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盯著浴室鏡中的自己，手指劃過下巴上參差不齊的胡茬。失業一年了，
這張臉似乎也在跟著我的職業生涯一起慢慢腐朽。水龍頭滴答作響，
像是在倒數我作為"一家之主"的剩余時間。"張漁，你好了沒有？我要遲到了。
"王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一絲我最近越來越熟悉的急躁。"馬上。"我抹了把臉，
打開門。王薇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她身上飄來一股我從未聞過的香水味，
甜膩中帶著挑逗，完全不是她平時喜歡的淡雅風格。我側身讓她進去，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腿上。結婚十年，我依然會為那雙腿心跳加速——修長、勻稱，
包裹在黑色絲襪中，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只是最近，這雙腿更多地為別人而展示。
"你今天又戴隱形眼鏡了？"我靠在門框上問道。王薇正在涂口紅的手頓了一下，
從鏡中瞥了我一眼："嗯，公司今天有重要客戶。"這是她這周第三次戴隱形眼鏡了。
過去七年，她一直戴著那副黑框眼鏡，說是在電腦前工作舒服。直到三個月前，
她突然開始頻繁使用隱形眼鏡，還添置了一堆化妝品。"媽媽好漂亮！
"兒子小舟從我們臥室跑出來，抱著王薇的腿。王薇彎腰親了親他的臉蛋："寶貝乖，
今天爸爸送你去幼兒園。""為什么不是你送？"小舟撅起嘴。"媽媽晚上有應酬，
要早點去公司準備。"王薇說著，目光掃過我，"冰箱里有我昨晚做的菜，熱一下就能吃。
""財務部晚上也要應酬？"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只是好奇。
王薇涂口紅的手又停頓了一下："最近公司年度審計，要接待審計方的人。"她合上口紅蓋，
"我得走了，晚上別等我吃飯。"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記悶拳打在我胸口。我抱起小舟，
聞著他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香味，試圖趕走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爸爸，你弄疼我了。
"小舟扭動著。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繃得太緊，連忙松開一些："對不起，寶貝。
"送小舟去幼兒園后，我回到家打開電腦。屏幕上是我連載到第十七章的小說，
講述一個私家偵探調查妻子外遇的故事。諷刺的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妻子。
我點開銀行APP，看著上面的數字。
我的小說收入勉強夠支付小舟的幼兒園費用和日常開銷，而每個月五千塊的房貸，
都是王薇額外轉給我的。曾經我是年薪四十萬的建筑師，現在卻要靠妻子養活。
手機震動起來，是王薇發來的消息："晚上別等我，應酬可能很晚。
"我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想問她到底和誰應酬，在哪應酬，但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
信任是婚姻的基石，我不斷提醒自己。王薇和我從大學就在一起，十年婚姻，
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她不會背叛我的。下午三點，我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老張，
是我，陳默。"電話那頭是我以前的同事，"聽說你現在寫小說了？""嗯，混口飯吃。
"我苦笑道。"是這樣，我們公司最近接了個文旅項目，需要有人寫宣傳文案和背景故事，
你有興趣嗎？雖然錢不多..."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當然有興趣！
"掛斷電話后，我罕見地給自己泡了杯好茶慶祝。也許這就是轉機，
也許我們的生活即將回到正軌。我迫不及待想告訴王薇這個好消息。但當我做好晚飯，
等到晚上十一點，王薇依然沒有回來。我給她發了三條消息，全都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
直到凌晨一點，我才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王薇踩著高跟鞋搖搖晃晃地進門，
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我上前扶住她，聞到一股混合著酒精和男士香水的味道。
"喝這么多？"我努力控制著聲音不發抖。"客戶...非要喝..."王薇含糊地說著，
