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周景辰和他的白月光手上,重生回到五年前。這一世,我果斷甩掉渣男,
轉身抱住前世為我收尸的顧承聿大腿。“顧總缺老婆嗎?會做飯會暖床的那種。
”他捏著我下巴冷笑:“蘇晚,你又想耍什么花樣?
”直到我在他書房發現滿墻我的照片——從大學頒獎禮到咖啡廳打工,甚至包括葬禮。
當晚他醉醺醺抵住門:“晚晚,我疼……”我摸著他胃部舊傷疤:“是這里疼?
”他抓住我的手往下按:“是這里想你,想到發瘋。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密密麻麻扎進我的鼻腔,直刺腦髓深處。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里未散的劇痛,喉嚨口泛著濃重的鐵銹味,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咽刀片。意識在無邊的黑暗里浮沉,
像一片被狂風巨浪反復拍打的枯葉,隨時可能徹底粉碎。“……辰哥,她真的不會再醒了嗎?
”一個刻意壓低的、嬌柔的女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像毒蛇的芯子舔舐過我的耳膜。
是林薇。緊接著,是周景辰那熟悉到讓我骨髓都發冷的聲音,
此刻卻透著令人作嘔的漠然和殘忍:“放心,劑量足夠。她肚子里的麻煩沒了,
蘇家也徹底垮了,再沒人擋我們的路。薇薇,很快,周太太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瞬間停止跳動,隨即又被更猛烈的劇痛撕扯開來。
孩子……我的孩子!還有蘇家!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對狗男女精心策劃的毒計!
恨意如同沸騰的巖漿,瞬間沖垮了僅存的意識堤壩,將最后一絲光亮徹底吞噬。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成了我意識消亡前唯一的感知。……“蘇晚?蘇晚!你發什么呆啊?
”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推搡了一下,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力道。我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帶著午后暖意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晃得我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幾秒鐘后,
視線才艱難地聚焦。眼前是學校圖書館側門那條熟悉的林蔭道。高大的法國梧桐枝葉繁茂,
在地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泥土被陽光烘烤后的清新氣息,
還有……身邊人身上淡淡的、甜膩的香水味。我僵硬地轉過頭。林薇就站在我旁邊,
穿著一身我記憶里無比清晰的、她過生日時周景辰送的白色蕾絲連衣裙。
那張清秀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屬于“閨蜜”的關切笑容,
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和催促。她懷里抱著幾本厚厚的、嶄新的專業書,
封面嶄新得刺眼——那是周景辰前幾天才“順手”買給我的,我當時還傻乎乎地感動了半天,
覺得他工作那么忙還記掛著我的學業。“景辰哥都等你半天了,喏,就在那邊。
”林薇朝不遠處努努嘴,聲音甜得發膩,“他說要帶你去試那家新開的法餐廳,
位置可難訂了。你快點過去呀,別讓他等急了。”順著她的目光,我看到了那個身影。
周景辰。他斜倚在一輛線條流暢的黑色跑車旁,穿著熨帖的米白色休閑西裝,身姿挺拔,
陽光落在他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澤。他正低頭看著手機,
嘴角噙著一抹慣常的、足以迷惑所有人的溫柔淺笑。周圍偶爾經過的女生,
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流連。多么完美無缺的假象。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
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頭。眼前這幅曾讓我心跳加速、滿心歡喜的畫面,
此刻卻像最劣質的恐怖片海報,每一個細節都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虛假和血腥。
就是這個男人,用他精心編織的溫柔陷阱,騙走了我的一切,
最后和身邊這個所謂的“閨蜜”,聯手將我推入了地獄!五年……我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了一切悲劇尚未真正開始的起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尖銳的疼痛勉強壓制住胸腔里翻江倒海、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恨意和殺機。不能沖動!蘇晚!
