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曲江初遇情暗生元和十年的長安城,春意正濃。曲江池畔,
一年一度的詩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楊柳依依,碧波蕩漾,文人墨客們或坐或立,
吟詩作賦,好不熱鬧。在這群風流才子中,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這位兄臺,不知可否請教剛才那句'落花人獨立'的下闋?"清朗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沈清漪心頭一跳。她微微側首,看見一位身著靛青色長袍的男子正含笑望著她。
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眉目如畫,氣質清冷,
腰間一枚青玉令牌顯示著他監察御史的身份。
沈清漪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束發——女扮男裝應當沒有破綻才是。她定了定神,
拱手回道:"微雨燕雙飛。不知大人有何指教?""好一個'微雨燕雙飛'。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在下裴云修,見兄臺氣度不凡,特來結交。"沈清漪心中暗驚。
裴云修——那個以剛正不阿聞名朝野的監察御史?她曾聽父親提起過此人,
說他年紀輕輕卻深得圣上信任,是朝中新貴。"在下...沈青,一介布衣,
能得裴大人青眼,實乃三生有幸。"她臨時編了個假名,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
裴云修唇角微揚,目光在她耳垂上停留了一瞬——那里有一個幾不可見的小孔。他沒有點破,
只是笑道:"沈公子方才所作詩句清麗脫俗,不知可愿與我共論詩道?
"兩人就這樣在曲江池畔談詩論文,從《詩經》到《楚辭》,從陶淵明到李太白,
竟越談越投機。沈清漪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偷跑出來的大家閨秀,沉浸在難得的暢談中。
夕陽西下,詩會漸散。裴云修看著眼前這個談吐不凡的"少年",忽然道:"天色已晚,
沈公子家住何處?若不嫌棄,容我送公子一程。"沈清漪這才驚覺時辰已晚,
父親若發現她偷跑出府,定會重罰。她匆忙起身,卻不慎將袖中手帕掉落在地。
裴云修彎腰拾起,只見那方素白手帕一角繡著幾行小字:"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字跡娟秀,分明出自女子之手。他心中了然,卻不動聲色地將手帕遞還。
"多、多謝裴大人。"沈清漪臉頰微紅,慌忙將手帕塞回袖中。"沈公子似乎對城南不熟?
"裴云修狀似無意地問道。"啊...是,在下初到長安,確實不太認路。
"沈清漪支吾著回答。"既如此,不如我送公子到崇仁坊如何?那里離各衙門都不遠,
想必公子暫住之處也在附近?"沈清漪暗叫不好,她家明明在城東的永興坊。
但此時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點頭。兩人并肩而行,裴云修故意引著她往城東方向走去。
行至一處岔路,沈清漪終于忍不住道:"裴大人,
崇仁坊似乎該往西走..."裴云修停下腳步,眼中含笑:"沈公子既知方向,
為何還要隨我走錯路?或者說——"他壓低聲音,"沈小姐為何要女扮男裝混入詩會?
"沈清漪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你、你何時發現的?""初見時便有所懷疑。
"裴云修笑道,"沈小姐雖舉止瀟灑,但耳洞和手帕上的閨閣詩還是泄露了身份。
不過小姐才情確實令人欽佩。"沈清漪咬了咬唇,
忽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那裴大人是要將我扭送官府,還是要告訴我父親?""非也。
"裴云修搖頭,"我只是好奇,禮部侍郎沈大人的千金,為何要冒險來這種場合?
