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照,喜帕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挑開。我,蘇淺月,含羞帶怯地抬眸,
望向我的新婚夫婿——傳說中溫潤如玉的翰林學士李公子。然而,映入眼簾的,
卻是一張俊美如神祇,卻冷若冰霜的陌生面孔!他深邃的黑眸中沒有半分新婚的喜悅,
只有刺骨的寒意和審視?!澳闶呛稳??”低沉的嗓音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感,凍得我心尖一顫。
這不是李公子!我環顧四周,這奢華至極、雕梁畫棟的婚房,絕非清流李家所有!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炸開——我,蘇淺月,怕是上錯了花轎,嫁錯了人!
而眼前這位氣勢逼人的男人,胸前喜服上用金線繡著的四爪盤龍,
赫然昭示著他尊貴無比的身份——當今圣上親封的,權傾朝野的靖王殿下,蕭玦!完了,
這欺君之罪,怕是要株連九族!1我的血液在瞬間凝固,手腳冰涼得像是剛從雪地里撈出來。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逃!可我能逃到哪里去?靖王府守衛森嚴,我一個弱女子,
穿著繁復的嫁衣,怕是連這間喜房的門都出不去。蕭玦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利刃,
一寸寸地刮過我的臉,似乎在辨認什么。“回……回王爺,
”我強迫自己從極致的恐懼中冷靜下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民女……民女是吏部侍郎蘇家之女,蘇淺月。”“蘇家?”蕭玦冷笑一聲,
那笑意卻比不笑時更讓人心寒,“本王今日要娶的,是鎮國大將軍府的嫡女,柳嫣兒。
你一個區區侍郎庶女,如何會出現在本王的喜床上?”庶女……他連我的底細都一清二楚。
我心中一沉。今日出嫁的,確實有兩家。我家庶女蘇淺月,
嫁給翰林學士李文修;將軍府嫡女柳嫣兒,嫁給靖王蕭玦。兩家府邸只隔了兩條街,
許是……許是轎夫匆忙間抬錯了?可這種話,說出來誰信?這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而我,就是那顆被推出來送死的棋子!“王爺明鑒,淺月……淺月也不知為何會如此。
出門前,喜娘明明說的是去李府……”我垂下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一半是嚇的,
一半是委屈?!安恢俊笔挮i緩緩踱步到桌邊,隨手拿起一把用來削水果的銀鞘小刀,
在指尖把玩。刀光隨著燭火搖曳,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像閃爍的狼眼。
“蘇侍郎好大的膽子,竟敢用一個庶女來偷換本王的王妃。是嫌命長了,
還是覺得本王的刀不夠快?”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帶著血腥氣。我猛地跪倒在地,
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板上:“王爺息怒!此事定有蹊蹺!家父為人謹慎,
絕無此膽量行此欺君之事!求王爺給淺月一點時間,讓淺月查明真相,給王爺一個交代!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求生!我不能死,我若死了,我那在蘇家本就舉步維艱的姨娘,
定會生不如死。蕭玦沒有說話,喜房里靜得可怕,
只聽得見燭火“嗶剝”的輕響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那把小刀的寒光,
仿佛已經貼上了我的脖頸。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幾乎要暈厥過去,
頭頂才傳來他冷漠的聲音。“好,本王就給你三天時間。”我心中一松,剛要叩頭謝恩,
他下一句話又將我打入冰窟?!叭罩畠龋闳舨椴怀鰝€所以然來,
本王會親自送你和你蘇家滿門,去黃泉路上團聚?!彼D了頓,
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玩味的殘忍:“不過,在此之前,你仍是名義上的靖王妃。畢竟,
圣旨已下,拜堂已畢。本王倒要看看,你這‘錯嫁’的王妃,能在這王府里活過幾天。
”說完,他將那把小刀“唰”地一聲插回刀鞘,轉身拂袖而去,
只留給我一個冰冷決絕的背影和滿室的死寂。我癱軟在地,冷汗浸透了里衣。我,蘇淺月,
從踏入這頂花轎開始,就踏上了一條九死一生的路。2第二日天不亮,
我便被一陣嘈雜聲吵醒。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竟趴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夜。
喜房里的紅燭已經燃盡,只剩下幾縷青煙。門外,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王妃?哼,
什么王妃!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也配住咱們王府最好的聽雪苑?