現在沖上去撕碎他們,除了把自己再次送進深淵,毫無意義!前世臨死前聽到的對話,
如同淬毒的冰錐,一遍遍刺穿我的心臟,也讓我徹底清醒。我要活下去。
我要他們付出千百倍的代價!“晚晚?你怎么了?臉色好白。”林薇故作擔憂地湊近,
伸手想摸我的額頭,那股甜膩的香水味更加濃烈。我猛地后退一步,
動作大得讓林薇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有些掛不住。“沒事。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異常平靜,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像結了冰的湖面,
底下是洶涌的暗流,“就是突然覺得……惡心。”“惡心?”林薇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我會用這個詞,隨即勉強扯出笑容,“是不是中暑了?快去找景辰哥吧,
他車上有……”“不必了。”我打斷她,目光越過她,直接投向不遠處的周景辰。
他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抬起了頭,朝我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帶著詢問意味的微笑。
那笑容,曾是我青春歲月里最璀璨的光。如今再看,只覺得虛偽得令人作嘔。我深吸一口氣,
胸腔里充斥著青草和陽光的味道,卻驅不散前世殘留的血腥與冰冷。我挺直脊背,
迎著周景辰的目光,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每一步,都踩在過往愚蠢的自己尸骸上。
周景辰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帶著一種篤定的掌控感,
仿佛我只是他掌心里一只飛不出他手心的蝴蝶。他甚至還體貼地為我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動作優雅流暢。“晚晚,怎么了?薇薇說你不太舒服?”他的聲音溫柔依舊,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我停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
沒有再靠近那輛散發著昂貴皮革氣味的跑車。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瞇起眼睛,
清晰地看到他瞳孔深處那絲不易察覺的、屬于獵食者的冷漠。“周景辰。”我的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午后慵懶的空氣,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我們分手吧。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周景辰臉上那完美無缺的笑容瞬間僵住,
如同精美的瓷器面具裂開了一道縫隙。他拉開車門的手還懸在半空,
眼底的溫柔關切像是被瞬間抽干的水分,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錯愕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晚晚?”他蹙起眉,試圖靠近一步,語氣帶著慣常的安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強勢,“別鬧。
是不是薇薇跟你說了什么?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我們……”“我很清醒。”我打斷他,
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鋒,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地上,“分手。現在,立刻。以后,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林薇也小跑了過來,一臉夸張的震驚和“擔憂”:“晚晚!你瘋了嗎?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景辰哥對你那么好!是不是我……”她故意欲言又止,
試圖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營造一種“閨蜜反目爭男人”的狗血戲碼。
我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這對狗男女的表演,前世我看夠了,也看透了。“好?是啊,
好到送我下地獄,好到連我的孩子都不放過。”這句話在我喉嚨里翻滾,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幾乎要沖口而出。但我死死咬住了下唇,嘗到了鐵銹味。不能說!現在說出來,
只會被當成瘋子。我只是冷冷地、最后一次掃過周景辰那張震驚過后迅速陰沉下來的俊臉,
以及林薇那做作焦急的表情,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高跟鞋踩在圖書館前光潔的石板路上,
發出清脆而孤絕的回響。噠、噠、噠……每一步,
都像是踩碎了過往五年那個愚蠢、天真、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蘇晚。身后死寂一片。
我能想象周景辰那張臉此刻有多難看,林薇又是如何“焦急”地安撫他。但這都與我無關了。
甩掉渣男,僅僅是第一步,也是最簡單的一步。前世的慘死和家族的覆滅,
像沉甸甸的巨石壓在心口。周景辰和林薇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劊子手,
他們背后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才是真正需要摧毀的目標。我需要力量,
需要一把足夠鋒利的刀,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庇護所。一個名字,
帶著前世冰冷的雨夜和模糊的溫暖,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顧承聿。前世,
在我聲名狼藉、蘇家搖搖欲墜、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
只有這個沉默寡言、手段狠厲、在商界有著“活閻王”之稱的男人,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我。
他沉默地、甚至帶著點粗暴地收斂了我那具被雨水泡得發脹、面目全非的尸骸,
給了我最起碼的體面。那時我只是一縷飄蕩的幽魂,看不清他當時的表情,
只記得他跪在泥濘的雨地里,脫下了他那件昂貴的手工西裝外套,裹住了我骯臟冰冷的身體。
他的手,骨節分明,用力到泛白,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洶涌的、足以毀滅一切的情緒。
為什么?這個疑問,前世沒來得及問,今生,或許可以成為我的突破口。顧氏集團總部大樓,
矗立在城市最繁華的CBD中心,通體由深色玻璃幕墻構成,像一把冰冷的巨劍直插云霄,
反射著午后有些刺目的陽光,透著生人勿近的凜冽與壓迫感。站在高聳入云的旋轉門前,
巨大的玻璃映出我此刻的身影。簡單的白襯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帆布鞋,
和周圍那些西裝革履、妝容精致的精英男女格格不入。
前世殘留的怯懦和自卑感像藤蔓一樣試圖纏繞上來,
但很快就被更強烈的求生欲和恨意狠狠碾碎。我深吸一口氣,挺直了單薄的脊背,
抬步走了進去。意料之中,我被前臺訓練有素的、妝容一絲不茍的接待小姐攔住了。
“小姐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公式化的甜美笑容,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沒有。
”我坦然回答,聲音平靜,“但我必須見顧承聿先生一面。麻煩您轉告他,
就說……”我頓了頓,報出了那個前世他為我立下的、毫不起眼的墓碑所在,
“西郊靜安墓園,B區17排9號。蘇晚找他。”前臺小姐完美的笑容僵了一下,
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詫和審視。靜安墓園?B區17排9號?