""你怎么知道我是..."沈清漪瞪大眼睛。"方才手帕上有'沈'字暗紋,
加上小姐談吐不凡,必是官宦之家。而朝中姓沈的大人,唯有禮部侍郎沈墨有一女,
年方二八,精通詩書。"裴云修不緊不慢地解釋,"我猜得可對?"沈清漪無言以對,
只得承認:"裴大人明察秋毫。家父確實不允我參加此類聚會,認為女子只需精通女紅,
不必通曉詩詞。今日是我任性了。""沈小姐才華橫溢,埋沒閨閣確實可惜。
"裴云修真誠地說,"不如這樣,我送小姐回府,就當今日之事從未發生過。
"沈清漪驚訝地看著他:"你...不責備我?""為何要責備?"裴云修反問,
"詩才不分男女。能與小姐論詩,是在下的榮幸。"暮色中,
兩人一前一后保持著恰當的距離,終于來到沈府后門。沈清漪正要道別,
忽聽后院傳來嘈雜聲。"壞了!是父親派人找我!"她臉色大變。裴云修略一思索,
上前叩響門環。門開后,他對驚慌的小廝道:"去稟報沈大人,
監察御史裴云修護送令愛回府。"當沈墨鐵青著臉出現在門口時,
裴云修恭敬行禮:"沈大人,下官在曲江池畔偶遇令愛,見她似有不適,特意護送回府。
令愛端莊賢淑,實乃沈大人之福。"沈墨狐疑地看著女兒整齊的男裝,
又看看一臉坦蕩的裴云修,只得先道謝:"多謝裴大人照顧小女。清漪,還不快進去!
"沈清漪匆匆行禮告退,轉身時故意將手帕再次"遺落"。待兩人都進入府中,
裴云修彎腰拾起那方繡著相思詩句的手帕,輕輕放入懷中。沈府內,沈墨勃然大怒:"孽障!
你竟敢女扮男裝偷跑出去!若被人發現,我沈家顏面何存?""父親,
女兒只是...""住口!從今日起,罰你抄寫《女誡》百遍,禁足一月,
不得踏出閨閣半步!"沈清漪低頭應是,
心中卻想著那雙含笑的眼眸和那聲"詩才不分男女"。回到閨房,
她發現袖中手帕果然不見了,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第二章 暗香浮動月黃昏雨水順著御史臺的青瓦滴落,
裴云修盯著賬冊上那一行被朱砂圈出的數字,指節不自覺地敲擊著案幾。
五萬貫——相當于河西道全軍半年的糧餉,就這樣憑空消失在"邊關特支"的名目下。
"鄭注..."他輕念這個名字,舌尖泛起苦澀。三年前魏州案的疑云再度浮現,
那時他就懷疑軍餉被層層盤剝,卻因證據不足作罷。窗外的雨聲漸密,仿佛在嘲笑他的無力。
裴云修突然抓起茶盞狠狠砸向墻壁,瓷片四濺。他恨的不是鄭注的貪婪,
而是自己此刻的猶豫——明明知道該徹查到底,卻因擔心牽連沈家而舉棋不定。"大人?
"門外書吏的聲音帶著惶恐。裴云修深吸一口氣:"無事,失手打了茶盞。
"他彎腰拾起地上那方繡著"入骨相思知不知"的手帕,指尖撫過精巧的針腳。
今晨他本打算將它還與沈小姐,卻在看到賬目異常后改了主意。這樣干凈美好的東西,
不該被官場污濁沾染。帕角暗紋的"沈"字在燈下若隱若現。裴云修想起昨日花園里,
沈清漪撫琴時低垂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當時他幾乎脫口而出賬目的發現,卻在看到她指尖被琴弦勒出的紅痕時咽了回去。
"報——李絳大人到!"裴云修匆忙將手帕塞入懷中。李絳披著濕漉漉的蓑衣進來,
目光如炬地掃過地上的瓷片:"為賬目發火?""恩師明鑒。"裴云修苦笑,
"學生只是...""只是怕牽連沈家小姐?"李絳一針見血,"云修,
你可知為何老夫從不娶妻?"他指著窗外被風雨摧折的花枝,"在這朝堂上,
有了軟肋就等于把刀柄遞給敵人。"裴云修胸口如遭重擊。懷中的手帕突然變得滾燙,
燙得他眼眶發熱。他想起沈清漪論詩時閃亮的眼睛,想起她故意遺落手帕時微紅的耳尖。
那些瞬間的悸動,原來早已成為致命的弱點。"學生明白了。"他聲音沙啞,
"這案子...""這案子要查,但不能急。"李絳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冊,
"先從這些人入手,他們都是鄭注提拔的,卻未必鐵板一塊。"送走李絳后,
裴云修站在廊下任雨水打濕衣袍。他需要這冰冷的刺激來清醒頭腦。忽然,
一個油紙包從墻外拋來,正落在他腳邊。打開一看,
