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寺中古鐘余音裊裊,謝韞儀輕攏素紗披帛,抬眸望向天際最后一抹霞光。"阿硯,"她柔聲喚道,嗓音似檐角懸鈴被晚風拂過,"今日佛前香火已盡,我們......"話未說完,忽有歸鳥掠過殿前銀杏,驚落幾片金黃的葉子。她伸手接住一片飄搖的落葉,指尖在暮色中泛著瑩潤的光,"家中該掌燈了,再不回去,老爺和大公子要擔心了。"說罷淺淺一笑,眼波流轉間盡是江南煙雨般的溫柔。
"時候不早了,"沈硯卿抬眼望向漸沉的暮色,嗓音如清泉漱玉,帶著幾分溫潤的涼意,"該回去了。"
系統369的聲音突然在識海中響起,帶著幾分無奈的促狹:「宿主,您莫不是忘了禪房里那位——」它故意拖長了語調,琉璃般的數據流在空中轉了個圈,「大明湖畔的反派可還等著您去渡呢。若再耽擱,黑化值怕是要壓不住了。」最后半句化作點點星芒,在神識里漾開幾分俏皮的漣漪。
沈硯卿眨了眨眼,唇角揚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哎呀,我正琢磨這事兒呢!"他隨手折了根精神識海里幻化出來的草莖在指間轉著,"你說咱們該用什么名頭把那個小反派帶走才好?總不能直接說'這位是未來要滅世的大魔頭我得降低他的黑化值不然我們都得涼涼'吧?"說著自己先笑出了聲,眼底流轉著靈動的光彩。
系統369在識海中輕盈地轉了個圈,數據流如星子般閃爍跳躍:「這有何難?沈家上下最是仁厚,多收留個少年郎算什么~」它俏皮地拖長尾音,又忽而湊近神識輕聲道,「依我看呀,就讓他做個清閑的貼身侍從——」數據凝成的小手做了個托腮的動作,「橫豎有宿主照看著,難不成還真讓他端茶倒水么?」
沈硯卿眼睛一亮,像盛滿了細碎的星光,他拍手笑道:"哇!小九你這主意妙?。?他原地輕快地轉了個圈,衣袂翩飛間帶著掩不住的雀躍,"就這么辦!本公子定會把他照顧得妥妥帖帖~"
沈硯卿步履微滯,玉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謝韞儀側首瞧見,溫聲道:"阿硯可是還惦著禪房那孩子?"見他眼睫輕顫,又笑著說:"若實在牽掛,帶回去便是。"
沈硯卿聞言,眸中冰消雪融,他端正地執手行禮,廣袖垂落如云:"多謝母親成全。"語調依舊清冷,卻在那"成全"二字上不著痕跡地柔了三分。起身時,一縷天光恰穿過廊下竹影,在他素來如霜的眉宇間鍍了層暖色。
謝韞儀執起絹帕,輕輕按了按唇角,眼尾漾開溫柔的笑紋:"阿硯何須這般見外。"她抬手為他拂去肩頭并不存在的落花,腕間翡翠鐲子碰出一聲清響,"雖說是繼室,可這些年來,我早將你視如己出。"
暮色漸染,青石小徑上落滿雪花,謝韞儀與沈硯卿一路閑談,她不時以帕掩唇輕笑,他則微微頷首應答,清冷的嗓音里透出幾分溫度。
禪房內光線昏沉,蕭燼寒安靜地坐在榻邊,纖細的手指仍捧著那只空粥碗。晨間還凌亂如枯草的發絲已被梳理整齊,露出蒼白卻精致的面容。那些猙獰的傷痕在擦拭干凈后更顯刺目,偏生他眉眼低垂的模樣乖巧得惹人憐惜。
見二人進來,孩童倏然抬頭,一雙琉璃似的眸子直直望住沈硯卿。那目光純粹得像是雛鳥初見暖陽,任誰都看不出這眼底藏著的,是深淵里淬煉過的算計。他指尖在碗沿輕輕摩挲,仿佛要將那點殘留的余溫都刻進骨血里——畢竟,這可是十年來,第一個為他拭去塵埃的人。
沈硯卿在識海里激動地尖叫:「小九快看!這哪是什么反派,分明是只雪團子成精了!」他虛虛指著孩童泛紅的指尖,神識化作的星光噼里啪啦炸開,「從今日起這就是我的小崽崽,我的兒子!誰要是讓他掉一滴眼淚——」突然摸出把折扇在掌心一敲,眉眼彎成月牙,「本少爺就讓他哭出一片洞庭湖!」
系統369的數據流凝成扶額的手勢:「宿主,您還記得原著里他后期把曾經得罪他的人做成人彘的劇情嗎...」話音未落就被沈硯卿用神識捏了朵小花堵住,少年振振有詞地比劃:「那定是別人先欺負的他!你看這抓碗的小手——」突然捂住心口倒抽氣,「啊!他對我笑了!這分明是蜜糖裹著的小菩薩!」