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的訪客該報出的地點。
她狐疑地打量著我過于樸素的衣著和年輕得過分的臉。“抱歉,小姐,沒有預約的話,
顧總不會……”她的話音未落。“叮——”總裁專屬電梯那厚重冰冷的金屬門,
毫無預兆地打開了。一股強大而冷冽的氣場瞬間席卷了整個挑高的大堂。
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顧承聿走了出來。他穿著剪裁完美的純黑色高定西裝,
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沒有系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紐扣,
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小截鎖骨。他正微微側頭,
對著身旁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神色恭敬緊張的助理低聲交代著什么,
側臉線條如刀削斧鑿般冷峻,薄唇緊抿,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
是前世那個為我收尸的男人。只是此刻的他,更年輕,更銳利,
像一把剛剛出鞘、寒光四射的絕世名刃,帶著睥睨一切的鋒芒。
我的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不是心動,
而是一種面對絕對上位者時本能的、混合著敬畏與孤注一擲的緊張。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倏地抬眼,目光精準地、如同實質的冰錐般射了過來。那眼神,銳利,冰冷,
帶著洞穿一切的審視,瞬間鎖定了站在前臺前、顯得如此突兀和渺小的我。
前臺小姐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大堂里明亮的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那雙幽深的眼眸里,
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驚愕、難以置信、探究,還有一種……近乎暴戾的冰冷怒意?
快得讓人抓不住,但那瞬間的壓迫感,幾乎讓我窒息。他身邊的助理也愣住了,
順著顧承聿的目光看向我,臉上寫滿了錯愕。“顧總,這位小姐她……”前臺小姐試圖解釋。
顧承聿抬起一只手,極其簡潔的一個手勢,阻止了她后面的話。他依舊盯著我,
那目光沉甸甸的,帶著千鈞的重量,仿佛要將我從里到外徹底剖開。他沒有說話,
只是邁開長腿,一步一步朝我走來。锃亮的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神經上。
巨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海嘯般撲面而來。
我幾乎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清冽而冷調的木質雪松香氣,
混合著一種屬于頂級掠食者的危險氣息。他在我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他微微低下頭,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攫住我的視線。“蘇晚?”他的聲音低沉醇厚,
卻冷得像冰原上刮過的風,沒有絲毫溫度,帶著不容置疑的確認和……深沉的審視。
我強迫自己迎上他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鎮定。
“是我。”我聽到自己還算平穩的聲音響起,“顧先生,能單獨談談嗎?
”顧承聿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鐘。那十秒鐘里,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大堂里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前臺小姐和助理連大氣都不敢喘。終于,
他薄唇微啟,吐出一個冰冷的、帶著命令意味的字:“走。”沒有多余的話,他轉身,
徑直走向那部專屬電梯。我暗暗松了口氣,抬步跟上。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回響,
在寂靜的大堂里顯得格外清晰。
我能感覺到身后前臺小姐和助理那兩道充滿了震驚和探究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電梯內部空間寬敞而奢華,金屬面板光潔如鏡,映出顧承聿冷硬的側臉和我略顯蒼白的倒影。
只有我們兩個人。狹小的空間里,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質雪松香氣和強大的壓迫感更加無所遁形,幾乎令人窒息。
電梯平穩而迅疾地上升,數字無聲地跳躍著。他沒有看我,目光平視著前方緊閉的金屬門,
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塑。“顧先生,”我打破沉默,
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有些突兀,“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他終于側過頭,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帶著審視和一絲毫不掩飾的懷疑。
“你怎么知道那個位置?”他開口,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重量,敲擊在耳膜上。
他問的是靜安墓園,B區17排9號。我迎著他的目光,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但眼神沒有絲毫閃躲。我知道,此刻任何一絲慌亂都會前功盡棄。“一個……預兆。
”我斟酌著字眼,選擇了一個玄乎卻又無法證偽的說法,“很混亂的夢里。夢里我躺在那里,
很冷……然后,是您。”我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后半句,“您把我帶走了,給了我一件衣服,
沒讓我就那么躺在雨里。”話音落下的瞬間,顧承聿的瞳孔猛地一縮!
