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特殊案件顧問,我的神經被植入了一截死者的視覺神經。
從此我能看見兇手作案時的視角,協助警方偵破多起連環兇案。 直到今日,
我透過兇手的雙眼看到兇案現場—— 那分明是我女兒被害的房間!
警方負責人沖進門來:“快看鏡子里!” 她急切地說:“他就在兇案現場!
” “或者……我們之間。”雨水的氣味率先撲來,浸透了陳舊樓梯間每一寸墻面。
腐爛的霉,泥土的腥,還有一種被城市排泄物浸泡了太久后發酵出的鐵銹似的死亡氣息。
濃重的濕氣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迫著我的每一次呼吸。
后頸處那片與其他皮膚質感迥異的疤痕猛地跳動了幾下,先是幾下突兀的抽搐,緊接著,
一種被細小電流反復刺戳的微弱疼痛感絲絲縷縷地蔓延開——那不是生理性的痛覺,
更像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警告。來了。我猛地停住腳步。
身后緊跟著的兩個現場刑警也下意識剎住,腳步踩在潮濕的水泥地上,
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在這死寂的樓梯間里異常刺耳。他們已經習慣了我的異常停頓。
世界在我眼前撕裂開來。一邊是昏暗、霉斑遍布的現實樓梯間,
墻角滲出頑固污穢的水漬;而另一側,
突兀地、強行地闖入一片視野——高度、光線、移動的方式都截然不同。視野在搖晃。
很輕微,帶著一種刻意的步伐控制,像是為了不發出聲響的尾隨。光線同樣很差,
同樣是老舊樓梯間,但具體細節模糊,如同高度近視者脫掉了眼鏡。然而前方,
一抹跳躍的紅色異常清晰,像一滴在黑暗背景上驟然暈開的鮮血。
那是一個穿著紅裙的女孩的背影。裙子布料輕薄,隨著她的奔跑輕輕飄動,
顯露出青春的身軀輪廓。她似乎聽到了什么,
或者僅僅是被這令人窒息的、灌滿了死亡氣息的沉默所驚擾,步伐驟然加快,
急促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井里回響,空洞而絕望。“……能定位嗎?
”旁邊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女聲,聲音沉穩利落,像手術刀劃開皮膚般干脆。我緊閉著眼,
額頭因為全神貫注地對抗那股強行闖入的影像而滲出細密的汗珠,滲入發際線。
“樓上……四樓……轉角……”聲音擠過干燥的喉嚨,帶著一絲我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撕裂感。
視野猛地抬高了。角度調整,那紅色的裙擺就在下方很近的地方。
視野主人無聲地一步邁過兩級臺階,縮短距離。一只手進入了鏡頭邊緣,干燥,骨節分明。
指甲似乎修剪得很整齊。手指緩緩收緊,攥成了拳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捶打,擂鼓似的撞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是女兒的影像引發的劇震,
還是兇手那份冰冷可感、宛如淬毒的蛇牙般的亢奮,正通過這該死的神經糾纏,
絲絲縷縷地注入我的神經?視野中的手,不再是簡單的肢體,它凝聚了所有暴力的意志,
象征著毀滅的終點。那只手高高抬起,帶著一種慢鏡頭般的殘忍決絕,
猛地向下揮落——“砰——!”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撞擊聲,從樓上某處炸響,
穿透層層樓板,狠狠砸進我的耳膜。緊隨其后的,是物體墜落在地板上的悶響,
以及一陣因窒息痛苦而發出的、尖銳短促的咯咯聲,像是喉嚨在血沫中被強行撕裂。“行動!
