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很快趕到,前臺的小姑娘不過二十出頭,早已被嚇得渾身發抖。帶隊的是一個老警察,
胡子拉碴,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舊夾克。眼見前臺小姑娘神情恍惚,問什么都沒有反應。
他便又轉向我:「你是什么人?和死者有什么關系?」尸體已經被打撈了上來,
此刻正平躺在我腳邊。扭曲驚恐的五官,脖子間駭人的勒痕,眼珠瞪得快要爆掉。
前臺受不了這近距離的刺激,終于暈了過去。我扭過頭不敢去看,只是深深的呼吸,
試圖讓自己平靜:「這是,我太太。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來這里泡溫泉。誰曾想。。。
」老警察面色凝重:「您節哀順變。我是負責本案的警察,我姓何。為了盡快抓到兇手,
接下來有一些問題,需要詳細和您了解下。」地上潮濕的水汽,順著小腿而上,冰涼滑膩。
仿佛躺在地上的尸體,無聲息地伸出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腳踝,讓我動彈不得。
山頂的這個天然溫泉,是當地有名的特色,也是我們所住酒店的招牌。溫泉以私湯形式,
做成了不同特色的露天房間,在泡著溫泉的同時,也享受山間的風景。這是工作日,
來溫泉的客人不多,剛才被這一番鬧騰,都嚷嚷著抱怨。卻在知道兇案發生后,
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警察本想挨個詢問,但剛從溫泉出來的客人渾身濕漉漉,
即使加了件厚外袍,也頂不住熱氣散去的濕冷,叫喚連天,眼看就要鬧了起來。
匆匆趕來的酒店經理,趕忙向警察解釋,溫泉只對酒店的客人開放,按照房間號預約,
所有預約人員都登記在冊。不如讓大家先回酒店,再挨個錄口供。何警官同意了經理的建議,
只是單獨留下了我這個家屬。經理長吁一口氣,給客人們挨個道歉,一一遞還寄存的衣物,
馬不停蹄將他們送回酒店。一番兵荒馬亂后,現場只剩下我,抱著妻子剩下來的遺物,
呆呆坐著。填寫資料的小警察,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這是你?」何警官瞪了他一眼,
又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他剛當警察不久。」我笑著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十年前的我,
是律師界小有名氣的新星。但自從那次意外后,我便再也不曾露面,大眾一直猜測頗多。
沒想到,居然在這里被認出。「剛才你說,你們泡澡到一半,你就出去了?」我點點頭。
「是的,中間我泡得氣悶,就出去透口氣。回到浴場才知道我太太,她一直沒有出來。
我擔心她暈在里面,就讓前臺陪著我去看。結果就發現溫泉里,我太太她......」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何警官又問道:「剛才那些人里,有你認識的人嗎?
或者只是覺得眼熟的人?」此時的我已是昏昏沉沉,
有氣無力地搖著頭:「沒有吧......我也不確定,我沒太注意看。」見我這幅模樣,
他也不再追問,讓我先回酒店休息,具體情況,等詳細調查后再說。我渾身疲倦回到酒店,
恍惚坐在空蕩的房間,仍感覺這一切,仿佛一場夢。妻子的生活用品,四散地擺在各個角落,
她慣用的香水,還殘留在房間的空氣中。
桌上擺著酒店送的賀卡:「恭喜 朱佳佳&朱國華 夫婦 十周年快樂!」但那個人,
卻再也回不來了。想到這里,我終于忍不住,掩面放聲大哭。……為了逐一排查,
警察很快在山腳封路,確保兇手無法趁亂逃離。而當天同在溫泉的客戶,
也被要求不能離開酒店,等待調查。酒店里人心惶惶,路過的每個人,都不自覺望向我。
眼里全是懷疑,害怕和被無辜波及的憤怒。很快,經理敲響了我的門。「這是您讓修的手機,
只是進了一點水,已經修好了。」我接過手機,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只是一臉歉意地鞠躬:「不好意思,其他客人的意見太大了,說和您待在一起,他們會緊張。
」「請您之后待在房間用餐,盡量不要出來走動。」情緒低郁的我,從難以置信到怒不可遏,
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憑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少付你們錢了?現在被殺的,是我老婆!
