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溪畔奇石
六月的愚溪泛著翡翠色的光。柳宗元赤腳站在及膝的涼水中,青苔在他腳踝邊舞動如絲絳。岸邊竹籃里躺著塊棱角分明的青石——這是今早驛使從朗州送來的,石上天然紋路構成個狂草的"詩"字。
"這瘋子..."柳宗元摩挲著石上刻痕,認出是劉禹錫匕首的力道。附信只有寥寥數語:"偶得于沅江,頗似子厚兄《江雪》筆意。"
溪水突然泛起漣漪,一條銀魚掠過他小腿。柳宗元恍惚想起貞元九年的曲江,那時劉禹錫的佩刀挑落梅瓣,也曾在水面激起相似波紋。
2. 病榻著述
永州司馬署的廂房悶熱如蒸籠。柳宗元伏在案前修訂《非國語》,汗珠順著鼻尖滴在"戮力同心"四字上,墨跡頓時洇開成詭異的蛛網狀。三個月前染上的瘧疾時作時止,此刻他握著筆的手指正不受控地顫抖。
"先生該進藥了。"小僮端來的陶碗里,藥湯表面浮著劉禹錫寄來的茱萸干——去年冬天特意用薔薇水處理過,能在湯藥中保持鮮亮色澤。
柳宗元飲盡苦藥,突然抓過張砑花箋疾書:"《捕蛇者說》刊布后,竟有觀察使遣人索要活蛇...所謂仁政,不過如是..."寫至半途咳喘大作,最后一句已歪斜難辨:"夢得當年在尚書省所言,竟成..."
3. 文心相印
夏至這天,柳宗元收到個沉甸甸的包裹。解開三層油布,露出本手抄《天論》,邊批處密密麻麻全是劉禹錫的朱砂批注。在"天人交相勝"章節旁,赫然畫著個持劍小人,旁邊批道:"子厚若見,必罵我曲解其意!"
柳宗元不禁莞爾,取銀簪蘸墨,在批注旁補了個拱手作揖的小人。正要封回,忽見書脊夾層露出絹角——抽出來竟是幅微縮的《朗州山水圖》,劉禹錫在每處景點旁都題了詩句。
"這狂生..."柳宗元的手指撫過圖上酒肆標記旁的小字:"待子厚至,當醉此樓三日。"
4. 瀟湘夜雨
七月初七的夜雨敲打著芭蕉。柳宗元在燈下重讀劉禹錫的全部來信,突然發現個奇異規律——每逢月圓前后所寫的信,總在箋角藏著朵薔薇水畫的梅花。
他取銀簪輕挑燈芯,火光驟亮時,最新來信的空白處竟浮現出隱文:"聞朝廷有意召還...然吾輩姓名仍在宦豎簿冊..."
雨聲中,柳宗元摸出枕下匕首——當年劉禹錫在御史臺所贈。刀身映著跳動的燈火,恍若那年大明宮變的血色黎明。
5. 雙魚往復
秋分前夕,柳宗元將《永州八記》手稿裝入竹筒。正要火漆封口,又猶豫著取出篇《鈷鉧潭記》,在"清泠之狀與目謀"句旁補注:"此景頗類夢得所述朗州白鶴山。"
小僮好奇道:"先生為何不直接邀劉司馬來游?"
柳宗元的手頓了頓,銀簪在竹筒上劃出細痕:"待《非國語》成書..."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驛馬嘶鳴。新到的信使帶來劉禹錫的茱萸酒,壇底沉著枚銅鑰匙——正是當年尚書省密柜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