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車間秘匣車間里的鐵銹味浸透了方域的肺,混合著機油的刺鼻氣息,
在他胸腔里結成一塊沉重的鉛。他攥著扳手的虎口磨出了新繭。
粗糙的金屬把手上滲著淡紅色的血絲,每一次機械臂下壓的震顫都順著脊椎往上爬,
在太陽穴突突地跳,如同老舊鐘表里卡住的齒輪。李哥的安全帽蹭過他肩膀,
油漬在洗得發白的工裝褲上洇出深色地圖,宛如某種抽象的命運紋路。"三點鐘那批軸承,
質檢又打回了。"李哥的聲音被機器轟鳴聲撕扯得斷斷續續,他眼角的皺紋里嵌著黑色油污,
像刻進皮膚的年輪。方域沒回頭,扳手擰進螺絲的咔噠聲精準地卡在噪音的縫隙里,
如同他五年來重復的人生。流水線盡頭的窗戶糊著厚厚的油垢,
透過它能看見鉛灰色的天——和他過去五年每天看見的一模一樣,
像一塊永遠曬不干的濕抹布。當他彎腰撿墊片時,后頸的汗水滴在操作臺裂縫里,
和十年前父親留下的那道油痕匯在一起,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指尖微顫。"小方!
"班長的吼聲穿透轟鳴,帶著不容置疑的粗糲,"廢料間的叉車壞了,你去看看。
"廢料間的燈像瀕死的蒼蠅,忽明忽暗的光線在堆積如山的廢鐵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方域蹲在叉車下,油污順著額角流進眼角,澀得他瞇起眼。他鼻梁高挺,
汗水在挺直的鼻梁上劃出一道反光的痕跡,
曾經清澈的眼眸如今蒙上了一層與年齡不符的疲憊,
卻在低頭時會偶爾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當他伸手去夠齒輪箱時,
指尖突然觸到一片冰涼——不是金屬的冷,是某種帶著微顫的、不屬于車間的寒意,
像雪夜中突然觸到的冰塊。他猛地縮回手,看見齒輪箱縫隙里嵌著個東西。
那是本巴掌大的筆記本,封面是磨砂質感的深藍,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微的光,
像塊浸在深海里的冰。方域的心跳漏了一拍,車間里的噪音突然被抽空,
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他喉結滾動,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整齊卻有些蒼白的牙齒。
"找著毛病沒?"班長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沉重的鞋底碾過地上的鐵片,發出刺耳的聲響。
2 藍光詭秘方域下意識將筆記本塞進工裝褲后兜,掌心傳來異樣的溫熱,
仿佛那本子是活物。當他站起來時,后兜突然亮起一道藍光,
透過洗得薄透的布料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光斑,如同某種神秘的圖騰。"發什么呆?
"班長拍他肩膀的手讓他打了個激靈,那力道大得讓他差點摔倒。方域轉身時,
后兜的藍光恰好熄滅,只留下布料上淡淡的灼痕,像一道微小的閃電烙印。他摸著那道痕跡,
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半張紙條,父親枯瘦的手指上布滿老繭,
聲音微弱卻清晰:"有些齒輪,不該由人來擰。"父親的臉在記憶中已經模糊,
唯有那雙和他極為相似的、深邃的眼睛,如同深夜的井。
證券交易所的電子屏像塊燒紅的烙鐵,刺目的紅光映得方域臉頰發燙。他擠在人群里,
工裝褲口袋里的筆記本硌著大腿,時不時滲出幾縷藍光,透過布料在他腿上投下細碎的光點。
他攥著寫有"600XXX"的紙條,指腹被汗水泡得發白,紙條邊緣被捏得卷了邊。
"讓讓!"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撞得他踉蹌,公文包帶掃過紙條時,
方域看見他領口的"投資顧問"徽章在反光,那徽章擦得锃亮,與周圍環境的嘈雜格格不入。
旁邊的白發老股民顫巍巍提交交易單,缺了半顆的牙在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小伙子,
聽勸——我在這兒賠了二十年,現在連棺材本兒都快沒了。"老股民的手背上布滿老年斑,
像落滿灰塵的窗戶。話音未落,大屏幕上某支股票漲停的紅光炸開,
如同一朵瞬間綻放的血色花朵。老股民的臉瞬間灰敗,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手抖得捏不住單據,那張薄薄的紙片在他指間劇烈顫抖。方域的手指懸在交易鍵盤上方,
汗滴順著袖口滑進縫隙,把紙條上的字跡暈成藍黑色,如同某種正在擴散的墨跡。
當他按下"買入"鍵的剎那,身后傳來一聲凄厲的哀嚎。
方域回頭看見戴金絲眼鏡的老者癱倒在地,
手機屏幕上綠光狂閃——正是他買入的股票同板塊的另一支。
周圍的喧囂突然變成嗡嗡的蜂鳴,他跌跌撞撞退到角落,
聽見散戶竊竊私語:"神秘代碼...操盤..."他身形挺拔,
即使在狼狽中也透著一股倔強的姿態,只是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皮膚上,顯得有些凌亂。
暴雨砸在玻璃幕墻上,發出密集的鼓點聲。方域望著模糊的數字,后兜的筆記本突然發燙,
如同揣著一塊燃燒的炭。他躲進廁所隔間,關上門的瞬間,筆記本自動翻開,
頁面上浮現出一行字:"明日開盤拋售,勿戀戰。"藍光在瓷磚上流淌,映出他煞白的臉,