”林玥的聲音如同驚雷,瞬間打破了死寂。她猛地一揮手,率先向上沖去,
矯健身影帶起一陣急促的風。其他刑警如夢初醒,
沉重的腳步聲和裝備碰撞的鏗鏘聲響成一片,急促地向上涌去,
樓道里只剩下他們紛亂的踩踏與粗喘在回蕩。我僵在原地,眼睛還死死閉著,牙關緊咬,
以至于下頜陣陣發酸。視野里,那只沾著細微飛濺血點的手掌,
正慢條斯理地從紅裙女孩——不,
那個穿著紅裙的、不知名的年輕受害者——倒伏的身體旁收回。兇手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
視野晃動了一下,像是兇手隨意地抬了下腳,冷漠地邁過了地上那團刺目的紅色。然后,
畫面開始劇烈旋轉、模糊,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
最終徹底被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吞噬。僅剩下一絲微弱的光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浮動,
如同溺水者眼中逐漸遠去的水面光亮。后頸處的電流感和灼痛感緩緩消退,
只剩下一種被抽空靈魂般的極度疲倦感。我慢慢睜開眼,
面前還是那條散發著陳腐濕氣的樓梯間。頭頂那盞唯一亮著的燈泡,燈光顯得慘淡而微弱。
樓上的喧囂、奔跑、呼喊、命令……都變得遙遠模糊,隔著厚厚的棉花似的涌入耳朵。雨,
終于落了下來。碩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樓梯間那扇被油污浸染得模糊不清的玻璃窗上,
迅速連成一片瀑布般的水流,沖刷著窗外的世界。一片深藍的絲綢碎片,被風卷著,
猛地撞到了玻璃上,緊緊吸附在那里,扭曲的形狀像一只絕望的眼睛,短暫停留后,
又被雨水無情沖走。我慢慢走上四樓。走廊盡頭的門大敞著,
現場勘查燈刺眼的白光從中傾瀉出來。
幾個穿著藏藍色制服的技術員正在忙碌地噴灑試劑、拍照、測量,
戴著雪白手套的手動作麻利又精準。林玥站在門口,眉頭緊蹙,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她看到我走近,微微側身讓開通道。
她身上的警服一絲不茍,連肩章都端端正正,只是臉色在強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眼神深處蟄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我走了進去。瞬間,空氣像凝膠一樣凝固了,
壓得人喘不過氣。濃烈的血腥味直接頂入鼻腔深處,霸道又熟悉,
混合著廉價香水的甜膩殘跡,組成一劑能擊穿理智防線的毒藥。我的目光穿過忙碌的身影,
死死釘在房間正中央那片鋪在地板上的鮮紅。那顏色……刺痛了我記憶深處最幽暗的角落。
我女兒,陳小雨,她當年被害時那件生日收到的禮物裙子,也是如此觸目驚心的艷紅!
一樣的色調,一樣是血浸染后的絕望……這個念頭本身就像一把燒紅的錐子,
狠狠扎穿了我的太陽穴!眼前景象猛地一陣眩暈晃動。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襯衫脊背,
冰冷的布片黏在皮膚上。不對!絕不可能!這神經共享的是兇手的實時視野,
女兒案發已是兩年前事……為什么?兇手怎么會出現在我女兒被害的房間里作案?不!
不是房間的“布置”!是某種更本質、更尖銳的存在……像一根生銹的鐵絲,
猛地勾住了記憶底層某塊未曾腐爛的殘片!林玥剛才好像說了什么,
可那聲音被耳中驟然響起的、尖銳而高亢的金屬嗡鳴聲撕得粉碎。
這嗡鳴如同兩年前醫院手術室里鉆骨的切割聲一樣令人瘋狂。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沖入肺里,帶來一陣窒息感,強壓下翻滾的暈眩。視線重新聚焦,
如同鏡頭拉回焦點。不對,是看錯了……沙發是淺米色布藝,
并非記憶中那個棕色的舊皮沙發;墻角放著一盆萎靡的綠蘿,
而非女兒那幾乎占滿半面墻的巨大書柜。細節完全不同。
但這布局……這極其相似的空間輪廓……該死的回憶又在誤導我嗎?
那股令人作嘔的甜膩香氣再次頑強地鉆入鼻腔,混合著鮮血的鐵銹味。我強行分散注意力,
目光落在一具背對著門倒伏的身影上。暗紅色液體在她身下蔓延,像一條冷酷的河,
無情吞噬著劣質的拼花地板。血泊邊緣,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
一個廉價的、粉紅色的塑料小發卡。發卡一側的兔子裝飾斷了一只耳朵,斷口處參差不齊。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肺里的空氣像在瞬間結成了冰渣。一種寒冷以脊椎為原點,
爆炸般擴散至全身每一個末梢神經。不可能!這個兔子斷耳發卡……是小雨最后消失時,
還戴在她微卷發絲上的那只發夾!記憶的閘門轟然倒塌。那晚滂沱的雨幕砸在車窗玻璃上,
警報燈藍紅交替閃爍的光暈下,女兒的這枚發卡就靜靜躺在潮濕泥濘的路邊草叢里,
被雨水沖刷得蒼白冰冷……后來無數次在噩夢里反復出現,磨損發白的塑料兔子,
斷裂處鋸齒般的邊緣一遍遍劃過我的神經……現在,它又出現在這里?!