我才是受害者!你告訴他們,不舒服就讓自己滾!」經理只得不停地道歉,我卻不肯松手。
失去愛人的痛苦和悲憤蒙蔽了我的雙眼,我只想將狠狠發泄自己心中的悶氣。這爭執響動,
吵到了整個走廊的人,在其他房間錄口供的何警官也很快趕來,極力勸阻。我定了定神,
松開了手。眼下和警察硬碰硬,并沒有什么好結果。我還想從他們那里,了解案件進展。
我喘著氣問他:「現在調查得怎么樣了?找到兇手沒?」他沒有搭腔,只是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會意,帶著他先回了房間。他漫不經心地四周打量房間,但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始終放在我身上。我面無表情,只是翹著腿不發一言,等著他開口。他拿出了煙,
巡了一圈之后沒找到煙灰缸,見我面色冷峻,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查了前臺的監控。2點你們到了溫泉,2點30分您去前臺領了包,
坐在外面的休息區抽煙,直到2點50分才重新回去。這中間再無其他人進出。
法醫目前斷定,死因是窒息而亡,死亡時間是在2點20分到2點50分之間。」
我想起水中那條漂浮的麻繩,不禁打了個冷戰。「死者的手機,
在2點35分有一條短信發送記錄。也就是說,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
遇害時間很可能是在2點35分之后。」我捏緊了拳頭:「你意思是,
兇手就在那些泡溫泉的人中?不對啊,可是我出去的時候,明確聽到我太太落了鎖。
可是后來我回去時,門是開著的。如果兇手就在當時的溫泉會所里,他是怎么開門進去的呢?
」何警官皺著眉,思索道:「如果當時確實落了鎖,那就有兩種可能:一,
兇手有開鎖的鑰匙,那么酒店內部人員的可能性很大。二,兇手和你太太認識,
是死者自己開了門讓他進去。」他話鋒一轉,直勾勾盯著我。「不過,我有一個疑問。
朱先生說擔心你太太在里面暈倒了,那直接打電話給你太太,先確認下情況就好,
為什么要和前臺一起過去查看?」我有些不解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既然他自己都說,
我妻子是在2點35分之后遇害的,那時候我人都在外面,有沒有鎖門,和我也毫無關系。
何警官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說道:「不排除某種可能。比如,有人偷拿了寄放在前臺的手機,
然后在2點35分發了一條短信冒充死者。以此制造不在場證明。那么門有沒有鎖,
不過就是一個障眼法而已。」這貌似毫無根據的話,很明顯就是在暗示我。也是,
就像酒店的客人毫無緣由的猜測一樣,任何兇殺案,首先被鎖定調查的就是配偶。
做過律師的我,心里也很清楚這一點。看來前面這通分析,是在為審訊我做鋪墊啊。
果然來者不善。我往沙發上一靠,語氣也冷了起來:「當時我太太她是拿著手機進去的,
這個前臺的小姑娘可以作證。而我們寄存的東西,都是她親自放置和取出的,并不是我經手,
沒有偷拿的可能。」「有沒有鎖門,有沒有人再進入我們的房間,你不能直接查監控嗎?」
他搖搖頭:「很遺憾,監控只有前臺,室內為了保護客戶隱私,并未安裝。
無法確認有誰進去過。目前也沒有找到目擊證人。」「那你是憑什么,在這里質疑我?」
我的語氣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對面這個該死的警察,
卻仍是鍥而不舍地追問:「有沒有可能,當時您出來的時候,「不小心」
把朱太太的手機一起帶了出來,回到現場后又落在浴室里?」「我穿的是酒店統一的浴袍,
浴袍沒有放東西的口袋,我也沒有拿任何東西!以上這些事,難道前臺監控看不到嗎?」
我被這一通胡攪蠻纏,鬧得心煩意亂。邋遢的外表,加上這不負責任的推測,
我對這個警察的印象變得極差:「什么證據都沒有,那你在這里含沙射影指認我做什么?