電梯內明亮的頂燈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驟然掀起的驚濤駭浪!
那是一種極度震驚、混雜著難以置信和某種被觸及禁忌的震怒!
他周身那股冰冷壓抑的氣場瞬間變得極具攻擊性,
仿佛平靜的海面下驟然掀起了吞噬一切的漩渦!他猛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在陰影里。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細微的血絲,
感受到他驟然變得粗重而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額發上。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危險感撲面而來!“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像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狂暴戾氣,“誰告訴你這些的?嗯?”他猛地伸手,
帶著強橫的力道,捏住了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
直視他眼中翻涌的、幾乎要將人吞噬的黑暗風暴。下巴傳來清晰的痛感,骨頭仿佛要被捏碎。
我被迫仰著頭,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處那抹一閃而過的、深不見底的痛楚和暴戾。
“沒有誰告訴我。”疼痛讓我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眼神依舊倔強地迎視著他,“顧承聿,那就是我看到的‘夢’。
或者說……是來自另一個結局的碎片。”“另一個結局?”他重復著,
捏著我下巴的手指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將我刺穿。
“對。”我忍著痛,清晰地吐出決定命運的一句話,“一個……我死了,蘇家完了,
而你和周景辰……最終也兩敗俱傷的結局。”我刻意加重了“周景辰”三個字。
當“周景辰”這個名字從我口中清晰地吐出時,顧承聿捏著我下巴的手指猛地一僵!
他眼底那洶涌的、幾乎要失控的暴戾風暴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滯。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極其復雜而深沉的情緒——震驚、審視、疑慮,還有一絲被說中隱秘的陰鷙。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仿佛要從中挖出所有謊言和真相。電梯內死寂無聲,
只有冰冷的金屬面板倒映著兩張靠得極近的臉,一張冷硬緊繃,一張蒼白卻倔強。
“叮——”一聲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持。電梯門無聲地滑開,頂層到了。
顧承聿像是被這聲音驚醒,他倏地松開了鉗制著我下巴的手,
動作快得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他收回手,指尖似乎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冷硬的面具,只是眼底深處翻涌的情緒尚未完全平息。他不再看我,
率先大步跨出電梯,背影挺拔卻帶著一絲僵直。我暗暗吸了口氣,
壓下下巴殘留的痛感和心頭的悸動,快步跟了上去。
頂層總裁辦公室的風格與顧承聿本人如出一轍——冷硬、空曠、極致的簡約。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如畫卷般鋪陳開來的繁華盛景,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而入,
卻驅不散室內那種冷冰冰的金屬感和壓迫感。黑灰色的主調,線條冷硬的辦公家具,
唯一的點綴是角落里一株高大沉默的綠植。顧承聿徑直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后坐下,
身體陷進寬大的真皮座椅里,雙手交叉放在冰冷的桌面上,
整個人重新籠罩在那層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中。“坐。”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對面的椅子,
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冷沉,聽不出情緒。我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筆直。
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冷峻的輪廓。“你的‘夢’,很精彩。”他開口,
語氣平淡無波,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著我,“說說看,那個結局里,
周景辰……做了什么?”他不再糾結于墓園的細節,而是直接問到了關鍵。這本身,
就是一種態度的松動。我心中稍定,開始講述。
我隱去了自己前世愚蠢的戀愛腦和慘死的具體細節,只從宏觀的角度,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
清晰地描繪出周景辰和林薇如何一步步蠶食蘇家產業,如何利用我的信任設下陷阱,
最終導致蘇家破產,我“意外”身亡。同時,我也點明,周景辰背后似乎還有更深的力量,
目標不僅僅是蘇家,最終也會指向顧氏集團的核心利益,
導致顧承聿與周景辰在某個關鍵項目上兩敗俱傷。我的語速不快,條理清晰,
至提到了幾個目前尚未發生、但未來幾年在商界會引起巨大風波的事件節點和關鍵人物名字。
顧承聿始終沉默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越來越沉,
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深不可測的海面。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
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面,發出規律的、微不可聞的輕響。
辦公室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當我終于停下講述,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遠處城市隱約的喧囂聲,和顧承聿指尖敲擊桌面的微弱聲響。良久。他緩緩抬起眼,
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再次刺向我。“蘇晚,”他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你的故事,漏洞百出。”他身體微微前傾,
強大的氣場如同無形的山岳壓頂而來,“一個‘夢’,
不可能知道顧氏內部正在評估、尚未對外公布的‘南灣科技園’項目細節。
更不可能知道……周景辰三個月前通過境外空殼公司秘密收購了‘天誠’散股的動作。
”我的心臟猛地一沉!他說得對!南灣科技園項目此刻絕對是顧氏最高機密!