掙脫我的手往浴室走，"我去洗澡。"我站在浴室門外，聽著水聲嘩嘩作響，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王薇從來不是能喝酒的人，兩杯紅酒就能讓她頭暈，
今晚她到底喝了多少？和誰喝的？水聲停了，王薇裹著浴巾出來，
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倒在床上。我輕輕拿起她扔在椅子上的外套，
仔細檢查每一個口袋——一張餐廳發票，消費8888元；發票抬頭是耀東投資公司總經理，
簽名欄是林耀東。我打開王薇的包，手指觸到一個硬質的盒子。那是一個精致的藍色小盒子，
上面燙金的Cartier字樣刺痛了我的眼睛。盒子里空空如也，
但足夠說明問題——王薇今天收到了卡地亞的禮物。我的呼吸變得急促，
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輕輕拉開王薇的抽屜，在一個絲絨首飾盒下面，
我發現了一塊我從沒見過的女式手表——卡地亞藍氣球系列，我在網上查了一下，
最便宜的也要八萬多。八萬。相當于我失業前兩個月的工資，
相當于現在十六個月的小說收入。誰會送王薇這么貴重的禮物？為什么她會接受？
我坐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妻子。她卸了妝的臉依然美麗，但眼角已經有了細紋，
那是歲月和操勞留下的痕跡。我們曾經那么相愛，現在卻像兩個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想起十年前我們剛結婚時，她笑著說要和我一起慢慢變老。
那時的我們一無所有，但有滿到溢出的愛和希望。現在，我們有了房子，有了孩子，
卻似乎正在失去彼此。2連續三天，王薇都有"應酬"。每晚回來，
身上都帶著那股陌生的香水味和酒精的氣息。第四天晚上，我決定去她公司樓下等她。
下午五點，我提前到小舟幼兒園接了他，把他送到鄰居李阿姨家。"爸爸要去辦點事，
你在李阿姨家玩一會兒好嗎？"我蹲下平視著小舟。小舟乖巧地點頭："是去找媽媽嗎？
"孩子的直覺總是敏銳得可怕。我勉強笑了笑："嗯，給媽媽一個驚喜。
"我坐地鐵來到王薇公司所在的CBD。高樓大廈玻璃幕墻反射著夕陽，晃得人睜不開眼。
我在對面咖啡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美式，眼睛緊盯著大廈出口。六點二十分，
王薇走了出來。我的心跳加速——她不是一個人。一個穿著定制西裝的中年男人跟在她身邊，
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王薇沒有躲開。他們上了一輛黑色奔馳，我急忙攔了輛出租車跟上。
"師傅，跟著前面那輛奔馳，別跟丟了。"我說。司機從后視鏡看了我一眼："抓奸啊？
"我沒回答，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輛車的尾燈。二十分鐘后，
奔馳停在了一家高檔法餐廳門口。透過落地窗，我看到那個男人為王薇拉開椅子，
手再次搭上她的后背。我站在餐廳外的陰影處，像個可悲的偷窺者。王薇在微笑，
那種我很久沒在她臉上看到的、發自內心的笑容。男人說了什么，她輕輕拍了他的手臂一下，
那種親昵的互動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后轉身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斷問自己：我在做什么？跟蹤自己的妻子？拍她和其他男人的照片？
我們的婚姻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回到家，小舟已經睡著了。
李阿姨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小舟問了好幾次爸爸媽媽去哪了...""謝謝您，李阿姨。
"我遞給她一些錢，"今天真是麻煩您了。"關上門，我癱坐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手機震動起來，是王薇發來的消息："今晚還要晚點回去，你先睡吧。"我沒有回復。
凌晨一點，王薇回來了，這次看起來沒那么醉，但身上依然帶著那股香水味。"你去哪了？
"我坐在黑暗的客廳里突然開口。王薇嚇了一跳，
手里的包掉在地上："你...你怎么還沒睡？""我問你去哪了。"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就是...公司應酬啊，不是跟你說了嗎？"她彎腰撿包，避開我的目光。"和林耀東？
"王薇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你們一起進了法餐廳。
"我站起來，走向她，"我還知道你收了他一塊八萬多的卡地亞手表。
"王薇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翻我的東西？""不然呢？等你主動告訴我你在出軌？
"我的聲音開始發抖。"我沒有出軌！"王薇提高了聲音，然后緊張地看了眼臥室方向，
壓低聲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怎樣？"我逼近她，"這三個月你變了個人，