警察先生,我雖然很多年不做律師了,但我還是知道,什么是誹謗罪。」
他笑著擺擺手:「只是探討一種可能性,朱先生別急。」我也不愿再和他多說,
他也終于識相地閉了嘴。山間天氣多變,頃刻間,便下起了大雨。昏暗的天色,
和時不時響起的悶雷,讓整個房間籠罩在灰暗的沉悶之中。「十年婚姻,
看起來朱先生和朱太太很恩愛。」安靜中,他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話。順著他的話,
我陷入了回憶。十年婚姻,一幕幕卻仿佛在昨日。我和妻子是大學便相識相愛,
畢業后很快結了婚。前三年我們一直很幸福,我入了律所,經手了幾個大案子,
很快有了些名氣。她能力優秀業績突出,也順利當上了部門經理。一次外出,
意外遇到醉酒的司機,我推開了愣在路中間的妻子,自己卻來不及躲閃,
右手被車壓成粉碎性骨折。救治之后,勉強可以滿足日常使用,但手指反應緩慢,
也不能正常使勁。右手殘疾的律師,等同于廢了。我的律師夢,也到此結束。這個傻瓜,
捧著我的右手,滿臉淚水:「這只手都是為了我,你放心,就算你當不了律師了,
我也養你一輩子。」意志消沉的我也不愿再出去,干脆辭職做全職主夫,
一心照顧好我們這個家。直到這兩年,妻子當上了公司的CEO,擔心我一個人在家太勞累,
家里就請了保姆。我閑來無事,便找了個公司做行政,工作輕松,也算有個事。
十年結婚周年慶,我們放下一切工作,打算好好過個紀念日......我苦笑:「我現在,
不過是一個靠老婆養著的殘廢罷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去殺害她?
你問我為什么要找前臺一起過去?如果她真的暈在池子里,我這個廢人,
一只手根本沒法抱她上岸。這個理由夠不夠?你還想問什么?」何警官看著我的右手,
若有所思。「鈴——」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他拿起了電話,道了聲抱歉,
便起身去到一旁。屋外天色昏暗,他站在窗邊。玻璃上倒映著他驚訝的表情,異常精彩。
許久之后,何警官才擰著眉頭,走過來。「前臺的成小姐醒了,剛剛已經錄完口供。
她證明說,當時你們還沒走過去,她就已經看到池邊的手機了。」
「現在能證明我不是兇手了嗎?」翻涌的往事回憶逼得我血氣上涌,
想到之前還言笑晏晏的妻子,此刻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太平間。我心頭疼得滲血。
我不再顧及所謂的顏面,破口大罵:「你們不去追查真兇,一個勁懷疑我這個受害家屬。
你們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我失去理智,甚至舉起了拳頭,只想往這張可惡的臉上揮去。
這時天邊炸了一聲驚雷,照亮了整個房間。一個警察慌張,沖了進來:「何警官!
有個從溫泉回來的客人,不見了!」「已經查過他在酒店留的個人信息,名字叫周宇。
死者3點發的短信,就是發到他的手機上。從短信內容上來看......」「夠了!」
何警官沖他使了個眼色。我想起,曾無意聽到妻子打電話和一個人爭吵,提到過這個名字。
當時她聲色有些慌亂,解釋說是工作上的事情,手卻下意識地背了過去。結婚這么多年,
我對她一些小動作再熟悉不過了,但當時卻沒有太去在意。我顫抖,仿佛靈魂出竅,
連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那條,那條短信,寫的什么?」我上前死死捏住小警察的右臂,
指甲幾乎要戳進他的肉里。他一臉吃痛,卻不好推開我。我已經快陷入癲狂:「我問你!
短信內容是什么!」何警官上前來,兩手費力掰開我:「朱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
但您先冷靜一下。」我被推著,一步步退回沙發,就連費力舉起的右手,都開始顫抖。
小警察委婉地解釋了短信內容,大概意思就是我妻子告訴他房間號,讓周宇馬上過來。
「因為用詞比較,呃,曖昧。所以目前,我們正在核實他們的具體關系。」
何警官小心地打量著我的臉色。我感覺自己真是可笑。前幾分鐘,
還在言之鑿鑿地說我和妻子有多相愛,現在卻發現,結婚紀念日,奸夫就在隔壁。「還有,
那條繩子,屬于周宇的房間。他的房間是海洋主題風格,那條繩子就是裝飾船上的。」
「另外,我們還從死者的手機上,恢復了一張照片。麻煩你看下,認不認識這個人。」
照片上,一個長相俊美邪氣的青年男子,手指夾著煙,正沖著鏡頭吐煙圈,
顯得頗為瀟灑不羈。而一直聲稱自己討厭煙味的妻子正摟著他,滿臉甜蜜和癡迷。