而周景辰收購天誠散股的動作,更是隱秘至極,前世也是在他發動對蘇家的最后一擊時,
才暴露出來的!我該怎么解釋?難道要說“我是重生回來的”?
那只會被當成妄想癥患者扔出去!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就在我大腦飛速運轉,
試圖尋找一個更合理的解釋時,顧承聿卻并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他盯著我,
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剝開我的皮囊,看清里面的每一根骨頭。他忽然站起身,
繞過寬大的辦公桌,一步步朝我走來。高大的身影再次將我籠罩在陰影里。“你到底是誰?
”他停在我面前,微微俯身,冰冷的視線攫住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危險的探究,
“或者說……你背后是誰?周景辰派你來試探我?還是……別的什么人?
”他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帶著冰冷的雪松味和強大的壓迫感。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抬起頭,直視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寒潭。恐懼沒有用,示弱更沒有用。在這個男人面前,
唯有坦誠,哪怕是最離奇的坦誠。“沒有別人。”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緊,
但眼神沒有絲毫閃躲,“顧承聿,如果我說,我就是從那個‘結局’里爬回來的,你信嗎?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我帶著血淋淋的教訓和恨意,爬回來,
就是為了掀翻棋盤,把那些害我的人,一個一個,拖進地獄。
”我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迎著他審視的利刃,聲音里壓抑著前世焚心刻骨的恨意:“周景辰,
林薇,還有他們背后所有伸出來的爪子……一個都別想跑!”顧承聿的瞳孔,猛地縮緊!
辦公室內陷入一片死寂。窗外城市的喧囂似乎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
只剩下我和顧承聿之間無聲的對峙。他俯視著我,
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審視、疑慮,
還有一絲被這毫不掩飾的滔天恨意所觸動的……共鳴?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被無限拉長。終于,他緩緩直起身,那股幾乎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稍稍退去。
他轉過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我,寬闊的肩膀在陽光下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掀翻棋盤?”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蘇晚,你拿什么掀?
憑你那個搖搖欲墜的蘇家?還是憑你這一腔……孤勇?”他的話像冰冷的針,
精準地刺破了我虛張聲勢的表象。是啊,現在的蘇家,表面光鮮,
實則內部早已被周景辰暗中滲透腐蝕,如同被白蟻蛀空的堤壩。而我,
一個剛甩了“金龜婿”的、在所有人看來都任性妄為的蘇家小姐,
除了滿腔恨意和一點點對未來的預知,還有什么籌碼?心沉了下去,指尖冰涼。
但我不能退縮。“憑我知道他們的弱點,知道他們下一步會怎么走!”我握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試圖用疼痛驅散那份無力感,“我知道周景辰和林薇的所有計劃!
我知道他們背后站著誰!顧先生,敵人的敵人,就是天然的盟友!我們……”“盟友?