是幾塊桂花糕和一張字條:"慈恩寺碑林,明日辰時。——蕓娘"裴云修將字條湊近鼻尖,
仿佛能嗅到那縷熟悉的幽香。理智告訴他應該專注查案,
可手指卻不受控制地摩挲著字條邊緣。最終,他將它和手帕一起,貼胸收好。次日拂曉,
裴云修換上便服悄然離府。晨霧中的慈恩寺靜謐莊嚴,他剛踏入碑林,
就聽見假山后傳來衣裙窸窣聲。"裴大人好膽量。"沈清漪從石碑后轉出,今日未戴帷帽,
只隨意挽著發髻,像個偷跑出來玩耍的富家小姐,"竟真敢來私會官家女子。
"裴云修喉結滾動。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落在她臉上,將那雙含笑的眼睛映得琥珀般透亮。
他突然想起懷中的手帕,取出時指尖微微發抖:"物歸原主。"沈清漪沒有接,
反而湊近一步:"大人留著吧。那日本就是我故意落下的。"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撲面而來,
"就像昨日,我早知道父親會帶你去花園。"這直白的告白讓裴云修耳根發燙。
他見過太多官場虛與委蛇,卻對這毫不掩飾的心意手足無措。恍惚間,
沈清漪已將他拉到一棵古柏后。"聽說城南有疫病?"她眉頭微蹙,"我外祖父是醫者,
留下不少方子...""不可!"裴云修猛地清醒,"疫區危險,你若有事,
我..."他硬生生剎住話頭。沈清漪卻笑了,眼睛彎成月牙:"裴大人這是關心我?
"她突然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葉,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脖頸,"三日后我會去城南。
大人若真擔心,不如親自看顧?"這觸碰如火星濺入干草堆。裴云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卻在感受到脈搏跳動時慌忙松開。他該說什么?說朝堂險惡?說鄭注虎視眈眈?
還是說他懷中就藏著能讓她父親萬劫不復的證據?"清漪..."他第一次喚她閨名,
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有些事我現在不能說,但請你相信,無論發生什么,
我...""小姐!"蕓娘急匆匆跑來,"鄭家公子往這邊來了!"沈清漪臉色驟變,
迅速塞給裴云修一張藥方:"三日后見。"說罷拉起蕓娘匆匆離去。裴云修站在原地,
手中藥方還帶著她的體溫。遠處傳來男子輕浮的笑聲,他閃身躲到碑后,
看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摟著歌姬走過。
男子腰間玉佩刻著"鄭"字——想必就是鄭注之子鄭元。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怒席卷而來。
裴云修死死攥緊藥方,直到紙張在掌心碎裂。
他突然明白了李絳的警告有多沉重——此刻他竟真的想沖上去,擰斷那人的脖子。
第三章 疫中相守情暗生腐臭味混著藥草苦澀的氣息彌漫在城南臨時搭建的醫棚里。
裴云修卷起袖口,幫一位老者翻身擦背。三天不眠不休,他眼下已浮現青黑,
卻仍堅持親自照顧重癥病患。"大人,新送來的藥熬好了。"醫童捧著藥碗過來。
裴云修接過藥碗,忽然注意到醫童身后有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戴著布巾蒙住半張臉,
正彎腰給病童喂藥,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頸——上面有顆小小的紅痣。"清漪!
"他沖過去一把將人拉到僻靜處,扯下她的布巾,"你瘋了?這里到處都是病人!
"沈清漪被他吼得一愣,隨即倔強地揚起下巴:"大人好不講理。若非我的方子,
這些病人能退燒嗎?"裴云修這才發現她眼下同樣一片青黑,手指上還有燙傷的水泡。
怒火瞬間化為心疼,他不由分說奪過她手中的藥碗:"去休息,這里交給我。""憑什么?
