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永遠那么刺鼻。陳美新端著熱水壺穿過走廊時,第三次注意到那個男人。
他靠在窗邊抽煙,修長的手指夾著煙卷,黑色風衣襯得身形格外挺拔。醫院明明禁煙,
卻沒人敢去制止他。"東陽,該吃藥了。"她推開307病房的門,聲音刻意放輕。
劉東陽半靠在床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美新,你今天不是有課嗎?""調課了。
"陳美新熟練地倒出藥片,余光瞥見床頭柜上的檢查單,"醫生怎么說?""老樣子。
"劉東陽接過水杯時,手指微微發抖,"需要做那個手術,
但是..."陳美新知道他在猶豫什么。三十萬的手術費,
對他們這樣的普通大學生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走廊突然傳來騷動。透過門上的玻璃窗,
她看見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簇擁著剛才那個抽煙的身影匆匆走過。為首的醫生點頭哈腰,
態度恭敬得不像話。"那是謝寒。"劉東陽突然說。"誰?""謝氏集團的二少爺。
"劉東陽壓低聲音,"道上的人都叫他'寒爺'。"陳美新手一抖,差點打翻水杯。
她想起上周在校門口看到的新聞——某企業家在自家車庫被槍殺,嫌疑人至今未落網。
照片里模糊的背影,似乎就是剛才那個男人。三天后,陳美新在繳費處遇到了劉東陽的母親。
"阿姨,東陽的檢查費...""美新啊,"女人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抿了抿,
"阿姨現在手頭緊,你能不能先墊上?"陳美新攥著錢包的手指發白。
里面是她這個月的生活費和兼職賺來的兩千塊。她默默抽出銀行卡,遞給了收費員。轉身時,
她撞上了一堵人墻。"小心。"低沉的男聲在頭頂響起。陳美新抬頭,
正對上謝寒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他今天沒穿風衣,黑色高領毛衣襯得下頜線更加鋒利。
近距離看,他眼尾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對、對不起。"她慌忙后退,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墻壁。謝寒沒說話,目光在她手中的繳費單上停留了幾秒,
然后側身讓開了路。陳美新逃也似地跑向電梯,心跳快得不像話。直到電梯門關上,
她才敢回頭。透過逐漸閉合的門縫,她看見謝寒仍站在原地,目光如影隨形。那天晚上,
劉東陽的母親帶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東陽,這是周叔叔。
"女人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甜膩,"他在市中心有家投資公司。"陳美新識趣地退出病房,
卻在走廊聽見了爭吵。"三十萬對我來說不算什么。"男人的聲音帶著施舍,
"只要你簽了這份協議,錢馬上到賬。""斷絕母子關系?"劉東陽的嗓音嘶啞,"媽,
你就這么想甩掉我這個累贅?""東陽!媽媽也是為你好..."陳美新捂住嘴,
眼淚無聲地滑落。她轉身跑向樓梯間,卻在拐角處撞見了意想不到的人。謝寒靠在消防門前,
指尖的煙頭明明滅滅。"哭什么?"他問得直接。陳美新慌忙擦掉眼淚:"沒、沒什么。
"謝寒掐滅煙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需要幫忙,打這個電話。"名片燙金,
只有一串號碼。陳美新愣神的功夫,男人已經大步離開,黑色風衣在走廊盡頭一閃而逝。
一周后,劉東陽的病情突然惡化。"必須立刻手術。"主治醫生摘下口罩,"先交十萬押金。
"陳美新翻遍通訊錄,借遍了所有同學,也只湊到三萬塊。凌晨三點,她蜷縮在醫院長椅上,
顫抖著撥通了那個號碼。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市立醫院,307病房。
"謝寒的聲音清醒得不像半夜,"等我。"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奔馳停在急診入口。
謝寒獨自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這里是五十萬。"他將紙袋遞給陳美新,
"多余的錢用作術后恢復。"陳美新雙腿發軟,
差點跪下去:"我、我會還你的..."謝寒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掌心溫度灼人:"不急。
"手術很成功。當劉東陽被推出手術室時,陳美新終于崩潰大哭。她沒注意到,