我撫摸著那張幸福的臉,眼淚一滴滴砸在相片上。突然想起,我已經好久,
沒有看到這樣的笑容了。「我,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何警官也嘆了一口氣,
拍拍我的肩膀:「如果是他們認識,那關于房間上鎖的情況就說得通了,
應該是死者自己開的門。這個人現在有作案嫌疑,我們需要馬上找到他。
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鉆戒.......」我低聲喃喃。
正準備離開的何警官轉過頭看著我。我指著照片上,妻子的右手無名指上,閃耀的鉆石戒指。
何警官頓悟,急匆匆往外趕,吩咐著旁邊的人:「馬上檢查一遍浴池,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我失神地看著照片,不再踏出房門一步。來送飯的服務生,偶爾會帶來最新的消息。
經過視頻對比,和酒店人員指認,已經確定了當日在溫泉的客人,就是照片上這個周宇。
而當天離開溫泉,回到酒店后,他趁著大家不注意,在警察還沒有封鎖山路前,
便開車跑掉了。目前何警官他們正在聯系市里的警察局,四處尋找他。找到了嫌疑人,
山下已經解封,滯留的客人都陸續離開了。最后她好心地勸我:「朱先生,您也別太傷心了,
還是早點回家吧。」而我麻痹的大腦,一句話都聽不進去。直到陰沉著臉的何警官走了進來。
我張開了嘴,聲音卻沙啞得厲害:「是他嗎?」他卻沒有接我的話,沉默地點了一根煙。
我拿出桌底干凈的煙灰缸給他,他深吸幾口之后,徑直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前臺的成小姐,
昨天摔下懸崖,已確認死亡。」我一下坐直了身子:「怎么會!」「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山路陡滑。她從山頂的溫泉會所下來,估計是失足墜崖。」我心里一片茫然,這短短幾天內,
兩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要不是這個小姑娘的證詞,我也說不清自己的嫌疑。
還沒來得及感謝她,怎么就......」何警官拍拍我的肩膀:「這是意外,
你也不要太傷心。」「當天在溫泉的客人,我們已經一一調查,都和你們夫妻素不相識,
沒有作案動機。當天溫泉會所,除了一直在前臺的成小姐,也沒有別的工作人員。
也排除酒店內部人員的可能。」「這次來就是來告訴你,我們沒找到鉆戒,
但池底的石頭縫隙找到另一枚戒指,目前判定是屬于周宇的。所以,
他現在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一連串的重磅消息,砸的我半晌回不過神來。
我的妻子在我們的紀念日旅行,還叫來了她的奸夫?為什么奸夫會突然對她痛下殺手?
成小姐作為我的人證,卻突然墜崖身亡,怎么會這么巧?一連串問題,
讓我渾渾噩噩的腦袋生疼。我看著手機上,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長嘆一聲,
回撥了過去:「媽,嗯,我沒事,我很快就回去。」......終于回到自己家后,
我倒頭便睡,亂夢紛擾。我夢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浴池旁。水汽縈繞的溫泉里,
妻子嬌柔嫵媚地坐在池中,長發隨著水波蕩漾,飄蕩在池面。我激動得上前,
伸出雙手想要去擁抱她:「你沒事!太好了!」伸出的手僵在原地,水汽漸漸散開,
那池子里居然有兩個人。他們背對著我,身體一動不動。「咯吱——」
兩人的腦袋緩慢地轉了過來,180度詭異地扭曲著。他倆臉上的笑容和照片里一樣,
脖子上卻緊緊系著一條長長的繩子。狗男女!我憤怒地大叫,卻發現自己張著嘴,
怎么也發不出聲音。低頭一看,我的脖子上不知何時,也纏繞上一根繩子。我的手不受控制,
將繩子的兩端越來越緊,肺里的空氣也漸漸稀薄......「救,命......」
我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喘氣,渾身已經濕透。周圍卻仍是一片死寂,
我輕輕摸著另一半空蕩蕩的床,心里一片悵然。我已經半個月沒出門了。
期間雙方的父母都來了,抱著我,哭成一片。我聽不進他們說的話,渾渾噩噩,
只任由他們擺弄。直到聽到「葬禮」兩個字,我才眼皮一跳,條件反射地大喊:「別動!
她還好好的,為什么要辦葬禮!」爸媽摟著我,滿臉緊張:「我的兒啊,你別嚇爸爸媽媽!
