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龍骨驚蜇暮色漫過秦嶺北麓的夯土層時,林硯的白手套已結了層鹽霜。
他蹲在編號T3的探方里,毛刷尖兒懸在青銅棺蓋的饕餮紋上——這是今天第七次停下動作,
總覺得紋路里藏著呼吸般的震顫。“小硯,發什么呆?
” 陳師姐的聲音從三米外的探方傳來,她扎著馬尾,手套上沾著褐色銅銹,
“這棺槨封得死,怕是得等機械臂。”林硯沒應聲,指腹蹭過棺蓋縫隙滲出的暗紅外溢物,
突然摸到個冰涼的棱角。探燈晃過去,半截灰白骨茬從夯土里翹出來,
骨面刻滿蛛網般的星圖與朱紅篆文,像是被火烙進骨殖的。“龍骨?” 他脫口而出,
指節抵著骨面的瞬間,整個人像被雷劈了——骨紋里溢出股冰碴子似的氣,
順著指尖鉆透血脈,眼前驟然閃過整片秦嶺山脈的輪廓,山根處無數銀線縱橫,
像地底游走著活物。“小心!”陳師姐的驚叫刺破耳鳴時,林硯已經栽進探房。
地面裂開蛛網,青銅棺蓋轟然墜向旁邊的工人,他本能撲過去,
指尖沁出的冷汗竟成了引子——腳下夯土層像活了般隆起,將開裂的棺槨穩穩托在半空中。
全場死寂,只有探燈在搖晃。林硯望著自己發抖的手,掌心還留著龍骨的冰寒,
恍覺剛才不是幻覺,而是…… 他 “看” 到了整座山的筋骨。“都別慌!
” 西裝革履的王教授擠開人群,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在林硯身上剮了圈,“小陳,
帶工人撤到安全區。小林,你——” 他突然捏住林硯手腕,指腹碾過對方泛白的虎口,
“剛才怎么做到的?”林硯渾身發僵,
喉結滾了滾:“我、我也不知道…… 就是想護著棺槨……” 話音未落,
王教授的手機震了震,他低頭瞥了眼屏幕,嘴角掠過絲極快的弧度,
再抬頭時已換上關切神色:“先去休息區,別嚇著自己。”暮色漸濃,
林硯坐在臨時帳篷外的石階上,盯著掌紋發呆。陳師姐遞來保溫杯,
保溫杯壁還凝著他剛才失控時濺的泥點:“王教授說這龍骨不簡單,
可能和山海經里的記載有關…… 你剛才那手,像極了傳說里的 ‘御土術’。”“師姐,
你也覺得我是怪物?” 林硯攥緊保溫杯,指節泛白。“傻話。” 陳師姐敲他腦袋,
“考古隊里沒怪物,只有沒破譯的密碼。” 話音未落,帳篷里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
兩人沖進去,竟看見王教授正蹲在龍骨旁,手機屏幕映著幽藍的光,他慌忙鎖屏時,
林硯瞥見聊天框里的字:目標異動,請求收網。遠處山坳里,三輛黑色越野撕開夜色,
車燈掃過考古現場時,王教授的眼鏡反著冷光。林硯后頸發寒,
想起剛才龍骨入目時的畫面——星圖末端,分明刻著個 “周” 字,
和守墓人老周的姓氏一模一樣。2 山鬼夜哭王教授的指尖剛觸到林硯后頸,
陳師姐突然抄起桌上的洛陽鏟橫在兩人中間。木質手柄撞在青銅棺槨上,
驚起的銅銹落在王教授鏡片上,他緩緩抬眼,金絲眼鏡后的瞳孔泛著冷光,
哪還有半分學者的溫潤。“小陳,你該知道有些秘密不該碰。” 他聲音里浸著冰,
右手插回西裝內袋,林硯瞥見一抹金屬反光——是麻醉槍。“跑!
” 陳師姐揮鏟掃向王教授膝蓋,林硯本能轉身,卻在撞開帳篷門的瞬間定住了。
三輛越野已停在百米外,車燈切開暮色,照見車身上若隱若現的“天元研究所”徽標。
更駭人的是,從車上下來的人穿著啞光黑的機械外骨骼,關節處泛著液壓油的藍光。“左拐!