"沈清漪眼中泛起水光,"就因我是女子?裴云修,你看看這些人!
他們需要所有懂醫的人手,而不是你的大男子主義!"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帶著憤怒的顫抖。裴云修被震住了。他見過她撫琴時的優雅,論詩時的靈動,
卻不曾見過此刻的堅毅——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里,燃燒著近乎執拗的決心。"...好。
"他終于讓步,"但你要答應我,每隔兩個時辰必須休息,還有..."他掏出自己的手帕,
輕輕裹住她燙傷的手指,"保護好自己。"沈清漪低頭看著被細心包扎的手指,
突然笑了:"裴大人這手帕,可比上次那方繡工差遠了。"陽光穿過醫棚的縫隙,
在她睫毛上跳躍。裴云修喉頭發緊,想說的話全堵在胸口。
最終他只是轉身去照料下一個病人,
卻聽見她在身后輕聲哼起了小曲——是那日海棠樹下彈奏的《陽春》。接下來的日子,
兩人默契地分工合作。裴云修負責重病區,沈清漪則照顧婦孺。每天傍晚交接時,
她總會變戲法似的拿出些小點心——有時是蕓娘偷送來的桂花糕,
有時是她自己省下的糖漬梅子。"張嘴。"這日黃昏,沈清漪將一顆梅子遞到裴云修嘴邊,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裴云修下意識含住梅子,舌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指尖。兩人同時僵住,
沈清漪的耳尖瞬間紅透,慌亂中碰翻了藥罐。"小心!"裴云修一把拉過她,
滾燙的藥汁還是濺在她裙擺上。他單膝跪地,用衣袖去擦那些污漬,卻越擦越花。
"別...別擦了。"沈清漪聲音發顫。裴云修抬頭,發現她正低頭看著自己,
眼中情緒復雜得令他心顫。遠處雷聲隆隆,暴雨將至。醫棚突然被狂風吹得搖晃起來,
病人們驚恐地叫喊。裴云修立刻起身組織轉移,混亂中他始終護在沈清漪身側,
直到所有人安全撤到附近破廟。"你的外袍..."沈清漪指著裴云修被雨水浸透的后背。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官服早已濕透,而她卻被他保護得滴水未沾。"無妨。"他脫下外袍擰干,
"倒是你,鞋襪都濕了。"沈清漪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腳。破廟里擠滿了人,
他們只能找個角落暫歇。裴云修尋來些干草鋪好,又生起一小堆火:"把鞋襪烤干,
否則會著涼。"沈清漪猶豫片刻,背過身去脫下繡鞋。火光中,她纖細的腳踝像白玉雕成。
裴云修猛地移開視線,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轉過來吧,我...我不看。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窸窣的衣料聲后,沈清漪輕輕"嗯"了一聲。裴云修這才回頭,
見她只穿著素白中衣坐在火堆旁,濕發貼在頸間,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更單薄。"阿嚏!
"她突然打了個噴嚏。裴云修立刻伸手探她額頭,觸手滾燙:"你發燒了!
""沒事..."沈清漪話音未落就一陣眩暈,歪倒在他肩頭。裴云修慌忙接住她,
觸到她滾燙的肌膚時心如擂鼓。顧不得禮數,他將人攬入懷中,用體溫為她驅寒。
"云修..."懷中的姑娘無意識地呢喃他的名字,呼吸噴在他頸間。裴云修低頭看她,
火光在那張小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長睫毛在眼下打出扇形陰影,唇瓣因高熱而嫣紅。
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席卷而來。他鬼使神差地低頭,輕輕吻了她的額頭。
"嗯..."沈清漪突然睜開眼睛。四目相對,裴云修僵在原地,等待她的怒斥或掙扎。
然而她只是眨了眨眼,又靠回他肩頭,唇角微微上揚:"再偷親我,
就告訴李大人你輕薄官家小姐。"裴云修的心臟幾乎停跳。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摟緊,
像捧著易碎的珍寶:"睡吧,我守著你。"雨聲漸歇時,沈清漪的燒退了。
她醒來發現自己整個人蜷在裴云修懷里,頓時羞得不敢抬頭。晨光透過破廟的窗欞,
為他輪廓鍍上金邊。她悄悄數他的睫毛,聽他平穩的心跳,希望這一刻能永遠持續。"醒了?
