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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答應你,把保研的名額讓給婉婉。”
被問第九十九遍時,陸安然終于改了答案。
別墅緊閉的大門打開,等待已久的陸景辰撐著一把大傘來到她面前。
“早點答應,也不至于在雨里跪三個小時。”
他將她帶進門,又囑咐傭人去拿毛巾和姜糖水。
見陸安然始終沉默,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
“不是哥哥偏心,只是以你的能力,讀不讀研差別不大。”
“但是婉婉不一樣。她從小流落在外沒有受到好的教育,基礎太差,難得她現在想學習,你就讓讓她。”
濕透的衣物像枷鎖,緊緊的束縛住全身。
雙膝跪得太久早已經紅腫不堪,即便是坐著,都覺得疼痛難忍。
陸安然強忍住眼中的淚水,看向了眼前的人。
曾經,他是這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但現在不是了。
她本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女,只因陸家親生女兒陸婉婉失蹤三年下落不明,陸氏夫妻便去孤兒院領養了和陸婉婉有幾分相似的她,給她取名叫陸安然。
可是他們領養了她,卻不肯善待她,因為怕看到她想起親女兒,沒事就找個由頭把她鎖在別墅地下室。
陰暗的地下室里太過可怕,她不敢哭不敢喊,只能在黑暗里把自己縮成一團。
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不配被人愛,是哥哥陸景辰讓她的生活里重新有了光。
他會偷偷給她送零食送玩具,也會講故事哄她直到她睡著才離開。
后來陸氏夫妻因為一場車禍離世,只剩下她和陸景辰相依為命。
陸景辰不僅對她寵愛加倍,還對外放出狠話,除非有人能和他一起寵愛陸安然一輩子,否則他將終身不娶。
直到真千金陸婉婉回來的那天,陸安然的幸福開始土崩瓦解。
家里的傭人開始對她另眼相待,就連最寵愛她的哥哥陸景辰,也不再事事以她為先。
她被要求事事忍讓,從讓玩具讓房間,到現在的讓保研名額。
陸安然明白,下一步應該就是讓出陸家千金的身份。
這十八年本就是偷來的幸福,所以她不反抗。
“只要婉婉開心就好。”
她臉上滿是水痕,陸景辰以為那全是雨水,殊不知眼淚也混在里面。
傭人端來滾燙的姜糖水,陸景辰剛伸手接過來,樓上突然傳來陸婉婉凄厲的慘叫聲。
“啊!!!”
陸景辰驚得直接松了手,滾燙的姜糖水全部潑在了陸安然腿上。
“安然,你沒事吧?”
陸景辰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卻被陸安然擺手打斷。
“我沒事。”
他竟真的當做她沒事,匆匆上樓去找陸婉婉。
只留下陸安然坐在原地,疼到臉色煞白無法起身。
她想讓傭人幫忙拿燙傷膏,傭人也對她愛答不理。
眼淚要再次奪眶而出的瞬間, 一個高大的身影闖進了她的眼簾。
是她的青梅竹馬謝宴禮,也是她相戀五年的男友。
“安然。”
謝宴禮匆匆走來,手里還提著一大包的藥物。
“謝宴禮......”
委屈涌上心頭,陸安然下意識的朝著他伸出手,下一秒卻聽到他問。
“我聽說婉婉剛剛磕到了腳,正好在附近就買了藥過來,她人呢?”
膝蓋上的疼痛好似被一千根針在扎,心里也是。
陸安然收回伸出的手,捏成拳頭垂在身側。
“在二樓。”
她話音剛落,謝宴禮頭也不回的沖向樓梯。
陸安然沉默良久,自嘲笑出聲。
和謝宴禮確認關系是在18歲生日那天,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傍晚,少年從背后掏出玫瑰花,掌心被汗水浸濕,說話磕磕巴巴。
“安然,我喜歡你,我想一輩子對你好,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她說好。
她以為,他真的會一輩子對她好。
可自從陸婉婉回來后,他的好就不再只屬于她。
一開始陸安然也質疑過,痛苦過,可直到這一刻,她終于接受了他們不再愛她的事實。
既然如此,她不強求。
她轉身撥通了那個曾經拒接多次的電話。
“你們之前說移民的事情,我同意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激動到顫抖,“太好了然然,你終于肯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了......但是陸家那邊的人,會答應讓你走嗎?”
陸安然抬眼看向二樓,即便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但她似乎能想象到那兩人圍著陸婉婉打轉的緊張模樣。
這個家,早就沒有人在乎她的去留了。
“他們已經答應了。”
“那就好,給爸爸一周時間替你辦移民手續。”
電話掛斷后,陸安然看向墻上的全家福合照。
一周后,她將徹底消失在他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