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周言,犯罪心理側寫師)對著酒店窗外的海景發呆,冰飲的涼意透過指尖,
卻無法平息心頭盤旋的煩躁。這難得的假期,本該是逃離城市喧囂的避風港,
此刻卻被一種莫名的不安感籠罩。手機鈴聲驟然炸響,屏幕上跳動著老家警局老張的號碼,
不祥預感像冰錐扎進胸口,眉心擰緊。“周言?”老張的聲音疲憊而沙啞,
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妹妹周倩一家,出事了。”我捏緊手機,指節發白:“老張,
慢慢說,什么事?”“五一期間,他們在鄉下老宅……初步判斷是煤氣泄漏,意外身亡。
”腦中轟鳴,窗外海景瞬間扭曲模糊。妹妹周倩,幾天前還興高采烈地說,
要帶丈夫和繼子回老宅過個安靜的五一,遠離城市喧囂,給孩子一個不一樣的“班味”假期,
體驗真正的田園生活。怎么會……“初步判斷?”我捕捉到這個詞,警鈴大作。
作為一名犯罪心理側寫師,我深知任何“初步判斷”都可能掩蓋關鍵事實,
尤其在意外事故現場,輕易下結論往往意味著忽略致命細節。“是,現場門窗緊閉,
像是意外。只是……”老張聲音更低,帶著幾分遲疑,“唯一的幸存者,是你妹妹的繼子,
叫……小遠,對吧?那孩子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我們發現他時,他一個人在柴房里。
”“小遠怎么樣?”我心頭一緊。“他說……他在給煤氣罐‘點煙’,
想看看它會不會‘爆炸’。”2后頸汗毛直豎。小遠,那孩子我見過幾次。十歲,瘦小,
眼神卻深得不像個孩子,總有些異于常人的“小實驗”。我清楚記得上次家庭聚會,
他曾將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按在水盆里,用小刀片片刮下鱗片,
饒有興致地觀察它在血水里掙扎多久才停止呼吸,臉上甚至帶著探索的微笑。
當時我特意提醒過周倩,多關注這孩子的心理狀態。“他現在在哪?”我急切追問。
“縣醫院,有社工陪著。周言,你最好盡快回來,有些情況……可能需要你的專業判斷。
”我以最快速度訂了機票,又轉了幾趟車,次日黃昏回到熟悉又陌生的老家。
空氣中彌漫一股甜膩氣味,像熟透腐爛的水果,細嗅之下,又夾雜著某種刺鼻的化學試劑。
這復合氣味讓胃里一陣翻騰——它勾起我處理某些案件時,對現場掩蓋氣味的記憶。
老宅門口拉起寬大警戒線,幾個制服警察低聲交談。周圍聚著鄰居,三三兩兩,
對著老宅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他們的眼神交匯時,帶著復雜情緒,有同情,有驚懼,
還有一絲……明顯的躲閃與忌諱,仿佛那宅子里有什么不潔之物。我撥開人群,走向警戒線。
年輕警員攔住我:“先生,這里是案發現場。”“我是周倩的哥哥,周言。”年輕警員一愣,
隨即讓開路。老張從屋里走出,眼圈發黑,神色憔悴,拍拍我肩膀:“周言,節哀。跟我來,
有些情況需要你了解。”他領我去了臨時詢問點,一間空置的村委會辦公室。
小遠坐在角落小板凳上,低著頭,專注擺弄一個東西。我走近才看清,
那是一個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煤氣罐閥門,黃銅零件散了一桌。他手指靈活撥弄冰冷金屬,
神情平靜得令人心悸。他似乎察覺有人,緩緩抬起頭。稚嫩的臉上,沒有悲傷,沒有恐懼,
甚至看不到孩童遭遇變故后應有的茫然。嘴角反而向上勾起一個微小弧度,
形成與年齡極不相稱的,近乎詭秘的表情。3“周言叔叔。”他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像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煤氣罐說它不開心,在里面憋得慌,想出來透透氣。
我就幫了它一把。”他用小巧扳手輕敲桌上一個彈簧,又指指散落零件:“你看,
我幫它把門打開,讓里面的東西都出來。它們以前總在罐子里吵架,現在都安靜了,真好。
”一股寒意從我心底蔓延,直沖頭頂。我仔細觀察他的眼睛,異常清澈,
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映不出絲毫波瀾。沒有孩童的純真,也沒有創傷后的應激反應。
這種超乎尋常的冷靜,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警方初步結論是門窗緊閉,典型的意外。
但這孩子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錐子,狠狠扎在我心上,也像一把鑰匙,
試圖開啟某個黑暗的真相。這個五一,這棟老宅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真的是“熊孩子惹的禍”那么簡單?我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這個假期,
恐怕不會平靜地結束。一場偽裝成意外的悲劇,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幸存者”,
謎團才剛剛開始。我推開老宅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以家屬身份進入封鎖現場。
妹妹周倩的房間朝南,陽光本應很好,此刻卻被厚重窗簾遮得嚴嚴實實,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平添幾分陰森。我徑直走向窗戶,指尖輕拂窗框邊緣。那里,
幾道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撬動痕跡,邊緣帶著些許新鮮木刺,被窗簾下擺巧妙遮掩。
警方記錄里輕描淡寫地歸為“風吹或老舊所致”,但我看得分明,這絕非自然磨損,
更像是用一字螺絲刀那類薄而堅硬的工具,以一種生疏卻執拗的力道撬開的,
帶著一絲急切與笨拙。這手法,不像專業慣犯,倒像……急于達成某種目的,
臨時起意的行為。4“周言叔叔。”小遠的聲音冷不丁從背后傳來,我轉身,
他不知何時已抱著那個拆解的煤氣閥門,幽靈般站在門口,像捧著一件染血的珍寶。“你看,
”他指著被窗簾完全遮蔽的窗戶,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平靜,眼神卻有些飄忽,
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媽媽的窗戶,晚上總有妖怪在外面跳舞。它們沒有臉,只會飄來飄去,
還會發出嗚嗚的聲音,像風鉆進空瓶子。”我看著他,沒有立刻接話。妖怪?