走封土堆后的排水溝!” 陳師姐拽著林硯往秦嶺山麓跑,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王教授去年就被研究所挖走了,他們一直在監測考古現場……”話音未落,
后方傳來刺耳的機械轟鳴。林硯回頭,只見一名研究員抬手,
腕間的儀器射出道紅光——他腳下的土地突然炸開,碎石劈頭蓋臉砸下來。
陳師姐猛地推開他,自己卻被氣浪掀翻,額角磕在石頭上,鮮血順著下巴往下淌。“師姐!
” 林硯撲過去,指尖剛碰到她的手,又一陣心悸襲來。這次不是幻覺,
他“看”見了地底的脈絡——那些銀線正在震顫,像被驚醒的巨蟒。泥土在他掌心凝成尖刺,
不受控地破土而出,直逼最近的機械戰甲。“別動。” 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硯抬頭,
看見個駝背的老漢蹲在封土堆頂,腰間掛著串銅鈴鐺,手里攥著把滲著朱砂的糯米。
老漢咧嘴,露出半口黃牙:“小娃娃,你的土氣亂了龍脈走向。”機械戰甲的腳步聲更近了。
老漢突然躍下來,手腕一抖,糯米撒成弧線,在三人周圍畫出個太極圖。
林硯聽見細微的“滋滋”聲,像是電流穿過水面,抬頭時,
竟看見戰甲的紅光在太極圖邊緣詭異地扭曲了。“周叔?” 陳師姐忍痛起身,
“您不是說在山下看茶園——”“噓。” 老漢(老周)豎起食指,銅鈴鐺輕響,
“三百年前我周家就在這守龍脈,今兒算現世報,該接這擔子了。” 他轉向林硯,
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小娃娃,你掌心的星紋,和我族譜里畫的馭靈族覺醒者一模一樣。
”遠處傳來王教授(不,現在該叫他程風)的冷笑:“老守墓人,
你以為靠古法能攔住現代科技?” 他抬手,戰甲群的肩部同時亮起紅光,“龍骨現世,
馭靈血脈覺醒,你們擋不住天道輪回。”老周突然扯開粗布褂,
露出胸口猙獰的傷疤——那是道蜿蜒的焦痕,形似被雷劈中的古樹。“三十年前,
你們研究所燒了我的祠堂,” 他摸向腰間的青銅羅盤,“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
老祖宗的法子怎么治你們的鐵疙瘩。”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林硯感覺腳底的土地在沸騰。
老周低喝一聲,銅鈴鐺齊鳴,封土堆周圍的柏樹竟無風自動,枝葉沙沙作響,
像是千萬人同時在念咒。最前排的機械戰甲突然卡殼,液壓管迸裂,黑色機油混著朱砂糯米,
在地上積成暗紅的 puddle。“走!” 老周推了林硯一把,“朝西跑,
看見鷹嘴巖就往左,那兒有我藏的《大荒經》殘卷!” 林硯扶著陳師姐剛跑出兩步,
身后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不是戰甲的攻擊,而是秦嶺某座山峰的山腰突然開裂,
泥土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是他引動了龍脈!” 老周回頭,看見程風站在土浪前,
手里握著塊發光的龍骨碎片,“這瘋子想借你的血脈之力,
強行打開——”話音被山崩聲吞沒。林硯在墜落的碎石中瞥見,程風的嘴角揚起瘋狂的笑,
而老周的銅鈴鐺碎了一地,他佝僂著背,像座即將倒塌的石碑,用身體擋住最后一波沖擊。
3 守墓人的黃昏山崩后的秦嶺像道流血的傷口。林硯背著陳師姐在密林中狂奔,
枯枝劃破手背,他卻感覺不到疼——掌心的星紋在發燙,像有團小火苗在血管里跳。
老周佝僂的背影在前方忽明忽暗,腰間的銅鈴鐺只剩三枚,隨著步伐發出破碎的輕響。
“到了。” 老周突然停在棵千年銀杏前,樹干上有道半人高的裂縫,
裂縫里嵌著塊刻滿蝌蚪文的石板。他將手掌按在石板中央,林硯看見他腕間的紅繩突然繃直,
繩上系著的青銅鑰匙竟與龍骨機關的紋路吻合。石板轟然翻轉,露出向下的石階,
腐葉與香火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陳師姐在林硯肩頭動了動,輕聲說:“這是……周家祠堂?
