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山林間彌漫著潮濕的霧氣。
蘇沉璧踉蹌著跟在賢妃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肩膀的箭傷已經簡單包扎過,但每走一步還是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更重的是背上昏迷的蕭景珩——他的呼吸時急時緩,額頭滾燙,顯然靈魂歸位后身體仍在適應。
"再堅持一下。"賢妃回頭輕聲道,臉色蒼白如紙,"前面有個獵戶小屋,我們可以在那里休息。"
蘇沉璧咬緊牙關,點點頭。她的嘴唇已經干裂出血,雙腿像灌了鉛,但不敢停下。背后遠處的天空依然泛著詭異的紅光,京城大火尚未熄滅。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密林深處果然出現一座簡陋的木屋。賢妃謹慎地四下查看,確認無人后,才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積滿灰塵,顯然很久沒人來了。蘇沉璧小心翼翼地將蕭景珩放在角落的草鋪上,自己則癱坐在地,大口喘氣。
賢妃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點燃了壁爐里殘留的干柴。火光漸起,驅散了些許寒意和黑暗。
"娘娘,您的傷..."蘇沉璧注意到賢妃腹部的衣衫已經被血浸透了一片。
賢妃搖搖頭:"不妨事。"她從腰間取下一個小皮囊,倒出幾粒藥丸,"給他服下這個,能穩定魂魄。"
蘇沉璧接過藥丸,輕輕托起蕭景珩的頭,將藥丸送入他口中。他的嘴唇干裂灼熱,呼吸間帶著淡淡的血腥氣。
"他會沒事的,對嗎?"蘇沉璧忍不住問,聲音有些發抖。
賢妃凝視著兒子,眼中滿是復雜情緒:"珩兒比我們想象的堅強。七世輪回都熬過來了,這一關也能過。"
七世輪回...蘇沉璧想起在水晶宮殿看到的那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神像。那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趙明軒說那是她的"前世投影"?
正想詢問,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眼皮顫抖著睜開。
"殿下!"蘇沉璧驚喜地喚道。
蕭景珩的目光迷茫了一瞬,隨即聚焦在她臉上:"沉璧..."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京城...?"
"淪陷了。"賢妃輕聲回答,"北狄大祭司和三皇子控制了皇宮,你父皇...恐怕兇多吉少。"
蕭景珩閉上眼睛,喉結滾動了一下,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與決絕:"我們的傷亡...?"
"不清楚。"蘇沉璧握住他的手,"逃出來時太混亂了。翠縷...翠縷為了掩護我們..."
她說不下去了。蕭景珩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
賢妃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蕭景珩掙扎著要起身:"母妃!您受傷了?"
"小傷。"賢妃勉強笑笑,"比起這個,我們更需要考慮下一步計劃。"
她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地圖,在火光下展開:"這是聽雨樓的秘密聯絡點分布。我們在各地還有三百多名死士,足夠組織反擊。"
蘇沉璧湊近查看。地圖上標注了十幾個紅點,大多分布在北疆和江南。最近的一個在五十里外的青峰山。
"青峰山有個秘密營地,我們可以先去那里。"賢妃指著那個紅點,"那里有藥材和武器,還能聯系到其他忠臣。"
蕭景珩點點頭,突然從頸間取下那半塊玉佩——正是蘇沉璧還給他的那半塊"珩"字玉佩。
"母妃,請幫我一下。"
賢妃會意,從腰間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蕭景珩接過匕首,竟將那半塊玉佩從中間一分為二!
"殿下!"蘇沉璧驚呼。這可是皇室祖傳的玉佩?。?/p>
蕭景珩不答,只是將其中一塊遞給她:"拿著。"
蘇沉璧遲疑地接過。玉佩斷口處異常光滑,在火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她手中的這塊刻著半個"珩"字和半條龍紋。
蕭景珩將另一塊掛回自己頸間:"這是我曾祖父傳下的'同心玉',據說有護主之能。今日我們各持一半,以此為誓——"他掙扎著坐直身體,"不誅逆賊,誓不為人!"
就在此時,兩塊殘玉突然同時發出耀眼的藍光!光芒在空中交織,竟漸漸凝聚成第三塊碎片的虛影——那是一個月牙形的玉玨,上面刻著一個古老的"天"字。
"這是...?"蘇沉璧瞪大眼睛。
賢妃倒吸一口冷氣:"天罰劍的鑰匙!傳說竟然是真的!"
"什么傳說?"蕭景珩急問。
"開國太祖皇帝曾得仙人賜劍,名'天罰',有斬妖除魔之威。"賢妃聲音顫抖,"太祖駕崩前,將劍封印在皇宮秘處,鑰匙一分為三,由皇室、蘇家和國師分別保管。"
蘇沉璧心頭一震:"蘇家?"
賢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不知道嗎?你是開國大將蘇定遠的直系后裔。當年三塊玉鑰,一塊給了太祖之子,一塊給了蘇定遠,一塊由國師帶走。"
蕭景珩若有所思:"所以我和沉璧的玉佩合在一起,能感應到第三塊..."