出現在一個此刻在眼前正流淌熱血的陌生女孩的尸體旁?!
時間、空間、邏輯……所有堅固的規則似乎都在此刻扭曲崩裂,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眩暈再次猛烈襲來,混合著劇烈的心悸,讓我幾乎無法站立,
眼前景物仿佛被投入滾水劇烈晃動。我不得不扶住冰冷的門框。
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一路刺入心臟深處。混亂中,
唯一清晰的是后頸那片被改造過的皮膚深處傳來的尖銳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帶著某種…某種冰冷的審視意味?“怎么了?”林玥的聲音像隔著厚重的帷幕傳來,
帶著難以掩飾的關切,還有一絲…警惕?她迅速地靠近了一步,
那點微妙的警惕感被她臉上恰到好處的焦急和職業性的專注掩蓋住了。
她的手輕輕搭在我胳膊上。“陳默?你臉色非常差。剛才的共享……耗損太大了?
”她的手指帶著一點暖意,但在這種時刻,這點暖意反而顯得格外詭異。我猛地吸了口氣,
想甩開她的手,身體的自我保護本能卻讓我動作遲緩了半拍。她的指尖輕輕擦過我手臂,
那一瞬的觸感讓我后背再次掠過一陣寒意。“那個發卡…” 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每一個音節都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
“地上的……那個粉紅色兔子發卡…小雨的……”“什么?”林玥的眉頭擰得更緊,
順著我的視線看向尸體旁邊的血泊邊緣,燈光正好打亮那枚不起眼的粉色塑料兔子斷耳發卡。
她的臉色明顯地變了一下,像是被強光刺痛。但這細微變化稍縱即逝,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她再次轉向我,語速飛快,
帶著一種不由分說的安撫口吻:“老陳!冷靜點!看到什么關鍵線索了?
告訴我是坐標還是方向?剛才共享的時候,有沒有看清兇手動作的任何細節?
”她的話語像子彈般密集地射向我,每一個詞都帶著清晰的指向性,
要將我的注意力從那發卡上強行拉走——拉回兇手的視角!
拉回那該死的、正在侵入我意識的實時視覺!“不!不是新的線索!”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情緒像崩斷的琴弦發出刺響,連我自己都感到一絲震愕。周圍的幾個技術員似乎都被驚動了,
停下動作朝這邊望了一眼。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讓我頭皮發麻。我猛地側過身,
肩膀撞在冰冷的門框上,試圖屏蔽那些探詢的視線和林玥那張在強光下顯得異常清晰的臉。
她離得太近了,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里收縮的紋路,映照著勘查燈雪白的光芒。
“是那個發卡…林玥!它為什么會在這里?!那是我女兒的東西!小雨的!
”我幾乎是吼了出來,胸膛因劇烈的情緒而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玻璃碎片,
血腥味灼燒著鼻腔和喉管。“就在那!血邊上!你看啊!”我伸手指向尸體的方向,
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技術員們下意識地、甚至帶著一絲懼意地避讓開我的目光。
林玥的目光銳利如刀,迅速掃過發卡所在的位置,又飛快地落回我臉上。
她臉上那份職業的鎮定幾乎無懈可擊,但那雙眼睛深處,有什么東西像冰層下的暗流,
洶涌地攪動了一下。她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話頭卻被一個匆匆跑進來的年輕刑警打斷了。
他臉上毫無血色,帶著那種剛從極端現場刺激中抽身的恍惚和震驚。“林隊!有…有個情況!
”他聲音不穩,“樓上…樓上501住戶,一個獨居老太太。她說…一個小時前,
她聽到四樓這家的防盜門響了一聲,非常非常輕……然后她透過自己門上的貓眼,
看到一個男人站在我們眼前這道門前。”年輕刑警喘了口氣,聲音壓抑著難以置信。
“她說……她說她沒看清臉,
兔耳拖鞋……一雙舊的毛絨拖鞋……粉紅的耳朵斷了一只……”“……老太太嚇得沒敢開門,
躲了回去……剛才聽我們動靜大才敢說……”粉紅……兔耳拖鞋?!斷了一只?!
這幾個詞像冰錐一樣貫穿了我的大腦!瞬間,時間猛地倒灌回兩年前,
那同樣窒息悶熱的暴雨前夕。家門被拉開一條縫隙,
我手中提著的生日蛋糕盒子微微搖晃——我女兒小雨笑靨如花,
穿著她那套粉紅色、帶著一對巨大毛絨兔耳朵的家居拖鞋蹦跳著迎接我,
其中一只兔耳朵耷拉著,斷了線,滑稽又可愛。
她撒嬌說讓我給她縫上…………拖鞋……兔子……斷了……它們回來了!