”“三百年前就塌了。” 老周摸出火折子,石階盡頭亮起昏黃油燈,“現在是窩棚。
”地下空間比想象中寬敞,洞壁嵌著發光的螢石,照見滿墻的泛黃族譜與山海經圖卷。
正中央供著座殘缺的神像,
神像手里攥著半塊刻有星圖的骨殖——分明是林硯在考古現場見過的龍骨碎片。“躺那兒。
” 老周指了指角落的竹床,陳師姐剛要掙扎,他抬手甩出枚銀針,
精準扎中她后頸的安眠穴,“小姑娘失血太多,得先穩心神。
”林硯盯著老周的動作:“您……到底是誰?”“周家第十八代守墓人。” 老周掀起褲腿,
露出小腿上的青黑色紋路——那是條盤繞山脈的巨蛇,“三百年前,
我祖宗和馭靈族訂下血誓,世代守著龍脈封印。直到三十年前……” 他聲音突然啞了,
指尖劃過神像斷腕處的焦痕,“天元研究所的人燒了祠堂,說我們是阻礙文明進步的絆腳石。
”林硯想起程風(王教授)西裝內袋的麻醉槍,喉結滾動:“他們為什么要抓我?
”“因為你的血能打開龍骨機關。” 老周從神龕里取出卷《大荒經》殘卷,攤開在石桌上,
“看見這星圖沒?對應著秦嶺七十二處龍脈節點,機關全打開,
能引出地底的元素核心——那是天地初開時的力量,馭靈族曾用它補天。
”殘卷上的圖騰突然刺痛林硯的眼睛,他踉蹌著扶住石桌,又看見那些銀線在眼前游走。
這次更清晰——銀線匯聚成網,網心是座燃燒的祠堂,少年時的程風跪在火里,
懷里抱著具焦黑的尸體。“你看見什么了?” 老周猛地攥住他手腕。“火……還有王教授。
” 林硯閉眼,“他媽媽為了救他,被倒塌的梁柱砸中,
當時他哭著喊‘為什么自然要奪走親人’……”老周松開手,沉默許久才說:“程風那小子,
當年常來祠堂玩。他爹是研究所的人,總想從我們這兒套龍骨的秘密。
后來一場山火……” 他嘆口氣,“這孩子把親人的死歸咎于‘天道不公’,
發了瘋似的要掌控自然力量。”洞外突然傳來夜梟的怪叫。老周抄起墻角的鐵鏟,
鏟柄上刻著“鎮山”二字:“該來的還是來了。”林硯這才注意到,
洞壁的螢石在有節奏地明滅,像是某種暗號。老周將殘卷塞進他懷里:“跟我學個本事,
想學救人,還是殺人?”“救人。” 林硯脫口而出。“好。” 老周抬手劈向石桌,
桌上的茶杯突然懸浮,茶水凝成冰晶,“馭靈族的根本,是‘順’。水滿則溢,土固則崩,
你得先學會看——” 他指了指林硯的眼睛,“用這兒看。”林硯閉上眼睛,試著放空思緒。
漸漸地,地底的銀線再次浮現,這次他“看”見了更細微的東西:根系在土壤里舒展,
巖縫間滲著帶著礦物質的水,甚至遠處機械戰甲的履帶碾壓草叢的震動。
“集中在陳師姐的傷口。” 老周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土能生金,
金能止血……”林硯指尖發麻,掌心的星紋亮起微光。當他再次睜眼時,
看見陳師姐額角的血痂旁,竟結了層細密的土黃色晶體,像層天然的繃帶。“不錯。
” 老周難得露出贊許,突然皺眉看向洞頂,“他們來了。”洞口的石板轟然炸開,
強光涌進溶洞。林硯下意識擋在陳師姐身前,看見程風站在機械戰甲中間,
他的西裝已換成銀灰色的作戰服,
胸口別著塊發光的龍骨碎片——正是山崩時他攥在手里的那塊。“老周,別做無謂的抵抗。
” 程風抬手,戰甲的槍口對準老周,“我知道你藏著龍脈核心的鑰匙。”老周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