系統369在識海中幻化出一本泛著幽光的竹簡,嘩啦啦自動翻到標紅的那頁,數據流組成一個扶額的仙人童子形象:「宿主可瞧仔細了——」竹簡上浮現血淋淋的「人彘」二字,旁邊還畫著個齜牙咧嘴的Q版骷髏。
見沈硯卿仍盯著孩童傻笑,系統索性將竹簡「啪」地合攏,化作玉簪輕敲他額頭:「這位可是將來能把『睚眥必報』四字刻在仇家天靈蓋上的主兒。」數據流突然模擬出雪團子黑化的模樣,眨著血色瞳孔陰森森道:「現在叫人家小甜甜,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
沈硯卿在識海中叉腰而立,發帶隨著氣鼓鼓的動作飄起老高:「小九你這是酸了!」他忽然湊近那團數據流,指尖「唰」地展開灑金折扇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狡黠的杏眼:「讓我猜猜——」扇面「啪」地一收,直指虛擬小人兒,「定是嫉妒人家睫毛比你長!酒窩比你甜!連捧著粥碗的樣子都像幅工筆畫!」
系統369的數據流瞬間紊亂成炸毛的貓團子:「......宿主您清醒一點!本系統是高級智能不是選美AI!」突然幻化出十本《反派黑化實錄》嘩啦啦圍成警戒圈:「等他半夜磨牙說夢話要剝人皮的時候,您可別往我被窩里鉆!」
沈硯卿微微俯身,袖間清冽的雪松香若有似無地拂過蕭燼寒的額前。他指尖懸在孩童單薄的肩頭半寸處,終是取了自己的鶴氅輕輕攏過去:"青冥山風雪最是傷人。"聲音如檐下將融的冰凌,清冷里洇著三分溫意,"可還走得動路?"玉白的掌心向上攤開,一道舊傷橫貫掌紋,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暖光。
沈硯卿半蹲下身,月白的衣擺如流水般鋪陳在地上,與孩童破舊的衣角形成鮮明對比。沈硯卿修長如玉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頓,而后如一片初雪般輕輕落在孩童發間。指尖穿過細軟的發絲時,孩童的發間還帶著山寺特有的檀香,與他袖間清冷的雪松氣息悄然交融。沈硯卿聲音似初春新雪落于枝:"若腿腳不便,可乘我們的馬車。"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知小公子府上在何處?"琉璃般的眸子映著燭火,將那份疏離的溫柔凝成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蕭燼寒微微仰起小臉,琥珀色的眸子里浮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指尖懸在沈硯卿雪白的衣袂旁顫抖。那截伶仃的手腕上還帶著淤青,卻在即將觸及時倏然蜷縮,像只被燙傷的幼獸般瑟縮了一下。他垂下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片陰翳:"我...我沒有家……"聲音輕得如同枯葉墜地,偏生每個字都精準地落在人心最軟處。
沈硯卿眸光微動,他指尖輕抬,卻又克制地收回袖中,只溫聲道:"隨我回府后,需幫著整理書冊。"話音未落,就見孩童眼中驟然迸發的光彩——那歡喜太過灼目,像暗夜中突然點燃的焰火,幾乎要讓人忽略焰芯深處那抹幽藍的冷光。
蕭燼寒立即跪坐端正,雙手規規矩矩疊放在膝頭,連衣褶都理得分毫不亂:"我一定每日卯時就起..."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低頭時卻露出頸后一道尚未結痂的傷痕。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舊傷,仿佛在丈量這份"恩情"該用多少"回報"才夠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