這是孩童受驚嚇后的臆想,還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現實的扭曲轉述?我注意到他說這話時,
小手不自覺攥緊閥門零件,指關節微白。他又歪歪頭,聲音輕飄飄的,
仿佛怕驚擾了什么:“媽媽那天晚上一直在咳嗽,咳得停不下來,她說屋里有股怪味,
像好多好多爛蘋果堆在一起,聞著頭暈,眼睛也難受。”爛蘋果?
我腦中立刻回想起進屋時那股甜膩中夾雜刺鼻的異味。警方初步結論是煤氣中毒,
煤氣本身無色無味,為安全才添加強烈刺激性的臭味劑,但那種味道,
絕非小遠形容的“爛蘋果味”,更像……某種有機溶劑揮發的氣息。我的職業直覺告訴我,
這絕不是簡單的煤氣泄漏。“除了妖怪,你還看到別的嗎?或者聽到什么特別的聲音?
”我用溫和語氣引導,觀察他的反應。5小遠眼神閃爍一下,突然湊近我,
小手緊抓我的衣角,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孩童特有的神秘和不易察覺的得意:“周言叔叔,
我跟你說個秘密,你不要告訴警察叔叔。”他頓了頓,確認我專注看著他,
才繼續說:“那天晚上,我口渴出來找水喝,看到一個‘黑影叔叔’在廚房里待了很久。
他戴著黑色口罩和一頂壓得很低的帽子,只露出一雙兇狠的眼睛,鬼鬼祟祟,他很高,
比爸爸還高一點,走路時肩膀一聳一聳的,有點像……動畫片里的壞蛋。”“黑影叔叔?
”我心頭一緊,盡量維持平靜,“他做了什么?”“不知道,他一直背對著我,
在灶臺那邊叮叮當當,好像在倒什么東西。后來,他就提著一個小桶,從后門溜走了,
走得很快。”小遠松開手,退后一步,又恢復那種置身事外的表情,
仿佛剛才的爆料與他無關。我立刻找到負責現場的李警官,將小遠的話復述一遍,
著重強調“爛蘋果味”和“黑影叔叔”這兩個新增細節。李警官面露難色,
眉頭緊鎖:“周先生,這孩子……怎么說呢,精神狀態確實不太穩定。我們之前反復詢問,
他只說自己在柴房玩火柴,學大人點煙,想看看煤氣罐會不會像煙花一樣‘嘭’地炸開,
結果被煙熏暈過去。對于什么‘爛蘋果味’,尤其‘黑影叔叔’,可是一個字都沒提。
他現在突然說這些,會不會是……受了刺激,臆想出來的?”我眉頭緊鎖。小遠這孩子,
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是在刻意引導我發現什么,還是用謊言掩蓋更深層的東西?
或者,他只是個被巨大恐懼攫住的孩子,記憶出現混亂和錯構?可他提到“黑影叔叔”時,
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狡黠與回憶的細節(比如身高、走路姿勢),又不像是純粹的胡言亂語。
直覺告訴我,廚房是關鍵。6我再次進入廚房,空氣中那股甜膩異味比之前更濃,
帶著令人作嘔的化學品氣息。我仔細檢查每個角落,灶臺、水槽、櫥柜,
目光最終落在不起眼的垃圾桶上。我戴上手套,
將里面東西一件件取出、攤開在事先鋪好的塑料布上。大多是廚余垃圾,
還有幾張被水浸濕的廢紙。就在我快放棄時,指尖觸碰到一小片異樣的東西,
被裹在一團爛菜葉里。那是一塊撕裂的塑料包裝殘片,很小,邊緣不規則,深藍色,
上面用白色字體印著幾個模糊的字。我小心翼翼展開,手機電筒光仔細照射,
勉強辨認出“……強效溶解……”字樣,
后面似乎還有個“劑”字的上半部分和一個警示標志的殘角!