”顧承聿猛地轉過身,打斷了我,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蘇晚,
你太高看自己了。顧氏不需要一個被仇恨沖昏頭腦、隨時可能爆炸的‘盟友’。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看著他冰冷而理智的眼神,心一點點沉入谷底。
難道……找錯了?他根本不在乎周景辰的威脅?還是說,他根本不相信我?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絕望感開始蔓延。難道重生一次,依舊無法改變什么?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沉重的打擊壓垮時,顧承聿的視線卻越過我,
落在了辦公室角落那扇緊閉的、通往他私人休息室的門上。那目光極其短暫地停留了一瞬,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重新看向我,眼神依舊冰冷,但那股絕對的排斥似乎淡去了幾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帶著評估意味的審視。“不過……”他話鋒一轉,
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定,“顧氏,確實缺一個‘生活助理’。
”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負責我的日常起居,行程提醒,一日三餐。
”他看著我,目光平靜無波,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公事,“沒有工資。
試用期三個月。這三個月內,你必須證明你的‘價值’,
證明你不是一個只會說大話的麻煩精。”他頓了頓,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刀鋒:“同時,
這三個月,也是我評估你和你所謂‘預知’真實性的時間。如果你有一句謊言,
或者你的存在給顧氏帶來任何不可控的風險……”他沒有說完,
但那未盡之語里蘊含的冰冷威脅,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分量。生活助理?沒有工資?試用期?
這條件苛刻得近乎羞辱。但……這是他遞過來的唯一一根藤蔓!
是我接近他、獲取庇護和反擊力量的唯一機會!“成交。”我毫不猶豫地開口,
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顧承聿似乎對我的干脆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冷硬的表情。“明天早上七點,準時到云棲苑。
”他報出一個頂級豪宅區的名字,語氣不容置疑,“遲到一分鐘,就不用來了。”“好。
”我點頭應下。“現在,”他指了指門口,下了逐客令,“出去。”我站起身,走向門口。
手握住冰冷的金屬門把手時,身后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蘇晚,
記住你的身份。也記住,在我這里,沒有‘情分’,只有‘價值’。”我沒有回頭,
只是用力拉開了厚重的門。“我明白,顧先生。”走出顧氏集團那冰冷壓抑的大樓,
午后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驅散了些許心頭的寒意和辦公室內殘留的冰冷壓迫感。
我站在喧囂的街邊,看著車水馬龍,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濁氣。第一步,雖然艱難,
但總算邁出去了。顧承聿這棵大樹,算是暫時傍上了,
盡管是以一種近乎“賣身為奴”的方式。沒有工資的生活助理?呵,只要能活下去,能復仇,
這點委屈算得了什么。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媽媽”兩個字。我心頭一暖,
迅速接起。“晚晚!”蘇母溫柔中帶著一絲急切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兒呢?
剛才景辰打電話到家里來了,語氣很不好……是不是鬧矛盾了?你這孩子,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果然,周景辰的動作夠快。
他大概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蘇晚,只要他稍微示弱或者施加點壓力,
我就會乖乖回頭。“媽,”我打斷她,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和周景辰,徹底結束了。以后他再打電話,直接掛掉,不用理。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幾秒,顯然被我這斬釘截鐵的態度驚到了。“晚晚?你……你說真的?