王爺昨夜根本就沒在此處歇下,你們還真把她當主子伺候了?”是王府的側妃,云姬。
我從陪嫁丫鬟小桃的零星話語中聽說過她,據說是太后娘家的人,一向自視甚高。緊接著,
一個管事嬤嬤的聲音諂媚地附和:“云側妃說的是。王爺有令,這位‘王妃’,
就挪去西邊最偏僻的‘靜心閣’住下,沒有王爺的命令,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這是要將我軟禁起來。我深吸一口氣,扶著桌子站起來。一夜未眠,加上驚嚇過度,
我頭暈目眩,但眼神卻異常清明。我不能坐以待斃。蕭玦說給我三天時間,
卻又立刻將我軟禁,分明是想看我如何在這絕境中掙扎。我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嫁衣,
挺直脊背,緩緩拉開房門。門外,云側妃穿著一身艷麗的妃色衣裙,環佩叮當,
身后跟著一群氣勢洶洶的下人。她見我出來,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和挑釁?!皢?,妹妹醒了?
姐姐我正想來給你請安呢。只是不知,該稱呼你一聲‘蘇姑娘’,還是‘假王妃’呢?
”云姬用帕子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我沒有理會她的羞辱,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最后落在那個管事嬤嬤身上?!澳闶沁@府里的管事?”那嬤嬤被我看得一愣,
隨即挺起胸膛:“老奴是王府的張嬤嬤。奉王爺之命,請‘蘇姑娘’移步靜心閣。
”她特意加重了“蘇姑娘”三個字。“王爺的命令,我自然遵從。”我淡淡開口,話鋒一轉,
“但,在我還是‘名義上’的靖王妃一日,這王府的規矩,就不能亂。”我走到云姬面前,
她比我高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輕蔑?!鞍凑沾笾芏Y制,
側室需在正妻入門第二天清晨,敬獻新婦茶。云側妃不思本分,反倒帶著下人在此喧嘩,
擾我清夢,是何道理?是覺得我這王妃名不正言不順,還是覺得……王爺的決定,
你可以隨意置喙?”我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云姬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絕不敢說自己能質疑蕭玦的決定?!澳恪闵倌秒u毛當令箭!
王爺根本就沒承認你!”她有些色厲內荏?!巴鯛敵胁怀姓J,輪不到你來判斷。
”我冷笑一聲,“我與王爺已拜過天地,入了皇室玉牒。在圣上沒有下旨廢黜我之前,
我就是這靖王府唯一的正妃。你見我,不行禮,不問安,反而口出狂言,是為不敬。
聚眾喧嘩,是為不賢。挑撥是非,是為不德。三罪并犯,云側妃,你可知罪?
”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周圍的下人也都驚呆了,
他們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假王妃”,竟有如此氣魄和口才。我就是要立威。
在這吃人的王府里,你越是軟弱,別人就越是會把你踩進泥里。我轉向那個張嬤嬤,
眼神一凜:“還有你,身為管事,不思約束下人,反而助紂為虐??磥磉@靖王府的規矩,
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來人,”我揚聲道,“張嬤嬤治下不嚴,言語沖撞主母,
掌嘴二十。云側妃禁足于自己院內,抄寫《女則》五十遍,何時抄完,何時再出來。
”我沒有陪嫁的侍衛,只能虛張聲勢。但我賭,賭他們不敢公然違抗一個“正妃”的命令,
尤其是在王爺態度不明的情況下。果然,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不敢動手。就在這時,
一個冷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罢账f的做?!北娙寺劼曂ィ?/p>
只見蕭玦不知何時站在了庭院的月亮門下,一身玄色常服,神情莫測。他竟然沒走!
他一直在看!張嬤嬤和云姬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蕭玦的親衛立刻上前,
毫不留情地按住張嬤嬤,清脆的巴掌聲頓時在清晨的庭院里響起。云姬更是嚇得渾身發抖,
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我心中巨浪翻涌,表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
我朝蕭玦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禮:“王爺。”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
有審視,有意外,甚至……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贊許?“記住,你只有兩天了。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緩緩直起身。手心,已全是冷汗。這第一陣,我險勝。但我也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真正的風暴,還在后頭。3靜心閣,果然名不副實。這里是王府最西邊的角落,院墻破敗,
雜草叢生,屋子也久未修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比起軟禁,這更像是一種羞辱。
小桃,我唯一的陪嫁丫鬟,看著眼前的景象,眼圈都紅了:“小姐,這……這怎么住人啊!
