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紓晞看著茶湯中的畫,問道:“這是?”
“海棠花,祝姑娘與謝大人花開并蒂,夫妻恩愛。”茶匠說著,又從茶桌底下抽出一個錦盒遞了過去。
“閣主知您成婚,特意為您繡了一雙繡花鞋作為新婚賀禮,寓意‘步步生蓮’。只是,您也清楚閣主的女紅……”茶匠二十歲出頭,作婦人打扮,說話有些吞吞吐吐。
沈紓晞打開錦盒,頓時傻了眼。那人不反對這樁婚事就罷了,還特意送她這丑玩意兒做賀禮。
她盯著繡花鞋上那團“大蒜”,她們竟然管這叫“蓮”?
“特意約我見面,就是為了給我這個?”
茶匠察覺出沈紓晞眼中的嫌棄,忙說起了正事:“此為其一。其二,姑娘查出雪娘有問題后,閣中也立馬進行了肅清,揪出了一些人。”
“所以,換了新的聯絡?”
“是。”茶匠又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這是新的密文。”
不等沈紓晞翻看密文,茶匠重又遞上一物:“老閣主說,以后無覓閣就交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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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叔回來時,茶匠早已退了出去,桌上擺著些小菜和茶點,還放了個食盒。
茶點被沈紓晞和青梧吃了不少,小菜卻是沒動幾筷子,實在是被方才上桌的幾道茶匠極力推薦的地方特色菜倒了胃口,差點兒把她倆看吐了。
那哪是給人吃的,倒是適合后院那幾只野貓。
沈紓晞看不下去,便直接叫人把那幾道菜打包了,又打包了一份茶點,準備回去當夜宵。
“夫人這是要給主子送飯嗎?”忠叔看著青梧拎著的食盒問道。
沈紓晞這才想起來,玄衣衛衙門離這兒不遠。
忠叔并未等她應聲,自顧自說著:“主子忙起來連口水都不記得喝。這幾日未歸,定是又在處理要緊公務,這會兒怕是都還沒用飯。”
她還沒去過玄衣衛衙門。
“我本還想著忠叔你把食盒送進去就好,如此看來,我還得盯著他吃完。”
“那最好不過了。”
玄衣衛衙門,謝闕珩一身肅殺之氣站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正接過下屬遞來的帕子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跡。
“大人,夫人來了。”闌風上前道。
謝闕珩手上動作一滯。
闌風以為他沒聽清:“忠叔說,夫人怕您不好好用飯,特意給您送了飯菜,屬下將夫人領去了后堂您平日休息的屋子。”
謝闕珩眉頭一緊,快步出了地牢。
他推開門,便見沈紓晞坐在飯桌前,桌上擺著食盒。他瞟了一眼旁邊的案幾,與他出門前一般無二。
“你怎么來了?”外人面前,他向來是冷冰冰的,聽上去像是在質問。
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這才是真正的謝闕珩,狠戾無情。
“怎么,不想我來?你若是不喜,那我以后……便常來。”沈紓晞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一雙桃花眼中泛著狡黠。
她的自在瞬間讓他放了心,他們之間好似并沒有因為那個吻變得有什么不同。
他瞬間緩和了語氣,笑道:“夫人能來,為夫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不喜。”
沈紓晞親手將盤子從食盒中端出來,笑盈盈地看著他:“忠叔說,你忙起來便常常忘了用飯,要我一定盯著你吃完。”
謝闕珩這才看到盤子中的各種昆蟲。他辦差時曾去過南邊,聽說那邊有專門招待貴客的昆蟲宴。
他就知道,她不會那么好心。
闌風站在一旁,看著那一盤盤的蟲子,差點兒吐了。
“妾身親自為你布菜。”沈紓晞說著,起身動了筷子。她極力忍耐著不適,盡量不去看它。
筷子直接到了唇邊,謝闕珩卻沒張口。
“夫君,怎么不吃?這可是大補之物。”沈紓晞說著,卻是沒看他一眼,視線瞥向門口。
門沒關,有玄衣衛在門口守著,桌上的菜被坐著的身體擋住了,他們看不到。
謝闕珩閉上眼,一口將她夾過來的炸蠶蛹吞了下去,并沒有原本想象中的奇怪味道。
沈紓晞又夾了一只蟲子到他嘴邊。謝闕珩努力不去看,不去想,利索吞下。蟲子比蠶蛹個頭兒大,他不得不嚼了兩下,竟有些回香。
他不由睜開了眼,表情起了變化。
筷子再次到了唇邊,謝闕珩這次沒猶豫,直接吃下,還細細品了起來。
沈紓晞被他的舉動驚住了。
“夫人怎么不繼續?”
沒惡心到他,她瞬間沒了興趣,放下筷子坐了下來。
“外邊還有人看著呢,不能影響了夫君在下屬們眼中的形象,夫君還是自己吃吧。”
“也好,畢竟他們可沒夫人親自送飯喂飯。”
闌風看到食盒還有一層沒拆,便主動上前。
那是她的夜宵。
沈紓晞來不及阻止,便見闌風從食盒最下層又端出了一盤茶點放在桌上。
謝闕珩挑挑眉,將那盤茶點吃了個干凈。用完飯,他親自將沈紓晞送上了馬車。
“妾身以后還能來衙門里給夫君送吃的嗎?”沈紓晞笑得甜美,滿臉憧憬。
“當然,只是夫人身子弱,別累著了。”謝闕珩拂過她耳邊的碎發,撩到耳后。
“妾身不怕累。”沈紓晞適時低頭,露出一絲羞赧。
反正吃不死人。她莫名有些期待。
衙門中的玄衣衛還是頭一次見到滿眼溫柔笑意的指揮使大人,紛紛看著自己手里的冷飯冷菜,不由得羨慕起來。
送走沈紓晞,謝闕珩瞬間冷了臉:“你把夫人獨自留在了屋中?”
“衙門里人多眼雜,夫人身為女眷多有不便。”闌風說著,隨手將房門關上,完全沒看到謝闕珩的臉色。
“闌風,你吃飯了嗎?”
“還沒。屬下剛把夫人安置好,便去找您了,還沒來得及。”
“剩下的都是你的。”
他到底是沒把幾盤蟲子都吃光。
“主子,這是夫人特意送來給您的……”闌風要哭了,更多的是想吐。
“這么聽話?就等著夫人把你賣了吧。”謝闕珩神色凝重,走到案幾邊,拿起一個腰牌,丟給闌風。
“屬下的腰牌,怎么會在主子那?”闌風接過腰牌一看,頓時傻了眼。
他抽出那摞書下壓著的信用火點燃,信上是對他的警告。
醉仙樓一事發生時,他就在現場,燕京城中又傳出那樣的流言。杜家人捉拿說書先生時,他的手下出手干預,還留下了象征身份的腰牌。
他的嫌疑摘不掉了。
“吃不完,不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