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上班，晚上和別的男人吃飯喝酒，還收貴重禮物。告訴我，王薇，
我該怎么想？"王薇的眼淚突然涌出來："你以為我愿意嗎？"她跌坐在沙發上，
"林耀東是我老板，三個月前開始追求我。我拒絕過，但他暗示如果我不'配合'，
可能會被裁員。我們每個月房貸5000，你現在的收入只夠基本開銷，
如果我失業了...""所以你為了錢出賣自己？"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王薇像被打了一巴掌，眼淚流得更兇："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讓他碰過我！
我只是...只是需要這份工作..."她抬起頭，眼睛紅腫，"張漁，
你知道每天在辦公室被騷擾卻不敢翻臉是什么感覺嗎？
你知道我每次和他吃飯都惡心得想吐嗎？但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為了小舟，
為了這個家..."我跪在她面前，抱住她顫抖的身體。王薇在我懷里痛哭，
十年的婚姻重擔壓得我喘不過氣。"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我輕聲問。"告訴你有什么用？
"王薇抽泣著，"你已經夠壓抑了，我不想再給你壓力。
而且...我也在掙扎..."王薇靠在我肩上，
"今天我想坦白一些事...關于這三個月的全部真相。"我心頭一緊："還有什么沒說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嘆了口氣，"我確實沒有出軌，但...我的心動搖過。
有一次飯局后，林耀東送我回家，在車上他..."她的聲音哽咽了，
"我差點就讓他吻我了。就在那一刻，你的電話來了，
問我要不要吃宵夜..."我記得那天。王薇說應酬到很晚，
我特意去買了她最愛的小龍蝦等她回來。"那個電話讓我清醒過來。"王薇繼續說，
"但第二天，我又收下了他送的絲巾。張漁，我恨這樣的自己...既不夠決絕地拒絕，
又不夠無恥地接受。這種搖擺不定才是最可恥的。""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她緊緊盯我，
"后來還有一次，他送我回家路上遞給我一張房卡。"我的指節發白："然后呢？
""我拒絕了，很明確。"王薇抬頭看我，"但第二天，
那塊卡地亞手表就出現在我辦公桌上。附帶一張紙條：'給最美的女人'。
""為什么不退回去？""我試過！"王薇的聲音哽咽了，
"但他當著全辦公室的面說這是對我出色工作的獎勵。如果我當眾拒絕，
等于打他臉..."她擦了擦眼角，"后來他約我吃飯，暗示如果我不'配合'，
公司可能會'結構調整'。我們剛買了房，你又失業...我害怕..."我把她摟進懷里，
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作為丈夫，我應該保護妻子，而不是讓她為了家計忍受騷擾。
"這三個月，我每天都在掙扎。"王薇靠在我肩上，"一方面，我厭惡他的觸碰，
厭惡那些曖昧的話語；另一方面..."她停頓了一下，"看到那些年輕女孩背著名牌包，
出入高檔餐廳，我承認...我嫉妒了。"我沉默地聽著，沒有打斷。月光灑在我們身上，
像一層薄薄的紗。"上周，"王薇繼續說，"他提出帶我去馬爾代夫度假，
說已經訂好了別墅。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你教小舟搭積木，
你們兩個笑得那么開心..."她的眼淚落下來，"我突然明白，
沒有什么豪華假期比得上這樣的時刻。"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插進我心里。王薇推開我，
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今天我終于做了決定。"我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封辭職信。
"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王薇擦干眼淚，"今天吃飯時，
林耀東明確表示想要...更進一步。我意識到，再這樣曖昧下去，我遲早會跨過那條線。
所以我決定辭職。"我看著辭職信，又看看王薇堅定的表情，突然感到無比羞愧。這三個月，
我只顧著自己的自尊和猜疑，卻沒看到妻子承受的壓力和痛苦。我把辭職信還給她，
"明天我去見林耀東。""你要干什么？"王薇驚恐地問。"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我握住她的手，"但有些話，男人和男人之間需要說清楚。"那天晚上，我們相擁而眠，
像十年前剛在一起時那樣緊緊依偎。雖然問題還沒有解決，但至少，我們不再對彼此撒謊。
3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入眼睛時，王薇已經離開了。