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哭什么。”我拍了拍她的手,語氣平靜,“有瓦遮頭,
總比睡大街強。把東西放下,我們先打掃一下?!北г购脱蹨I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我必須保持冷靜,才能找到生機。小桃擦干眼淚,點點頭,開始和我一起收拾。
我們忙活了一上午,總算把主屋收拾得能見人了。然而,到了午膳時分,
送來的飯菜卻讓人心寒。一碗糙米飯,一碟蔫黃的青菜,還有一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湯。
連府里最低等的下人,伙食都比這個好。小桃氣得又要掉眼淚:“他們這是要把小姐餓死嗎?
我去找他們理論!”“站住?!蔽依∷?,“你現在去,除了被再羞辱一頓,什么也得不到。
”“那怎么辦?。靠偛荒芫瓦@么……”我看著那碗飯菜,
忽然笑了:“誰說我們就只能吃這個了?”我帶著小桃在院子里轉了一圈。這院子雖然荒涼,
卻也因此保留了一些“野趣”。我在墻角發現了幾叢野生的艾草和幾株不起眼的蒲公英,
甚至還在一棵老槐樹下,驚喜地發現了一小片長勢喜人的車前草。我幼時體弱,
姨娘便跟著一位走方郎中學了些粗淺的醫理,我也耳濡目染,認識不少草藥。“小桃,去,
把這些都采回來?!毙√译m然不解,但還是照做了。我讓她把糙米飯用清水淘洗幾遍,
又將采來的野菜洗凈,切碎。然后,我用屋里唯一還算完好的小炭爐,
將米和野菜一起熬成了一鍋清香撲鼻的菜粥。雖然簡陋,但熱氣騰騰的粥下肚,
總算驅散了些許寒意。吃完飯,我沒有閑著。我讓小桃找來一些干枯的艾草,
在屋里熏了起來。艾草不僅能驅趕蚊蟲,其獨特的香氣還能安神、祛除濕氣。很快,
原本潮濕發霉的屋子,便彌漫起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藥香。做完這一切,我坐在窗前,
開始梳理思緒?!板e嫁”之事,絕非偶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位本該嫁給蕭玦的柳嫣兒。
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毀掉一樁與權勢滔天的靖王的婚事,對她和她的家族有什么好處?
除非……她有心上人,不愿嫁。或者,這背后有更大的陰謀,是針對靖王而來。如果是前者,
事情或許還有轉圜余地。如果是后者,我這條小命,就真的懸了。我必須找到證據。
可我被困在這小院里,如何去查?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院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我警惕地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小廝,探頭探腦地朝里張望。
是廚房送餿飯菜的那個小廝。他見我看來,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跑。“站住?!蔽议_口道。
他身子一僵,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王……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他居然稱我為“王妃娘娘”。我心中一動,緩步走到他面前,
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我不是要責罰你。只是看你面色發黃,嘴唇干裂,
行走時右膝似乎有些不便,可是……最近常感口干舌燥,小便不利,且膝蓋有舊傷,
一到陰雨天就疼痛難忍?”那小廝瞬間瞪大了眼睛,
滿臉的不可思議:“娘娘……您……您怎么知道?您是神仙嗎?
”我微微一笑:“我不是神仙,只是略懂些岐黃之術。你這是濕熱下注,兼有風濕痹癥。
我方才在院中看到幾味草藥,正好對你的癥。”我轉身,
從晾曬的草藥中撿出一些車前草和蒲公英,遞給他:“拿這個,加上些許甘草,
一同煎水服用。不出三日,口干之癥可解。至于你的膝蓋,需用艾灸之法,方能緩解。
”那小廝捧著草藥,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對著我“撲通”一聲跪下:“多謝娘娘!
多謝娘娘救命之恩!小的……小的名叫順子,以后娘娘有任何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我扶起他,溫言道:“舉手之勞而已。我初來乍到,
對府中之事一概不知,日后,還需你多多提點?!表樧舆B連點頭:“娘娘放心!
這府里上上下下,就沒有小人不知道的事!您想知道什么,盡管問!”我看著他,
緩緩開口:“我想知道,大婚之日,將軍府那邊,都發生了些什么。
”4順子果然是個機靈的。第二天,他就借著送飯的機會,偷偷告訴了我他打探到的消息。
“娘娘,小的托人問了。大婚那天,將軍府的柳大小姐,一早就說身子不適,
一直待在閨房里,誰也不見。直到吉時快到了,才由喜娘扶著上了花轎。
據說……當時她的臉色白得嚇人呢。”臉色白得嚇人?是不愿出嫁,還是心虛?“還有呢?
”我追問?!斑€有就是……翰林學士李府那邊,也出了怪事?!表樧訅旱土寺曇簦?/p>
“據說李公子當天等來的新娘子,在拜堂的時候突然掀了蓋頭,大喊自己不是蘇家小姐,
然后就……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了!”我心中一驚:“死了?”“是啊!當場就沒氣了!