我們知道你心里苦。但人死不能復生,你想開點,別把自己也憋出病來。你要是有個好歹,
爸媽可怎么活!」岳父岳母也拉著我的手,哭成淚人:「警察都和我們說了。
你為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我這個不省心的女兒,居然出軌,招惹了那種喪心病狂的人,
還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是爸媽沒有教育好這個孽障,你受苦了啊!」我哆嗦著嘴唇,
連連搖頭,不相信這一切。我爸媽趕緊說:「是真的,警察已經去公司調查了。秘書說,
最近經常聽到他們倆在辦公室吵架。然后那個叫周宇的,怒氣沖沖從辦公室摔門而出,
還嚷嚷著什么一定要你后悔。」「這個畜生到現在都找不見人,我看肯定是他干的!」
我渾身發抖,決定自己去問個清楚。妻子死后,她的秘書也跳槽去了其他的公司。
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聯系上她。我一定要問清楚,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為什么這個男人要殺死我妻子。面對我咄咄逼人的眼神,對面的秘書心虛地抿著唇,
慌張地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過了很久才終于開口。「朱總她和那個男人,他們出去的行程,
都是朱總讓我私下安排的。每次朱總出差,會讓我額外多空出兩天。而對朱先生你這邊,
就說是公司的行程安排。」「時間大概是有兩年了。最近他倆情況有些不對,經常吵架,
我聽到過幾句。好像是為了錢的事情。這個我也和警察說過了。朱總還單獨吩咐過我,
凍結給他的副卡,沒有她的同意,不許周宇再來見她。」我呆呆坐著,心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僥幸被擊得粉碎。秘書面帶愧疚:「朱先生,其實我心里一直覺得對不起你,
但我只是個打工人,所以不得已,只能聽老板的吩咐。我知道,你早晚會來找我的。」
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神閃爍:「朱總有個單獨的手機,是用來和周宇聯系的。
那個手機上,可能有周宇的手機追蹤定位。」「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警察?」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這個手機放在哪里了,就算說了也交不出來。還有,
朱總畢竟提攜過我,那個手機里都是她的隱私。我不知道這樣直接曝光,
會不會影響她的名譽。你是她的老公,這件事,還是你來決定比較好。」謝別秘書后,
我回到家,翻箱倒柜,卻是一無所獲。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媽媽敲開了臥室的門,
問我書房的鑰匙在哪里,她要收拾一下妻子的遺物。我靈關一閃,拿起妻子的鑰匙,
進了書房左右翻查。我癱坐在椅子上,卻無意間瞟到桌面下方,安裝了一個暗格,
手機果然就在這個里面,可惜手機有密碼。我思索良久,決定還是將手機交給警方。
總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我撥通了何警官留給我的手機號碼:「喂,何警官,
我這里有個東西要交給你......」警方的偵訊手段果然迅速,
不到半天便破解了手機密碼,查到了周宇的位置。還在妻子的秘密手機里,
找到了她給周宇訂酒店和溫泉的記錄。所以周宇出現在溫泉不是偶然,
是她給周宇安排好了一切。好好好,我忍不住冷笑,平時偷情還不夠刺激。出門過紀念日,
都得帶上奸夫是吧?「周宇的審訊,我要參與。」何警官被我的要求嚇了一跳,
搖著頭拒絕說這個屬于警察辦案的工作,不能讓家屬參與。
我固執著堅持著:「我不是要進去,直接參與你們的審訊。審訊室的單面玻璃不是可以看嗎,
我去那里看就行。你不用哄我,我以前做律師的時候,可參與過不少次。
我這個要求并不過分。」他見我絲毫沒有退步的意思,無奈地嘆了口氣,
答應會去和上級申請。終于,我等到了周宇被抓捕的消息。何警官通知我,
下午可以去警局旁聽,他反復叮囑我,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因為不放心,
沒有親自參與審訊,而是選擇親自陪同我。我只是沉默地站在玻璃后,
看著這個奪走我一切的男人。對面的男人一直情緒激動地嚷嚷著,說自己冤枉。
「我們是前兩年認識的。我們平時感情還挺好的,她對我也大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點特別背,賭什么輸什么。為了翻本,我只好找高利貸借了不少錢。結果又全賠進去了。」
他滿臉沮喪地揉著自己的頭發。「區區一百萬而已,她一個大公司的CEO,還在乎這點錢?