"頭頂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沈清漪抬頭,正撞進他溫柔的目光里。無需言語,
兩人相視一笑,心意已然相通。回城的路上,沈清漪故意落后幾步,看著裴云修挺拔的背影。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恰好籠罩住她。她偷偷踩著他的影子,
心想若能一直這樣走下去該多好。而走在前方的裴云修,摸著懷中那方繡著相思詩句的手帕,
做出了決定——他要徹查鄭注,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第四章 梨花樹下誓三生暮春的風裹挾著梨花香卷入沈府閨閣。沈清漪盯著銅鏡中的自己,
任由蕓娘將繁復的釵環插入發髻。今日是她及笄禮,也是兩家正式宣布婚約的日子。
"小姐..."蕓娘聲音哽咽,"剛收到消息,裴大人被派往洛陽查案,
今日怕是趕不回來了。"沈清漪指尖一顫,唇上的胭脂畫歪了一道。
三日前她托蕓娘送去密信,約裴云修今夜子時在梨花樹下相見。她必須親口告訴他,
父親已經應下鄭家的提親。"無妨。"她擦去畫歪的胭脂,聲音平靜得可怕,
"把妝再化濃些,這樣...哭的時候不會太明顯。"前廳鼓樂喧天。
沈清漪機械地完成及笄禮儀,直到父親洪亮的聲音穿透嘈雜:"今日雙喜臨門,
小女清漪與鄭尚書公子鄭元正式定下婚約!"掌聲如雷。沈清漪眼前發黑,
恍惚看見一個錦衣公子朝自己走來——鄭元生得白凈,眼神卻讓她想起陰溝里的老鼠,
黏膩惡心。"娘子。"鄭元強行將金鐲套在她腕上,湊在耳邊低語,
"為夫等不及要嘗嘗你的滋味了。"沈清漪胃部一陣痙攣,險些當場嘔吐。宴席持續到黃昏,
她借口頭暈逃回閨房,立刻扯下那金鐲扔進妝奩最底層。"小姐,喝點水吧。
"蕓娘紅著眼端來茶盞,"您一天沒吃東西了。"沈清漪搖頭,從枕下摸出一把剪刀。
鋒利的刀刃映出她決絕的眼神:"蕓娘,若我死了...""別說傻話!
"蕓娘撲上來奪剪刀,兩人拉扯間,沈夫人推門而入。看到剪刀,沈夫人臉色煞白,
卻出奇地冷靜:"清漪,你若尋短見,裴云修會如何?"沈清漪手一抖。
母親繼續道:"鄭家勢大,必會給他安上個勾引良家女的罪名。到那時,不止是他,
連他恩師李絳都要受牽連。"剪刀"當啷"落地。沈清漪崩潰地跪倒:"母親,
救救我...我寧愿出家為尼..."沈夫人摟住顫抖的女兒,輕撫她的后背:"聽娘說,
入鄭家后,你可借口為祖母守孝,求三年內不行夫妻之實。這期間..."她壓低聲音,
"或許會有轉機。""三年..."沈清漪喃喃重復,突然抓住母親的手,
"若裴云修今夜來尋我...""娘替你安排。"沈夫人嘆息,"但記住,今夜之后,
在成婚前你們絕不能再見面。"子時更鼓響起,沈清漪披著單衣溜到后花園。
月光將梨樹照得如同披雪,樹下一道頎長的身影讓她瞬間淚如雨下。"云修!"她飛奔過去,
撞進他懷里。裴云修緊緊抱住她,聲音嘶啞:"我剛回京就聽說了...清漪,
我...""帶我走!"沈清漪仰起淚臉,"去哪里都好,
我不怕吃苦..."裴云修捧著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