帶著徹骨的冰寒回來了!“還有!” 刑警的聲音因為急促而微微變調,
“……地上有痕跡……”他指了指被各種足跡踩得面目全非的地面邊緣,“……我們進來前,
有很輕的、濕腳印……好像……沾著一點藍色的東西?像是……藍色布料蹭掉的纖維?
”藍色?!林玥今天制服的顏色?!嗡——腦海中的嗡鳴驟然達到頂點!
仿佛千萬只毒蜂在顱骨內齊聲振翅!眼前猛地一黑,我踉蹌一下,幾乎栽倒,
全靠死死抓住門框才穩住身體。林玥的手再次迅速伸過來想扶我,動作比剛才更快、更急!
指尖幾乎要碰到我的胳膊內側!與此同時,她尖銳的喊聲穿透我耳中的嗡鳴,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猙獰的急切:“陳默!鏡子!
”她的臉在劇烈扭曲的視野中急速放大,嘴唇開合間,聲音嘶啞變形:“快看鏡子里!
他就在房間里!”“……或者……”“我們之間!”一股徹骨的惡寒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
時間仿佛被無形的手猛地按下了暫停鍵。
奔跑的踩踏聲、技術員急促的低語、外面狂野喧囂的雨聲——瞬間被一只巨大玻璃罩子隔斷,
沉入一片死寂。整個房間只剩下林玥那張在我眼前急速放大的臉,
和她口中吐出的、帶著驚懼余波的那句話在空氣中嘶嘶作響:“他就在房間里!
”“或者我們之間!”心臟在下一秒劇烈搏動,如同垂死野獸在胸腔絕望的撞擊,
每一次跳動都擠壓著所剩無幾的空氣。頸后那片縫合的神經驟然發燙,如同被烙鐵抵住,
灼熱感刺進腦髓深處。
一股截然不同的、非我的沖動猛地攫住了我——不是兇案共享時的被動體驗,
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絕對掌控欲的意志驟然降臨!我的頭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意愿,
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硬扭動。
視角猛地轉到了房間角落那唯一一扇門后——那面布滿陳舊水漬、邊緣模糊的方形浴室鏡!
鏡面潮濕,
間里支離破碎的景象:晃動的勘查燈慘白光芒、深褐色斑塊、凝固的血泊邊緣……更清晰的,
是離鏡子最近的幾個人影。鏡子里倒映著:我,臉色在強光下灰敗如死人,嘴唇毫無血色,
眼睛里布滿可怖的紅絲。鏡中我的旁邊,站著林玥,她的側臉緊繃如刀刃,
下頜繃出清晰的線條,那雙總是銳利冰冷的眼睛里,
此刻卻清晰地映著一種東西——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不是看向尸體,也不是看向任何線索,
而是死死地鎖在我臉上!像是在等待一個精確制導的結果!而在我們兩人身后稍遠處,
幾個藍衣警員正蹲伏在尸體旁忙碌。其中一個年輕警官側對著鏡子,
手指小心地捏著證物袋的一角,
小心翼翼地靠近尸體旁邊、血泊邊緣處——靠近那個沾血的粉色兔子發卡。就在這時。
一股極其怪異的感覺從我左眼深處升起——那里連接著小雨的視覺神經。
它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燙、抽跳。緊接著,
了飛濺細小血點、骨節分明的手——那只在兇手視角里揮向紅裙女孩的手——它的影像碎片,
同信號故障般閃爍、重疊、又撕裂開——和鏡中那個正小心翼翼接近發卡的年輕警官的右手!
完美地、短暫地重合了一瞬!
里清晰出現那只伸向發卡的警用手套……手指伸出的方向……后頸處的灼燙感驟然升至頂峰!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意志瞬間擠占了我全部的思維!我的頭無法自主地向右猛地轉了過去!
視線完全不受控制地死死釘在了浴室鏡上。林玥那張充滿急切的臉在鏡面角落里晃動了一下。
但我的視野焦點已全部聚焦于鏡中映出的那雙手!鏡中畫面:一個戴著藍色手套的警察右手,
正向血泊邊緣的那個粉色兔子發卡伸去。
指尖顫抖著……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觸碰到……就在這時!
