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城公證處,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傅方柔修長的手指握著鋼筆,鄭重地簽下最后一份文件。
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傅小姐,您確認要將名下所有資產——包括律所股份、房產、投資理財共計2.7億。全部轉入‘艾倫法律援助基金’嗎?”公證員再三確認道。
她筆尖未頓,筆尖在紙上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是的,我確認。”
走出公證處時,助理紅著眼眶追上她,語氣里滿是擔憂:“傅律,您這樣……您以后怎么辦?”
傅方柔駐足,她的目光越過車水馬龍,望著遠處法院的尖頂,仿佛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
“三年前我在這打贏第一場官司時,”她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兜里只有五百塊?!?/p>
如今,不過是回歸原點罷了。
她看向助理:“你回去吧,律所現在正忙呢?!?/p>
“那您呢?不回去嗎?”
傅方柔輕嘆一口氣,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法律援助中心門口,傅方柔正準備遞交申請材料,她剛關上車門,懷里還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突然,輪胎的劇烈摩擦聲在耳邊響起。
傅方柔回頭,瞳孔驟縮。
一輛無牌轎車像是失控的野獸正朝她猛沖過來!擋風玻璃后,是江城扭曲的面容。
電光石火間,她本能地護住懷里裝著受助者資料的文件夾,自己卻被巨大的沖擊力猛地撞飛出去。
恍惚間,她看到肇事車里江城瘋狂的笑臉。
“一起下地獄吧……”
他的口型這樣說道。
星耀律師事務所內,寧洛澤剛剛結束一場跨國會議,他揉了揉緊皺的眉心,一旁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
“傅律師遇襲重傷,現在正在南城中心醫院搶救!”
他站在原地,助理急切的聲音在耳邊模糊成一片雜音。
半個小時后,他站在ICU外,接過醫生遞來的病危通知書。
“患者顱骨骨折,內臟出血,生存幾率不足30%?!贬t生低聲道,“需要直系親屬簽字?!?/p>
寧洛澤盯著“配偶”那一欄,鋼筆懸停許久。
最終,他撥通了傅方柔父母的電話。
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他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待著,目光落在墻上的電子鐘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時,護士遞來傅方柔的隨身物品。
一個被血浸透的牛皮紙袋。
寧洛澤打開后怔在原地。
里面是他們律所負責的法律援助的受助者資料。
他一頁頁翻過去,最后,是傅方柔的財產證明和捐贈記錄。
三個月后,天平公益律師事務所在北城掛牌成立。
不停閃爍的鎂光燈下,記者舉著話筒追問:“請問您成立這個事務所的原因是什么?又為何用這個名稱?”
寧洛澤看向鏡頭,聲音清晰而堅定:“因為法律是公平的,它應當永遠維持著平衡。無論身份、地位、財富。”
臺下掌聲如雷,沒人注意到角落那個戴著口罩的瘦弱身影。傅方柔扶著拐杖,靜靜凝望臺上光彩奪目的他。
此后兩年,他們成了法律界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為農民工討回千萬欠薪時,她在隔壁法庭為聾啞被告做手語辯護;
他推動《家暴庇護法》修訂時,她在鄉村為被拐婦女提供法律援助。
偶爾在律協會議相遇,他微微頷首,她垂眸避讓。
像兩條平行線,永遠相近,永不相交。
深秋,南城法院銀杏葉金黃如初。
寧洛澤站在當年被林志強襲擊的位置,恍惚間聽到身后腳步聲——
傅方柔站在十米外,米色風衣被風吹起一角。
他們隔著一地落葉對望,誰都沒有開口。
最終,他轉身走向臺階,她低頭穿過拱門。
擦肩而過時,一片銀杏落在他肩頭,又被她揚起的衣角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