再聯想到空氣中那股特殊甜膩氣味,
以及小遠描述的“爛蘋果味”和周倩劇烈咳嗽、頭暈眼花癥狀,
一個可怕念頭在我腦海中炸開——氯仿!或類似的揮發性有機溶劑!這類東西,氣味甜膩,
高濃度吸入會導致昏迷甚至死亡!我的心瞬間沉下,捏著那塊小小的殘片,手心滲出冷汗。
這個家,絕不僅僅是煤氣泄漏那么簡單。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而煤氣,
很可能只是掩蓋真相的最后一道屏障!妹夫陳斌,小遠的親生父親。我將調查的第一個錨點,
落在他身上。這家伙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高利貸催債電話幾乎塞爆了妹妹生前通話記錄,
家里但凡有點價值的東西,十有八九都被他悄悄變賣換了賭資。我清楚記得,
妹妹不止一次為他嗜賭如命的事跟他吵得天翻地覆,甚至提出過離婚,
但最終都在陳斌痛哭流涕和賭咒發誓中不了了之。警方調閱記錄顯示,案發當晚,
陳斌遠在幾十公里外的縣城“紅中奇牌室”,與幾名牌搭子酣戰方城,
有四人可以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這聽起來像無懈可擊的鐵證,
但我敏銳直覺卻在叫囂著不對勁。我輾轉聯系上其中一位牌搭子老王,
他過去曾與妹夫在同一個工地搬過磚。一支煙遞過去,又悄悄塞了二百塊錢作為“茶水費”,
他才嘬了口煙,壓低聲音,眼神有些閃爍:“那天晚上啊,陳斌手氣臭到家了,
輸得臉都發青。中途……我記得他接了個電話,神色慌張地跑出去,說是上個廁所透透氣,
但臉色特別難看,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塌下來的消息。”“他出去了多久?”我立刻追問,
心口揪緊。7老王瞇著渾濁的眼睛,努力回憶片刻:“具體多久記不清了,
但絕對不止上個廁所的時間,估摸著……少說也得有半個多鐘頭,快四十分鐘了吧。回來時,
我看他額頭上全是汗珠,手還有點抖,問他怎么了,他就說肚子不舒服,岔過去了。
”半個多鐘頭,接近四十分鐘。從縣城奇牌室騎摩托車到鄉下老宅,深夜路況好的情況下,
一個來回,時間是足夠的。如果他早有預謀,利用這個間隙……我的心一點點沉下。
這天下午,院子里陽光毒辣得晃眼。小遠又找到了他的新“樂子”。
他不知從哪個角落翻出一個邊緣殘破的舊放大鏡,正貓著腰,
全神貫注蹲在院子一角的干草堆旁,對著一小撮曬得焦黃的艾草。
陽光在他小小的鏡片上匯聚成針尖般刺眼的亮點,很快,枯黃艾草尖端便冒出細細青煙,
繼而“噗”地一下,竄起一小簇橘紅色火苗。小遠非但沒有絲毫孩童應有的恐懼,
反而發出一連串“咯咯”的低笑,稚嫩小臉在跳動火光映照下,表情難以形容的詭異與興奮。
他一邊小心翼翼用小木棍撥弄火苗,控制火勢不讓它蔓延開,
一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含混不清地嘟囔:“燒,燒,
燒掉壞東西……燒掉不開心……都燒掉……”我緩步走過去,他頭也不抬,
依舊專心致志進行他那近乎“儀式”般的行為。隔壁晾衣服的張嬸眼尖,瞥見院內火光,
嚇得“哎喲”一聲尖叫,手里的濕衣服差點掉在地上。她快步湊到院墻邊,壓低聲音,
帶著幾分驚恐和指責對我低語:“我說周言啊,你可得好好管管這孩子!
小小年紀就敢這么明目張膽地玩火,這……這也太邪性了!
簡直就是個行走的縱火犯預備役啊!”她看我的眼神,復雜難明,
活像在看一個縱容惡魔的怪物家長。我沒有理會張嬸的咋呼,目光緊鎖小遠。
他口中要燒掉的,究竟是什么“壞東西”?這份與年齡不符的執著和詭異專注,
讓我背脊竄起一股寒意。8我正沉思小遠那句含糊不清的“燒掉壞東西”,
他突然感應到什么,猛地丟下手中放大鏡,指著院墻外遠處蜿蜒的小土路,
用混合尖利與某種病態興奮的語調,凄厲尖叫起來:“黑影叔叔!黑影叔叔又來了!
他來看我了!他來看我了!”我心頭一顫,幾乎是本能反應,立刻沖出院門。
只見一條身影跨坐在一輛黑色、看起來破舊的摩托車上,猛地加速,
輪胎在干燥土路上激起一片嗆人的塵土。那人戴著黑色全覆式頭盔,帽檐壓得很低,
幾乎遮住半張臉,只能依稀看到身形偏瘦長。我全力追了幾步,對方顯然也發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