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風,死活不愿意拿錢給我補上。這可是高利貸啊,不是鬧著玩的,
還不上錢,我會被砍死的!」「上次吵過之后,我們一直冷戰。這次她給我訂了酒店和溫泉,
我以為她是想找我,重歸于好。」到最后,周宇幾乎要哭出聲來。
「我不知道她也和她老公也去了溫泉啊。我在房間里睡著了,根本沒看到她發我的短信。
等我醒了的時候,警察都來了,我才知道她死了。我知道你們肯定會懷疑我,
一害怕才跑掉的。」警察卻不吃他這一套,
拿出了在池里找到的戒指:「這個戒指我們已經查過了,確認就是你的。
你沒有找過死者的話,你的戒指怎么會掉在溫泉里?還有死者手上的鉆戒去哪里了?」
他仔細地看了看戒指:「這戒指之前就丟了,我不知道怎么會在哪里。我沒有進去過房間!
肯定是被別人撿走了陷害我!對,沒錯,肯定是她那個廢物老公!他們早就感情不合了,
一定是他故意陷害我!什么鉆石戒指,我根本不知道!」就是這幅丑惡的嘴臉,
奪走了我妻子的愛,還奪走了她的生命。我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血紅,扭曲。我失去理智,
一拳砸向面前的玻璃:「說謊說謊!你個畜生,你為什么要殺她!你去死!」
良好的隔音效果隔絕了我的叫喊,連玻璃都只是輕微晃動了一下。
旁邊的何警官趕忙上前抱住我,我大喊大叫,不顧一切甩開他。推搡著,
撞倒了右側的一個書架,沉重的架子沖我砸過來。我本能地舉起右手去抵擋,那只廢手,
卻無法承擔這樣的重量。我吃痛地叫了一聲,趕忙用左手撐住,才讓書架停了下來。
他這才騰出手來,幫忙抬開書架,堅持將我送去醫務室。一番檢查后,
醫生表示右手因為沖擊有輕微扭傷,還好不算嚴重。他反復叮囑:「你這手早年受傷嚴重,
不能承受大力,你可一定要小心。如果再這么折騰下去,就徹底報廢了!」我放下衣袖,
默默點頭。何警官欲言又止,只能好言安慰道:「朱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事已至此,
懲處兇手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為了這種人,傷害自己的身體。」為了避免我再受到刺激,
何警官一路把我送出了警局,不肯再讓我看一眼周宇。時隔一個月,在家人的勸說下,
我終于鼓起勇氣,去面對生活。當我再回到公司,所有人都關切的望著我,噓寒問暖。
一向嚴苛的領導也變得慈眉善目:「小朱啊,你還好嗎?有需要公司提供幫助的地方,
盡管提出來。」我只能笑著回應。這份工作,也是當初妻子幫我聯系的。
否則一個右手殘疾的大男人,誰會招來做行政呢。「對了,你來公司也這么久了,
工作也做得好。公司已經決定,準備升你做辦公室主任。」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這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只可惜,我不打算繼續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了。
我直接提交了辭呈,領導滿口說著太突然了可惜了,但他的神情明顯松了口氣。
考慮到公司的形象,他們不敢辭退我,只能換個方式養著我。難得我主動離職,對他們來說,
豈不是天大的好事。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家里再無牽掛,我思來想去,打算重新進修法律。
從前的合作伙伴惋惜于我的天賦,也慷慨表示,等我學成歸來,愿意再讓我加入律所。
這些年失去的時光,我想通通補回來。我心里那些痛苦和怨恨,一點點消失,變得平靜起來。
從溫泉那日開始,一直彌漫在我眼前的霧氣,終于緩緩散開。我終于接受了妻子去世的現實,
從警局領回尸體,安排火化安葬。死者為大,不管怎么樣,結婚十年,她終究是我的妻子。
放下過往的恩恩怨怨,先讓她入土為安吧。家里終于選定了日子,安排了葬禮。
從前睡在枕邊的人,現在變成了我懷里一方小小的盒子。黑白照片上,
妻子還是像十年前一樣,明媚動人。前來哀悼的親朋好友安慰著我,我只能努力扯著笑,
禮貌回應。何警官也來了,他在墳前獻花之后,來到我面前,深深鞠躬:「朱先生,請節哀。
」我起身回禮,并問道:「這件案子,什么時候有結果?」何警官邀請我去外面走走,
我回身交代了幾句,跟著他走了出去。山間的空氣比城里清新得多,滿目青翠,
讓人的心情也放松不少。何警官掏出一根煙遞給我,我接過了煙。「剛才才聽說,
你為了妻子早就戒煙了。我還怕你不抽呢。」他笑著給自己也點了一支。「人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