"天罰劍在哪里?"蘇沉璧急切地問。若真有如此神器,對抗北狄就多一分勝算!
賢妃搖頭:"無人知曉。據說劍被封印在皇宮某處,只有同時流著皇室和蘇家血脈者才能拔出。"
空中那枚"天"字玉玨的虛影漸漸消散,兩塊殘玉也恢復了平靜。蘇沉璧小心地將半塊玉佩貼身收好,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鼻子里涌出溫熱的液體。
"沉璧!"蕭景珩驚呼。
她抬手一摸,滿手鮮血。鼻血滴落在地圖上,正好落在代表皇宮的徽記上,詭異的是,血滴一接觸圖紙,竟被迅速吸收了!
賢妃猛地抓住她的手:"你母親姓什么?"
蘇沉璧被問得一愣:"家母姓柳,是..."
"不,你親生母親。"賢妃緊盯著她,"蘇遠山不是你的生父,對嗎?"
蘇沉璧如遭雷擊。她確實不是原身,但賢妃怎么會知道?
"娘娘在說什么?家父當然是..."
"別裝了。"賢妃聲音柔和下來,"你剛才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你不是原來的蘇沉璧,對嗎?"
蕭景珩驚訝地看著兩人:"母妃?"
賢妃轉向兒子:"珩兒,你還記得國師的預言嗎?'異星降臨,天命逆轉'。我一直以為指的是趙明軒,但現在看來..."她指向蘇沉璧,"她才是那個'異星'。"
蘇沉璧心跳如鼓。她穿越者的身份被識破了?但賢妃似乎并不驚訝...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她勉強道。
賢妃卻笑了:"不必隱瞞。聽雨樓早有關注'異星'的記載。三百年前,開國皇后曾預言,三百年后將有一個異界之魂降臨,扭轉乾坤。"她頓了頓,"而你,就是那個預言中的異星。"
蘇沉璧腦中一片混亂。開國皇后預知了她的穿越?這怎么可能?
[叮!系統重啟完成。融合度100%,新功能解鎖。]
突然響起的系統提示音嚇了她一跳。這聲音...不再是以往的機械音,而是一個溫婉的女聲,與水晶宮殿中那個白衣女子一模一樣!
[沉璧,是時候知道真相了。]
"誰?!"蘇沉璧脫口而出。
蕭景珩和賢妃疑惑地看著她。
[我在你的意識深處。]那女聲溫柔地說,[危機時刻,我會現身相見。現在,先休息吧。]
聲音消失了,留下一頭霧水的蘇沉璧。蕭景珩擔憂地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我...我聽到系統說話了。"蘇沉璧決定不再隱瞞,"就是那個給我預知和易容能力的'系統'。它說...是時候知道真相了。"
賢妃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果然如此。國師說過,異星會帶著'前世智慧'降臨。"
"什么真相?"蕭景珩追問。
蘇沉璧搖頭:"我也不清楚。系統說危機時刻它會現身解釋。"
三人沉默下來,只有柴火噼啪作響。外面的風聲漸緊,夾雜著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嚎叫。
蕭景珩突然開口:"無論如何,我們先去青峰山。集結力量,再圖反擊。"他看向母親,"母妃,您還能聯系到多少朝中忠臣?"
賢妃思索片刻:"兵部尚書李文煥、禁軍統領周毅應該還活著。另外,你舅舅鎮守南疆,手握十萬大軍..."
"不夠。"蕭景珩搖頭,"北狄既然敢大舉入侵,必然已經收買了邊關守將。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天罰劍..."蘇沉璧喃喃道。
"沒錯。"蕭景珩目光炯炯,"若能找到天罰劍,不僅能鼓舞士氣,更能克制北狄的邪術。"他轉向蘇沉璧,"你說系統會現身解釋?也許它能告訴我們劍的下落。"
蘇沉璧苦笑:"它神出鬼沒,不受我控制。"
賢妃突然咳嗽起來,這次更加劇烈,嘴角溢出的血變成了黑色。蕭景珩連忙扶住她:"母妃!您中毒了?"
"冰窖...坍塌時...中了北狄的毒..."賢妃虛弱地說,"不妨事...我有解藥..."
她在懷中摸索,取出一個小瓷瓶,卻手一抖,瓷瓶掉在地上,滾到蘇沉璧腳邊。
蘇沉璧撿起瓷瓶,打開一看,里面只剩下一粒藥丸。
"只有一顆了。"她遞給賢妃。
賢妃卻搖頭:"給...珩兒...他更重要..."
蕭景珩堅決地推開:"母妃服下!我沒事。"
眼看母子二人推讓,蘇沉璧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系統,你有辦法解毒嗎?"
[千年寒髓可解此毒。]那女聲果然回應了,[但宿主積分不足,無法兌換。]
"還有其他辦法嗎?"
[宿主可選擇'記憶解鎖'換取臨時能量,但將提前承受全部前世記憶,風險極大。]
蘇沉璧毫不猶豫:"換!"
[確認兌換。記憶傳輸開始...]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蘇沉璧眼前一黑,無數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
第一世,她是蘇家嫡女,與太子兩情相悅,卻被三皇子設計害死在刑部大牢外,太子抱著她的尸體自刎...