為什么啊?景辰他……”“媽,”我放緩了語氣,卻依舊堅決,“原因我以后慢慢跟您解釋。
您只要記住,他和他那個‘好妹妹’林薇,都不是好東西。蘇家現在看著還好,
但內部問題很多,您和爸爸一定要小心財務上的事情,特別是和周景辰那邊有牽扯的項目,
一定要多留個心眼,最好能找人秘密審計一下。”我無法直接說出前世蘇家破產的慘狀,
只能用這種方式隱晦地提醒。蘇母顯然被我嚴肅的語氣嚇到了,聲音里充滿了擔憂:“晚晚,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別嚇媽媽……”“媽,我沒事。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就是突然看清了一些人,想通了。您放心,
我真的很好。對了,我找到一份……實習工作,可能接下來會忙一點,暫時不回家了,
您別擔心。”安撫了憂心忡忡的母親,我掛斷電話,心頭沉甸甸的。改變家人的觀念和處境,
同樣任重道遠。當晚,我住進了學校附近一家干凈但便宜的快捷酒店。
前世被周景辰圈養得幾乎喪失生活能力的我,此刻必須學會獨立。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城市尚未完全蘇醒。我站在了云棲苑那扇氣勢恢宏、安保森嚴的大門前。
這里是頂級富豪的聚居地,環境清幽,綠樹成蔭,每一棟別墅都像是獨立的小型城堡,
間隔極遠,私密性極佳。向門衛報上顧承聿的名字和預約后,我被放行,
沿著精心修剪的私家車道走了很久,才看到掩映在茂密綠植后的那棟灰黑色現代主義建筑。
線條冷硬,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反射著晨曦微光,顯得冰冷而孤高,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轍。
一個穿著黑色管家制服、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在門口,他自稱鐘叔,是這里的管家。
“蘇小姐,請跟我來。先生吩咐,您的工作從準備早餐開始。”鐘叔的語氣禮貌而疏離,
帶著職業管家的規范。他帶我穿過挑高寬敞、裝修風格同樣冷硬簡約的大廳,
來到了開闊得驚人的廚房。廚房設備一應俱全,頂級品牌,光潔如新,卻幾乎看不到煙火氣。
“食材都在冰箱里,請隨意取用。先生的口味偏清淡,中式西式皆可,但要求精致,
七點半準時用餐。”鐘叔交代完,便微微頷首,退了出去,
留下我一個人面對這空曠冰冷的空間。沒有工資的生活助理,
果然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生活”助理。我深吸一口氣,挽起袖子,
打開那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里面食材豐富,品質頂級,但擺放得如同超市冷柜般規整冰冷。
時間緊迫。
挑選了幾樣食材——鮮蝦、雞胸肉、蘆筍、小番茄、雞蛋、還有一小袋看起來就很貴的掛面。
前世為了討好周景辰,我倒是下過一番功夫研究廚藝,
雖然最后都被他和他那群朋友嘲笑為“上不得臺面的家常菜”。但此刻,
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技能,成了我唯一的依仗。我動作麻利地處理食材。鮮蝦去殼挑線,
用少許鹽、白胡椒粉和料酒腌制。雞胸肉切薄片,同樣用鹽、胡椒粉和一點點淀粉抓勻。
蘆筍削去老根切段,小番茄對半切開。起鍋燒水,水開下面條。同時另起一平底鍋,
熱鍋涼油,滑入雞片迅速翻炒至變色盛出。再下一點油,爆香蒜末,放入蝦仁快速滑炒,
待蝦仁卷曲變紅,倒入雞片,烹入一點點清酒,快速翻炒均勻,盛出備用。面條煮好撈出,
過一遍涼水保持勁道。鍋洗凈,放少許橄欖油,放入蘆筍段和小番茄略煎,
撒少許鹽和黑胡椒。最后,煎一個漂亮的溏心蛋。擺盤是個細致活。光潔的白色大圓盤中央,
碼放好清爽的掛面。周圍依次擺上色澤誘人的蝦仁雞片、翠綠的蘆筍、鮮紅的小番茄,
溏心蛋穩穩地落在面條中央,蛋黃欲流未流。最后,撒上一點點翠綠的蔥花。
一份看起來清爽、營養均衡又不失精致的早餐完成。七點二十五分,我端著餐盤,
在鐘叔沉默的指引下,走向位于別墅東側的陽光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
晨光熹微,空氣清新。顧承聿已經坐在了餐桌主位。他換下了西裝,
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深灰色羊絨衫,少了幾分商界巨鱷的凌厲,卻依舊帶著一股疏離的冷感。
他手里拿著一份全英文的財經報紙,晨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臉輪廓。聽到腳步聲,
他并未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報紙上。我將餐盤輕輕放在他面前。“顧先生,早餐好了。
”他這才放下報紙,目光隨意地掃向餐盤。當看到那盤配色清新、擺放講究的早餐時,
他握著報紙邊緣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拿起筷子,動作優雅,
夾起一顆蝦仁放入口中。咀嚼的動作很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餐廳里安靜得只剩下窗外隱約的鳥鳴。我又緊張起來。是不是太簡單了?不合他口味?
