跳，他明明沒有說話，還是挨打了，雖然一點都不疼，但他心里莫名好受了很多。
唐小染還是那個喜怒無常的唐小染，他看著窗外透過來的淺淺月色，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唐小染是被一陣啜泣聲吵醒的，她偏過頭，看向睡在中間的唐皎月，女孩癟著嘴，眼睛緊閉眼淚卻不由得朝外流，她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唐小染知道，這孩子是夢魘了，她小時候也經常夢魘。這仿佛是小孩子的通病，她每次白天受了委屈或者因為調皮挨了奶奶的罵，就會在夢中偷偷哭泣。
她學著奶奶的樣子輕輕將小女孩抱在懷里，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搖籃曲輕輕晃動身體輕拍著唐皎月。
唐皎月夢里的鬼怪仿佛一瞬間消失了干凈，她只覺得自己身體輕了一瞬，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似乎被什么暖洋洋的東西緊緊包圍，她的眉頭慢慢松開，哭泣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唐皎月的呼吸聲再次均勻，唐小染才輕輕將她放下，她走到門口看了眼天色，剛剛透亮，現在出門剛好。
她轉過頭去想拿角落的背簍，卻被嚇了個激靈，兩個男孩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她，整個床榻上只有唐皎月還睡得香甜。
這兩個熊孩子什么時候醒的也不知道，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埋怨的看了二人一眼，起身去拿背簍。
唐文蕭看著她的動作，有些不解。
「這瘋女人是要上山？」
唐小染將背簍背在身上，揉了一把唐文蕭的頭“小孩，你要不要這么沒禮貌，一口一個瘋女人，我是你大姐，以后記得喊我姐。”
唐文蕭眨巴著眼睛，他額頭的觸感還沒消失。
「我剛剛是被揉了腦袋？是的吧？是被這個瘋女人揉了腦袋……這不是親昵的動作嗎？」
唐一清看著唐小染出門朝著廚房走，爬過來問唐文蕭“大哥，她又要干嘛？”
唐文蕭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天才剛剛有了亮起的跡象，唐小染平時這個時候都是在被窩里睡著，由他上山砍柴的。
他低頭看了看還在熟睡中的唐皎月，剛剛唐小染將唐皎月抱起來哄的時候他就醒了，他看著唐一清叮囑“你看著妹妹，我去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小染將最后一根竹條塞進背簍，就發現身后跟過來的唐文蕭，二人視線交匯，唐小染有些無奈的開口“小孩，你要跟我一起去？”
唐文蕭點點頭，慢慢伸出手，唐小染微微一愣，這孩子是問她要什么東西？
看出了唐小染的迷茫，唐文蕭抿抿唇指向她背上的背簍“這個，我來背吧。”
他倒不是好心，而是怕唐小染背累了會發脾氣，到時候將自己打一頓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唐小染從來都是莫名其妙的人。
唐小染聽到了他的心聲，沒有回頭，徑直的朝前走去“哪有姐姐讓弟弟背的道理，想跟過來就快點吧，太陽出來上山會比較熱。”
唐小染的話猶如一記重錘撞擊在唐文蕭的胸腔，她剛剛說…弟弟？
唐文蕭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從來都是被依靠的存在。
即使從前蘇安比自己還要大幾歲，也沒有自己沉穩。
后來蘇安消失了，他們都知道，是被唐小染這個瘋子賣了換肉吃了，另外兩個小孩便更加依賴他，可他才八歲，這個年紀在旁人家還是上學堂的時候。
唐小染剛剛說的自然，仿佛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可這樣親昵的語氣和詞匯，真的適用于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