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條："我去公司交辭職信，晚上早點回來談。愛你的薇。
""愛你的薇"——這個久違的落款讓我的胸口一陣發緊。我抓起手機想給她打電話，
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停住了。不，有些事必須當面解決。小舟還在熟睡，我輕輕關上門，
給鄰居李阿姨發了條消息請她幫忙照看。
然后我穿上唯一一套還算體面的西裝——去年面試時買的，領口已經有些變形。
王薇公司的大廈在晨光中閃著冷冽的光。前臺小姐抬頭看我："請問有預約嗎？
""我找財務部的王薇，我是她丈夫。""哦，"她的眼神微妙地變了一下，
"王主管正在會議室，您稍等。"主管？王薇什么時候升職了？她從未提起過。
我坐在接待區的沙發上，注意到墻上公司高管的照片——林耀東，董事長，方臉，濃眉，
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張漁？"王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明顯的驚慌，"你怎么來了？
"她今天穿著淺灰色套裝，頭發整齊地挽起，嘴唇上是淡淡的玫瑰色口紅。美麗而職業，
與我記憶中那個愛穿寬松毛衣的大學女友判若兩人。"我來見林耀東。"我直視她的眼睛。
王薇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求你，別在這里鬧...""我不是來鬧的。
"我壓低聲音，"我只是要告訴他，別再騷擾我的妻子。""我已經交了辭職信，
"她抓住我的手臂，"今天就生效。我們走吧，求你了。"正當我們僵持時，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來，正是照片上的林耀東。他看見我們，
眉毛挑了起來。"王主管，這位是？"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掃過，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
王薇的手緊緊攥著我的袖子："這是我丈夫，張漁。""久仰。"林耀東伸出手，
腕上的百達翡麗閃閃發光，"常聽王薇提起你。"我沒有握他的手："我們能談談嗎？
就我們兩個。"林耀東看了看表："十分鐘后我有會，不過..."他指了指旁邊的休息區，
"五分鐘夠嗎？"王薇哀求地看著我，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去工作吧，我和林總聊幾句。
"等王薇不安地離開后，林耀東靠在真皮沙發上，姿態放松："所以，張先生有何指教？
""我知道你在追求我妻子。"我開門見山。林耀東笑了："追求？我們只是同事。
王薇是個出色的員工，我欣賞她的能力。""送八萬塊的手表也是欣賞能力？
"他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復："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聽著，"我向前傾身，
"王薇已經辭職了。從今天起，她不會再接受你的'晚餐邀請'，
也不會再收你的任何'禮物'。如果你再騷擾她...""騷擾？"林耀東冷笑，
"你妻子是成年人，她有選擇的權利。據我所知，你失業一年多了吧？家庭開支全靠她？
"他上下打量我的舊西裝，"男人養不起家，就別怪女人尋找更好的選擇。
"血液沖上我的太陽穴，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但下一秒，我想起了小舟，
想起了王薇驚恐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說得對，我確實失業了。
"我平靜地說，"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趁人之危。王薇選擇辭職，就是選擇了我們的家庭。
如果你還有一點廉恥，就尊重她的決定。
"林耀東瞇起眼睛："你知道我給她開了什么條件嗎？月薪翻倍，獨立辦公室，
年底歐洲度假。"他冷笑，"而你，能給她什么？""愛。"我站起來，"十年的感情，
一個完整的家，還有我們的兒子。這些你用多少錢都買不到。"轉身離開時，
我的手抖得厲害，但脊背挺得筆直。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看到林耀東陰沉的臉。
王薇在公司樓下追上我："你跟他說了什么？""沒什么。"我攬住她的肩膀，"都結束了。
"她靠在我懷里，肩膀微微發抖："我今天就能交接完工作。張漁，
我...我真的很抱歉...""噓。"我輕撫她的頭發，"我們回家再說。"回家路上，
王薇一直沉默。直到路過一家奶茶店，她突然說："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就是在這家店，
你點了最便宜的原味奶茶，我們分著喝。"記憶涌上心頭，我笑了："你當時嫌棄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