李家怕事情鬧大,悄悄報了官,說是新娘子突發惡疾暴斃,就把事情壓下去了。
但有那天的賓客說,那新娘子穿金戴銀,一身的貴氣,根本不像侍郎府嫁庶女的排場!
”一個侍女,竟有膽量和決絕,以死來揭露真相?這不合常理!除非,她背后有人指使,
并且給了她家人足夠的好處,讓她甘愿赴死。而那個本該坐在花轎里的人——柳嫣兒,
又在哪里?線索似乎都指向了柳嫣兒,但又像蒙著一層厚厚的迷霧。我陷入了沉思。
時間只剩下一天了。我手里這點捕風捉影的消息,根本不足以向蕭玦交代。
就在我心煩意亂之時,夜幕降臨了。靜心閣的夜晚格外寂靜,連蟲鳴聲都顯得稀疏。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突然,一陣壓抑的、極度痛苦的呻吟聲,
若有若無地從隔壁傳來。靜心閣旁邊,是一座被封鎖的別院,
據說曾是前朝一位廢太子居住的地方,荒廢已久。這聲音……是從那里傳來的?我心中好奇,
披上外衣,悄悄走到院墻邊。那聲音變得清晰了些,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充滿了掙扎和痛苦。
我屏住呼吸,搬來一塊石頭墊腳,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月光下,只見隔壁院子的石桌旁,
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是蕭玦!他穿著單薄的里衣,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他一手死死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另一只手緊緊地攥著,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身體微微顫抖,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我嚇了一跳,
下意識地就要縮回頭。他有病?看他痛苦的樣子,像是偏頭痛,
但又比尋常的偏頭痛要劇烈得多。這讓我想起了醫書上記載的一種名為“顱風癥”的頑疾,
發作時頭痛欲裂,如萬蟻噬腦,且多由戰場的舊傷引發。據說,靖王少年成名,
曾在北境戰場上受過重傷,險些喪命。難道……看著他痛苦不堪的模樣,
我心中竟生出一絲不忍。那個冷酷無情、手握我生殺大權的王爺,此刻看起來,
竟有幾分脆弱。鬼使神差地,我沒有躲開,而是輕聲開口:“王爺?
”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蕭玦猛地抬起頭,
那雙赤紅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駭人的光,像一頭被驚擾的受傷的狼。“滾!”他低吼道,
聲音沙啞。我卻沒有被嚇退。我看著他,認真地說:“王爺,你這是顱風癥。若信得過我,
我可以幫你緩解一二。”他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個病癥的名字。
太醫院的御醫都對此束手無策,只能用虎狼之藥暫時壓制,但副作用極大。
這也是他為何會獨自一人來此忍受痛苦,不愿讓任何人看見的原因?!澳愣t?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略懂皮毛?!蔽曳硐聣Γ瑒幼鬏p巧地落在他面前,
“王爺的痛,起于風池,盛于太陽,最終匯于百會。尋常藥物只能治標,無法治本。
需以銀針疏通經絡,再輔以按摩之法,方能見效?!蔽艺f著,伸手向他的頭部探去。
他下意識地側身躲開,眼中滿是警惕:“你想做什么?”“救你?!蔽矣纤鋫涞哪抗?,
眼神坦然,“王爺,你現在殺了我,易如反掌。但我若想害你,何必等到現在?
我只是不想……看著你這么痛苦?!弊詈笠痪湓?,我說得極輕,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同情,還是……別的什么。蕭玦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要將我看穿。半晌,他緊繃的身體,終于緩緩放松了下來。他閉上眼,
沙啞地吐出一個字:“……好。”5我沒有銀針。但我有一雙還算纖巧的手。
我讓蕭玦靠在石桌上,走到他身后,將手指輕輕按在他的風池穴上。他的身體瞬間一僵,
顯然不習慣與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胺泡p松?!蔽业穆曇舨蛔杂X地放柔,“相信我。
”或許是我的語氣,或許是疼痛讓他別無選擇,他緊繃的肌肉,終于還是順從地松弛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將從姨娘那里學來的按摩手法,盡數施展出來。
點、按、揉、推……我的指尖帶著溫熱的體溫,在他的穴位上不輕不重地游走。
從風池到太陽,再到頭頂的百會,我小心翼翼地疏導著他淤積的經絡。起初,
他依舊痛苦地悶哼,但漸漸地,他的呼吸平穩了下來。那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些許。
夜風清涼,月光如水,灑在我們身上。四周靜謐,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前一刻,我們還是審判者與階下囚,下一刻,
卻以這樣一種近乎親密的方式相處。我能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
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混合著冷冽的草木氣息。這個男人,強大、危險,卻又在此刻,
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了我的面前。不知過了多久,他喉嚨里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好多了?!彼穆曇粢琅f沙啞,卻不再那么緊繃。我停下動作,手心已經有些酸麻。
“這只是權宜之計?!蔽逸p聲說,“想要根治,需要長期針灸調理,
還需一味極其罕見的藥材——雪頂寒蓮?!彼従彵犻_眼,轉過頭看我。月光下,
他褪去了白日的冰冷和戾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竟帶著幾分疲憊和……迷茫。
“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病,你一個深閨女子,如何懂得這么多?”他問?!凹夷阁w弱,
我曾跟著一位郎中學習醫理,看過一些雜書罷了。”我半真半假地回答。他沒有再追問,
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眸子,像是兩潭旋渦,要把人吸進去。“為什么幫我?