他這種吃慣了頂級私廚的人……就在我胡思亂想時,顧承聿又夾起一小塊雞片,然后是蘆筍,
最后是那個溏心蛋。他吃得并不快,但盤中的食物卻在穩定地減少。直到最后一口面條吃完,
他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整個過程,他沒有說一句話,
沒有評價一句,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我一個。但,他吃完了。鐘叔上前,沉默地收走了空盤。
顧承聿重新拿起那份財經報紙,翻過一頁,目光專注,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八點十分出發去公司。”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平淡無波,像在陳述天氣,“你跟著。
”“……是。”我應道,心頭那塊石頭,終于落了一半。至少,這第一關,算是……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生活被徹底框進了顧承聿那精確到分鐘、冰冷而高效的節奏里。
云棲苑那個空曠冰冷的別墅成了我的主要戰場。生活助理的工作繁雜而瑣碎,
遠不止一日三餐。清晨五點半,我必須準時出現在廚房,
準備好符合他苛刻標準的早餐——清淡、精致、營養均衡,還要每天不重樣。
他挑剔得近乎變態,多放一粒鹽都能讓他皺起眉頭,
咖啡的溫度差一度都可能換來一個冰冷的眼神。我像在刀尖上跳舞,神經時刻緊繃。七點半,
他準時用餐,沉默得像一座冰山。而我需要在他用餐的間隙,
將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搭配好的領帶和擦得锃亮的皮鞋準備好。八點十分,
準時出發去顧氏總部。我坐在副駕駛,像一件沉默的行李。
顧承聿永遠在后座處理文件或接聽電話,低沉而簡潔的命令式英語在車廂內流淌,
帶著掌控一切的冰冷力量。他周身散發的強大氣場,讓狹小的空間都顯得逼仄壓抑。在公司,
我的身份更是尷尬。沒有職位,沒有工位,像個幽靈。鐘叔會給我一張清單,
活用品、需要送洗的衣物、需要預約的餐廳或會所……每一項都必須在他規定的時間內完成,
不能有絲毫差錯。有時,他一個臨時起意的會議延長,我需要在冰冷的會客室等上幾個小時,
像個被遺忘的擺件。而顧承聿本人,對我的態度始終是疏離而冰冷的公事公辦。
除了必要的指令,他幾乎不會對我多說一個字。看我的眼神,也永遠是評估和審視,
仿佛在衡量一件物品的剩余價值。疲憊和巨大的心理壓力像無形的巨石,
日復一日地壓在我肩上。身體上的勞累尚可忍受,
精神上的緊繃和那種時刻被評估、被懷疑的窒息感,才是最折磨人的。好幾次深夜,
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回到那個臨時棲身的小房間(別墅里一個空置的客房),
看著窗外冰冷的月光,前世慘死的畫面和今生的屈辱感交織涌上心頭,幾乎要將我壓垮。
值得嗎?為了復仇,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但每當這個念頭升起,
周景辰和林薇那張虛偽惡毒的臉,父母前世絕望無助的眼神,就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恨意如同最熾烈的火焰,焚燒掉所有的軟弱和猶豫。值得!只要能讓那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只要能保住蘇家,再多的委屈和辛苦,我都咽得下去!這壓抑而機械的日子,
終于在半個月后的一個晚上,被意外打破。那天顧承聿有一個重要的跨國視頻會議,
結束時已近深夜十一點。他回到云棲苑時,臉色比平時更加冷峻,
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煩躁。我按照慣例,
將溫好的、有助于安神的牛奶輕輕放在他書房寬大的桌角。“顧先生,您的牛奶。
”他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聞言只是極淡地“嗯”了一聲,頭也沒抬。我放下杯子,
正準備像往常一樣安靜地退出去。“等等。”他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腳步一頓,
轉過身:“您還有什么吩咐?”顧承聿抬起頭,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審視和……一絲煩躁?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按壓著太陽穴。“會煮醒酒湯嗎?
”他問,語氣依舊是命令式的。我愣了一下。他身上并沒有明顯的酒氣。“會一些家常的。
”我謹慎地回答。“嗯。”他應了一聲,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也沒表示滿意與否,
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去弄一碗。不用太復雜。”“好的。”我應下,轉身走向廚房。
心里有些疑惑,他沒喝酒,要醒酒湯做什么?或許是壓力太大,習慣性的需求?
廚房里很快飄起淡淡的姜味和酸甜氣息。我用老姜、紅糖、烏梅和少許陳皮,
煮了一小鍋最簡單也最溫和的醒酒湯。盛在素凈的白瓷碗里,端回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