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里,謝寒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然后轉身離去。一個月后,
陳美新通過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謝寒的辦公室。"錢我會慢慢還。
"她將還款計劃表推到謝寒面前,
"可能需要幾年時間..."謝寒看都沒看那張紙:"我說了,不急。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陳美新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不是純黑,而是帶著淡淡的琥珀色。
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黑幫大佬,此刻正用這種眼神看著她,讓她心跳加速。"謝先生,
我..."她鼓起勇氣,"如果您有其他要求..."謝寒突然笑了。
這是陳美新第一次見他笑,眼角那道疤隨之舒展,意外地柔和了整張臉的輪廓。"陳美新,
"他準確叫出她的全名,"我要的不是這個。"他站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回學校的路上,陳美新的臉一直發燙。
她編了個謊,告訴劉東陽錢是從老家親戚那里借的。劉東陽雖然疑惑,但也沒多問。
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軌。劉東陽康復后重返校園,陳美新繼續著學業和兼職。唯一不同的是,
她每周都會收到一束匿名送來的白色馬蹄蓮,卡片上永遠只有兩個字:"等你"。
直到畢業典禮那天,劉東陽在宿舍樓下攔住了她。"錢是謝寒給的,對不對?"他臉色鐵青,
"我看到了轉賬記錄。"陳美新手里的花束掉在了地上。"東陽,
你聽我解釋...""解釋什么?"劉東陽冷笑,"解釋你怎么傍上了黑幫大佬?
還是解釋你為什么要騙我?"他的眼神讓陳美新感到陌生:"我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那天之后,劉東陽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他換了號碼,退了租,連畢業照都沒來拍。
陳美新試過所有方式聯系他,最終只收到一條短信:"別再找我。錢我會還給他。
"謝寒的出現填補了這個空缺。他帶她去山頂看星星,去海邊等日出,
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陳美新漸漸發現,傳聞中冷酷無情的謝寒,
會在她感冒時親自熬姜湯,會因為她隨口提的一句"喜歡"就買下整間書店。"為什么是我?
"某個雨夜,陳美新終于問出了這個困擾她已久的問題。謝寒望著窗外的雨幕,
聲音很輕:"因為你看著我的時候,眼里沒有恐懼。"那一刻,
陳美新感到心里有什么東西悄然松動。變故來得猝不及防。那天是陳美新的生日,
謝寒約她在明珠塔頂層的旋轉餐廳見面。她換上最漂亮的裙子,
卻在出門前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陳小姐嗎?"對方聲音急促,"我是謝先生的助理。
他...出了點意外。"當陳美新趕到醫院時,謝寒已經被推進了太平間。助理告訴她,
謝寒在會所與人發生爭執,對方掏出了槍。"謝先生本來可以躲開的,"助理紅著眼睛,
"但他為了保護一個服務生..."陳美新站在冰冷的鐵柜前,看著白布下熟悉的輪廓,
突然想起謝寒曾說過的話:"我這雙手沾的血太多,不配擁有干凈的東西。"葬禮那天,
來了很多穿黑西裝的人。陳美新穿著謝寒送她的那條白裙子,站在人群最后。
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沒有人在意她的眼淚。三個月后,當陳美新收拾好行李準備出國時,
門鈴響了。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男人。他穿著賽車服,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我是陳哲。
"他說,"謝寒的兄弟。"陳美新警惕地看著他:"有事嗎?
"陳哲將紙袋遞給她:"他留給你的。"紙袋里是一把鑰匙、一本存折和一封信。
信很短:"美新,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食言了。鑰匙是城西那套房子的,
存折里的錢夠你完成學業。阿哲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他會照顧你。別哭,我這一生,
能遇見你已是僥幸。"陳美新的眼淚砸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他囑托我帶你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