第二世,她重生歸來,試圖改變命運,卻因救太子而死在北狄刺客箭下...
第三世、第四世...每一世都不同,結局卻驚人相似。
第七世,她終于活到了最后,卻在太子登基大典上被趙明軒一箭穿心。臨死前,她看到太子瘋了般沖向趙明軒,與他同歸于盡...
而這一世——第八世,太子用盡最后力量,將她的魂魄送入輪回,并創造了"系統"追隨她...
記憶洪流中,一個畫面格外清晰:白衣飄飄的女子站在云端,面容與她一模一樣,輕嘆道:"去吧,我的轉世之身。這一世,必須成功..."
"沉璧!沉璧!"蕭景珩焦急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
蘇沉璧大口喘息,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頭痛欲裂。賢妃已經服下那粒解藥,氣色好了些,正擔憂地看著她。
"我...看到了..."她艱難地說,"七世輪回...全部..."
蕭景珩臉色煞白:"你都想起來了?"
她點點頭,突然淚如雨下:"每一世...你都為我而死..."
賢妃悄然退到門外,留給兩人獨處空間。蕭景珩輕輕擦去她的淚水:"不,是你一直在救我。只是我太無能,始終無法護你周全..."
"這一世不一樣。"蘇沉璧握住他的手,"系統...不,應該說,我的'前世'給了我更多力量。我們一定能贏!"
蕭景珩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你知道天罰劍在哪了?"
蘇沉璧搖頭:"記憶里沒有。但我有種感覺...劍就在冰窖最底層。"
"冰窖..."蕭景珩沉思,"確實,那里是皇宮最隱秘的地方,連大多數皇室成員都不知道。"
"我們必須回去。"蘇沉璧坐起身,"趁北狄和三皇子立足未穩,找到天罰劍,組織反擊!"
蕭景珩幫她擦去臉上的血跡:"但京城現在戒備森嚴,如何潛入?"
蘇沉璧正要回答,門外突然傳來賢妃的厲喝:"誰?!"
兩人同時警覺。蕭景珩強撐著起身,抄起一根木棍;蘇沉璧則拔出腰間軟劍,悄聲移到門邊。
"娘娘...是我..."一個虛弱的女聲響起。
蘇沉璧心頭一跳——這聲音...是翠縷?!
她猛地拉開門,只見賢妃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站在月光下。那人抬起頭,露出翠縷蒼白如紙的臉!
"翠縷?!你還活著!"蘇沉璧又驚又喜。
翠縷虛弱地笑笑:"小姐...奴婢...死不了..."她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塊染血的布,"這是...皇宮密道圖...趙明軒...要殺三皇子...內訌了..."
說完,她暈了過去。賢妃連忙檢查:"還活著,只是失血過多。"
三人將翠縷抬進屋,處理傷口。蘇沉璧展開那塊血布,上面果然畫著詳細的皇宮密道,甚至標注了守衛換班的時間。
"天助我也!"蕭景珩眼中精光閃爍,"三日內,北狄大祭司要舉行'祭天儀式',屆時所有重要人物都會在太和殿。我們可以趁機從密道潛入冰窖!"
賢妃卻憂心忡忡:"太冒險了。若被發現..."
"必須一試。"蘇沉璧堅定地說,"不僅為了天罰劍,也為了查明真正皇帝的下落。"
翠縷微微睜開眼:"小姐...小心...趙明軒的系統...能感應到您..."
蘇沉璧想起意識空間里的對決:"我知道。但我的系統...不,我的'前世'說已經融合完成,應該能對抗他。"
賢妃若有所思:"若你真是開國皇后的轉世,那天罰劍很可能會認你為主..."
"什么?"蕭景珩震驚地看向母親,"沉璧是...?"
"只是個猜測。"賢妃輕聲道,"但她的容貌與太祖陵中的皇后畫像確實有七分相似。"
蘇沉璧摸著自己臉上的血跡,陷入沉思。若真如此,那這一切——穿越、系統、輪回——就都有了新的解釋。
"無論如何,三日后行動。"蕭景珩一錘定音,"母妃和翠縷留在青峰山養傷,聯絡忠臣;我和沉璧潛入皇宮,尋找天罰劍和父皇下落。"
計劃已定,四人簡單休整。夜深人靜時,蘇沉璧獨自坐在門外石頭上,望著遠處京城方向的紅光。
蕭景珩悄然來到她身后,將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夜涼。"
蘇沉璧攏了攏衣襟:"殿下該休息。"
"睡不著。"蕭景珩在她身邊坐下,"沉璧,若此行兇險...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蘇沉璧轉頭看他。月光下,太子的側臉線條分明,眼中似有星辰大海。她突然明白為何每一世的自己都會愛上這個人。
"有。"她輕聲道,"這一世,我們都不會死。"
蕭景珩笑了,那笑容明亮如朝陽:"好,一言為定。"
他伸出手,蘇沉璧將自己的手放上去。兩人十指相扣,兩塊殘玉在月光下微微發光,仿佛在見證這個跨越八世的約定。
遠處,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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