一股強大而無形的推力從后方猛地撞在我肩膀上。力道之大,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我整個人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視野瞬間天旋地轉。
摔下去的角度極其刁鉆——我的身體恰好擋在了那年輕警察和地上那個粉色兔子發卡之間!
幾乎是同一剎那!“噗嗤!”一聲極其輕微、卻刺耳無比的利器扎破厚實皮革織物的聲音!
一把細長的、閃爍著寒光的手術刀片!從我眼角的余光邊緣,從我左側身后,
帶著一道陰冷的弧光,如同暗夜里的毒蛇吐信——快!準!狠!
了那個年輕警察正俯身向前時毫無防備、暴露在空氣中的、戴著深藍警服的后頸下方連接處!
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精準刺透皮層、筋膜、然后直達——頸椎間隙!
年輕警察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電流擊中。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
他那雙正在工作的、戴著藍手套的右手在距離我身體遮擋的后方發卡幾毫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再也無法寸進。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音。時間在這一刻,凝固得如同琥珀。鏡中,
那只戴著警用藍手套、伸向發卡的手,隨著主人生命的驟停,無力地垂落下來。猩紅的血,
瞬間浸透了警服后領深藍色的布料,像一朵詭異的毒花在雨中無聲綻開。
“啊——” 短暫的靜默被一個女技術人員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粗暴撕裂!
那凄厲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內猛然炸開,裹挾著足以刺穿耳膜的驚恐和絕望。
世界終于徹底崩塌在我眼前。鮮血。尖叫。倒下的身軀。就在那具尸體旁邊!
我的身體因為那猝不及防的一推而前沖的慣性和跌撞的失重感,整個人撲倒在地,
沉重的摔打讓我胸口沉悶劇痛。視線被混亂攪亂,耳朵里塞滿尖嘯嗡鳴,
唯一清晰刺入意識的,是頸后那片烙印般灼燙疤痕傳來的高頻劇痛,像是神經末梢在燃燒。
一只戴著警用手套的腳從我視野邊緣急速移動,鞋底沾著現場暗紅的泥濘和水漬。
我的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離那倒地年輕警察的尸體只有一臂之遙。
他那雙眼睛還徒勞地睜著,瞳孔里是勘查燈刺目的白光殘影,驚愕永久凝固。
……剛才那柄手術刀……它從哪里飛射而出?!混亂中,
我的目光掙扎著越過年輕警察倒伏的身體,看向剛才他試圖觸碰的地方。
——地面上那個粉色兔子斷耳發卡不見了!只剩下淺淺的一點壓痕在凝固的血泊邊緣。
它消失了!“封鎖現場!誰也不準動!!” 林玥的聲音如同炸雷般穿透混亂,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暴戾權威,瞬間壓下了恐慌的蔓延。
她的身影在我摔倒的視野邊緣快速移動,靴子踩踏地板的動作干凈利落,
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感。她跨過年輕警察尚未冷卻的身體,
腳步幾乎是踏著他的血水印向門外。門外傳來她急促而響亮的指令:“一組封控樓道口!
二組排查所有住戶!三組守住大樓所有出口!快!兇手還在這里!別讓他跑了!
給我徹底搜查整棟樓!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垃圾桶!”指令有條不紊,
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腕力度。更多的腳步聲如同鼓點般快速移動遠去。
房間里的恐慌稍稍被壓制,但沉重的喘息和低聲抽噎仍在空氣里彌漫。
一個年紀稍長的警官臉色慘白,強忍著恐懼,掏出對講機開始呼叫支援和急救。
我艱難地撐起上半身,手肘撐著冰冷黏膩的地板,冰冷的觸感滲入骨髓。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摔痛的肌肉。后頸處的灼痛感如同活物般緩緩退潮,
留下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被強行剝離后的虛無空洞。
那只伸向發卡的手……那雙手……那瞬間詭異的視覺重疊……到底是不是我看錯了?
還是……是那截神經的錯亂反饋?又或者……是某個冰冷意志精心為我編織的幻象陷阱?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里回蕩,冷酷得不帶一絲波瀾——手術刀的主人,
要抹去的不是那個年輕的警察,而是他正要去撿拾的那枚發卡!
這念頭像一個冰冷的毒刺扎進我的大腦。
那個突然闖入的、描述“濕腳印蹭上藍色纖維”的年輕警員……他的尸體就躺在我面前。
他為什么急著說這個?是巧合,還是……林玥口中的“兇手”知道他在接近某個致命的真相,
所以必須讓他永遠閉嘴?混亂像暴風雨來臨前不斷積聚的濃云塞滿我的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