”他突然問。我愣了一下,垂下眼簾:“我說了,我不想看著王爺痛苦。
況且……王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個‘錯嫁’的王妃,怕是第一個就要陪葬。
”我故意說得功利,不想讓他看出我心中那絲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他聽了,
嘴角竟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一閃而過?!澳愫苷\實。”他說,“比那些滿口忠心,
實則各懷鬼胎的人,要順眼得多。”這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類似“夸獎”的話。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彼掍h一轉,重新變得銳利,“你查到了什么?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我將順子打探來的消息,以及我自己的推測,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所以,我懷疑,是柳嫣兒不愿嫁給王爺,便設計了這場‘貍貓換太子’的戲碼。只是,
她為何要讓那個丫鬟以死明志,我又為何會出現在王爺的花轎里,這其中的關節,我想不通。
”蕭玦聽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顯得有些孤寂?!傲虄旱男纳先?,
”他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就是你本該嫁的那個翰林學士,李文修?!蔽胰缭饫讚?,
猛地抬起頭,滿臉的難以置信。柳嫣兒……和李文修?這怎么可能!一個是將門虎女,
一個是文弱書生,他們怎么會……“所以,”蕭玦的眼神冷得可怕,“她不是不愿嫁,
她是想一石二鳥。讓你,一個身份低微的庶女,來頂替她,激怒本王。本王一怒之下,
殺了你,再遷怒于蘇家。屆時,她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請求皇上解除婚約。
如此一來,她既能擺脫本王,又能順利嫁給她的心上人。至于你的死活,和蘇家的存亡,
不過是她計劃中的墊腳石而已?!彼姆治?,字字誅心。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好狠毒的計策!好惡毒的女人!為了自己的私情,
竟不惜犧牲我蘇家滿門的性命!“那我……我為何會上了王爺您的花轎?”我顫聲問。
“很簡單?!笔挮i冷笑,“兩頂花轎,四名轎夫。只要買通其中一兩個,在某個街角,
交換一下方向,神不知鬼不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所有的線索,
在這一刻都串聯了起來。我恨得咬牙切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巴鯛敚蔽姨痤^,
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我有一個辦法,不僅能證明我的清白,還能讓柳嫣兒,自食惡果!
”6我的計劃很簡單,也很冒險。那就是——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柳嫣兒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但她算錯了一點?!蔽铱粗挮i,眼中閃爍著冷靜的光芒,
“她算錯了王爺您。她以為您會當場殺了我,將事情鬧大。可您沒有。如今三天過去,
靖王府風平浪靜,她必然會心生疑竇,前來試探?!笔挮i挑了挑眉,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她若來,必然會以‘探望’的名義。屆時,王爺只需如此……這般……”我湊近他,
將我的計劃和盤托出。他聽著,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贊賞和興味。
“你倒是……有點意思?!彼粗遥旖窃俅喂雌鹉悄ㄈ粲腥魺o的笑意,“好,
就按你說的辦?!钡诙煲辉?,王府的管家親自來了靜心閣。他不再是前兩日的倨傲,
而是恭恭敬敬地對我行禮:“王妃娘娘,王爺有令,請您搬回聽雪苑。另外,
這是王爺為您準備的衣物首飾?!彼砗?,幾個丫鬟捧著托盤,上面是綾羅綢緞,珠翠環繞。
我知道,這是戲要開場了。我換上一身月白色的華服,略施粉黛。鏡中的我,
雖然面容依舊清秀,但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沉靜和銳利。
小桃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姐……不,娘娘,您真好看?!蔽一氐铰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