他眼神復雜,有恐懼,有疑惑,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第二天開盤,那支股票果然漲停。
方域在人群的嘲笑聲中沖向柜臺,交易回執單攥成皺紙團,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3 舊友重逢十分鐘后,股票崩盤的綠光吞噬了整個大廳,他靠在墻上,
聽見筆記本在口袋里輕響,新的字跡浮現:"你只是提線木偶。"他苦笑,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曾經棱角分明的臉龐在這一刻顯得有些疲憊。就在這時,
一個清脆的女聲在他身后響起:"方域?真的是你?"方域猛地回頭,
撞進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里。女人穿著簡潔的白色連衣裙,長發被風吹起幾縷,
貼在光潔的額角,肌膚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近乎透明。原來是柳如煙,他幼兒園的青梅竹馬。
當年那個扎著羊角辮、總愛把橡皮泥塞給他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眉眼間帶著海外生活的從容與優雅。她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恰到好處,一笑起來,
眼角會微微上揚,如同春日里最溫柔的風。"如煙?"方域的聲音有些沙啞,
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他看著她,記憶中那個矮矮小小的身影與眼前的美麗女人重疊,
一時間竟有些恍惚。柳如煙笑了,露出兩顆小巧的梨渦:"真的是你!我剛回國,
聽說這里很熱鬧,就過來看看,沒想到能碰到你。"她的聲音像山澗清泉,
流淌在喧囂的交易所里,格外悅耳。方域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工裝,
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我...我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看著她,發現她比記憶中更美,那份美麗不是張揚的,而是如同陳年美酒,
越品越有味道。"剛回來不久。"柳如煙說著,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皺紙團上,"你也在炒股?
"方域尷尬地笑了笑,把紙團塞進兜里:"隨便看看,沒想到這么熱鬧。"兩人站在角落里,
簡單地聊了幾句,方域得知柳如煙如今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這次回國是為了拓展業務。
柳如煙看著方域,發現他比小時候更帥氣了,雖然穿著沾滿油污的工裝,但身形挺拔,
眼神深邃,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方域,你現在還在工廠工作?
"柳如煙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方域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還在那里。
"柳如煙看著他,眼神溫柔:"沒關系,以后會好起來的。對了,
我認識一位研究材料學的博士,他可能對你現在的工廠機器研究有幫助。
而且他對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有研究,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告訴我。
"方域心中一動,想起了口袋里的筆記本,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謝謝你,如煙。
也許...真的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柳如煙臨走前,
回頭對他笑了笑:"方域,很高興再見到你。保持聯系。"方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心中百感交集。多年未見的青梅竹馬突然出現,如同一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
而口袋里的筆記本,卻像一個沉重的秘密,壓在他心頭。北郊廢棄倉庫的鐵銹味和車間不同,
混雜著腐朽木頭的霉氣,像一口陳年的舊箱子被突然打開。方域踩著碎玻璃往里走,
筆記本在掌心發燙,頁面上的路線圖泛著藍光,指引著他前行的方向。身形矯健,
即使在堆滿雜物的倉庫里也走得很穩,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當他走到倉庫中央時,
腳下的水泥地突然塌陷,露出通往密室的鐵梯。鐵梯銹跡斑斑,踩上去發出"吱呀"的聲響,
在空曠的倉庫里顯得格外清晰。密室門是厚重的鑄鐵,鎖孔里插著半截生銹的鑰匙。
方域剛握住鑰匙,身后傳來一聲冷笑:"就憑你?"他猛地回頭,看見黑影站在梁柱陰影里,
兜帽下的眼睛像兩點寒星,銳利而冰冷。方域后退時撞到堆成小山的木箱,
陳年灰塵嗆得他咳嗽,他伸手抹了把臉,卻抹上了更多的灰塵,顯得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