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卞城柳家?
這幾個名詞叫蕭如胤多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曲起,輕敲起扶手。
出京之前,便是打聽過這卞城勢力,柳家可是高掛在名單的第一行。
最后這次沖突倒是很快就解決了,新任的大當家對他們二人奉為座上賓。
讓人把躺在地上渾身抓撓的前大當家送進真正的監牢,新任大當家畢恭畢敬地將著一女子一瘸腿的組合請到大堂上座。
昨日這女子突然間開口說大當家已經發現自己的背叛之心,然后還有幾分懷疑。二是查看手下卻發現大哥早就暗中使人下毒,這兩天就要動手除掉他,叫他對先生說的話深信不疑,更帶上了幾分恐懼。
蕭如胤坐在輪椅上,輕敲著扶手,通身氣度竟然比站在一旁身材高大的壯漢更為氣派幾分。
“你們這之前是否有一位叫趙師的人?”
看著因這個名字而震驚的壯漢,蕭如胤眸色深幽,神情卻更冰冷了幾分。
沈芷郁沒進大堂,看著忙忙碌碌收拾著因打架而損壞的場地的土匪,突然開口道:“你們是這附近的百姓吧?”
聲音帶著一種清冷如玉的質感,叫聽的人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眾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為首的人哆嗦著站了出來,“是是?!?/p>
“落草為寇非是好選擇?!?/p>
女子語調平緩,音色空靈,如冷月清霜,不帶一點嫌惡。
眾人這才忘了恐懼,七嘴八舌地說道,“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能安穩過日子,誰不想安穩過日子!”
“是連年大旱,我們的田地幾乎顆粒無收。偏偏官府還可著我們交稅......”
“我們村里,衙門老爺們還時常拉我們去做工,說是交不上稅,那就服徭役......”
“就是就是,還死了不少人呢?!?/p>
幾個人說著便涕泗橫流,面容哀苦。
身后輪椅緩慢,漆黑的眸子被蒼白的臉色襯得愈發深邃。
望著佝僂著腰離開的幾人,沈芷郁聽著身后人一字一句說道:
“朝廷已經免了兩年卞城賦稅了,并且戶部劃撥的賑災銀高達100萬兩......”
......
新任大當家幾乎答應了他們所有要求,并舉足歡慶送他們下山。
在沈芷郁開口說要那位自稱柳家獨子和他們一起走時,也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將少年打包送走。一副驅趕瘟疫的模樣。
待到下山時,那位柳家少主似乎還不敢置信,但在見到沈芷郁時,便又將一切拋諸腦后,滿眼放光。
他沒忍住,頂著一旁蕭如胤宛若殺人實質的目光,湊到沈芷郁身邊,好奇又小聲地問道:“我這寨子里是,是你們干的?”
還沒等沈芷郁開口,一旁的蕭如胤直截了當的吐出兩個字,“不是”。
“我不信,肯定是這位姑娘的仙法!”
惹得兩人又抽了抽嘴角。
沒見著兩人回答,也不介意,又熱情歡快地開口道:“二位是要去哪,若是去卞城,本少爺還可以招待一番?!?/p>
倒是很久沒遇到如此清澈的人了。
兩只老狐貍互相看了看,由沈芷郁和善回道:“那就多謝柳公子了,我等此行便是到卞城。”
又是一陣少年歡笑聲傳來。
大雁南飛,總是到了最后一站。
“驚鹿和醒竹你讓他們去做什么了?”
在盜匪欲將他們綁上山時,沈芷郁暗地叫他們先離開。
蕭如胤雖不知道為何,但也未開口阻止,但已經離開山寨了,卻還是不見那兩人,不由得好奇問了問。
“她們兩?我讓她們去接人去了。”
“接人?孤竟不知沈小姐在此處還有認識的好友......”
“唔,京中認識的,其實主要還是去接貨!”
聲音漸行漸遠,一路西去。
坐著半路遇到的柳家送贖金的馬車,沈芷郁打量著卞城城門,有些漠然。
“沈姑娘有所不知,這半月前方才遭了一次蝗災,但凡樹梢有一片葉子,都被啃食得干干凈凈,這才顯得這么破敗,這里以前很熱鬧的。”
卞城下屬青州,又臨運河,往來行商絡繹不絕,卻仍抵不過天災,更抵不過人禍。
坐于馬車中,偶爾風掀起布簾,都能對上墻角處,路邊宛若要食人般的渴求目光,叫人泛起雞皮疙瘩。
顯然身嬌體貴的柳公子也有些泛寒,連聲催促著進城。
他此次本是同父親吵了一架,離家出走,卻沒料到剛出城門,半路竟然被山匪劫持。
左不過這些山匪要寫銀兩,為免于受苦,柳大少爺干脆利落地寫了家書,半點也沒有覺得丟臉的意思。
據他自己所說,自己已經在寨子里呆了七八日。
馬車擠開上前討要飯食的百姓,任憑兩邊護衛如何驅趕,卻也只能緩緩朝城門挪動。
忽的,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傳來,伴隨著謾罵,一旁的百姓似聽見什么恐怖的事情般,宛如潮水分隔開來,通往城門的這條路,瞬間通暢。
“一群賤民,還不讓開。”馬背上是一年輕公子,穿著華麗,手中的鞭子揮舞得呼呼作響,瞬間擦過馬車,穿過城門,消失而去,揚起的塵土滾滾涌動。
一些百姓躲避不及,被狠狠抽中了幾鞭子,滿是血痕卻不敢呼救,連滾帶爬地躲開。
“城門縱馬,罪該當斬!”
一旁的柳安看著瘦薄顯得羸弱的殷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對方語調平緩,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就是就是!”
沈芷郁輕笑一聲,語氣里同樣沒幾分好感,“觀此人面相,下巴尖削、眉毛稀疏、人中短促——”
“乃福分不足親緣暗淡,短命早夭之相?!?/p>
“倒是可惜了。”
叮鈴,素手纖細如蔥,漫不經心的撥弄了一下銀鈴,清脆的聲音像是某種宣判。
柳安縮在一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馬車一路往城里走去,一路上再無人說話。
柳府坐落于城東,宅子古樸厚重,倒是比周圍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宅子教人看得順眼幾分,顯然,宅邸的主人更像是個儒商,而非暴發戶。
本朝雖重農,卻不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