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文紀棠母親產床上的血漬成為我的出生原罪。家族流言將我塑造成克母災星。
父親叛族出走后,我的存在成為家族恥辱的活體證明。在這里,我雖然享受著小姐的待遇,
但族人時時刻刻都在告訴我有罪。我們是符文世家,我本來以為,
我只要成為族里最厲害的符修,他們就會高看我一眼,祖母也會愛我一點,但是我錯了,
在符修大比上,我獲得了第一,我看向祖母那邊,她的眼色變了,我才十四歲,
我不知道做錯了什么。比賽后,她把我喊去祠堂,跪在那冰冷的地板,
帶刺的板子不顧死活地擊打在我的背后,我身上很痛,但令我更痛的是,
她廢了我一半的修為,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記得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
問她憑什么廢我的修為,她那天的話我至今難忘……“就你這要強的性子,
跟你那個父親一樣!若任憑你發展下去,定然會禍及滿族!”語氣冰冷,像十月寒風,
那般刺骨。可是明明,我只要你們的認可啊……我沒了修為,對家族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
所以在我十五歲的時候,祖母給我訂了一門親事,是碧水莊的木家三公子木相禮,
說是緩和關系……但他是外室所生,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們明明知道碧水莊的人很厭惡我們符靈莊的人,
卻還是要我嫁過去……后來我知道,原本嫁的是碧水莊鐘離家的三小姐鐘離霧春,
但她知道她要嫁給一個外室子后就逃婚了。在出嫁前,他們給我下了[逃符],
只要我生出逃跑的心思,我就會痛不欲生……祖母說碧水莊那邊需要細作,
而我最終的利用價值便是聯姻了,可是祖母,我本來是可以成為你們都驕傲,
我們符修的驕傲的……有一天,我和堂姐文紀溪要到佛陀寺為他們畫符文,
但修為幾乎丟盡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會被安排去,
或者他們認為我不敢逃跑……我順道給祖母求了一道祈福紅綢,我想著她會高興些,
會原諒我父親過往的惡行。
但在被截殺的時候我終于知道了祖母要我同文紀溪堂姐一同去的目的了。那天我坐在轎子里,
堂姐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已經先我一步離開了。我主動代替堂姐成為劫持目標,
既是自我懲罰式的贖罪,
也是對家族的最后一次試探——期待被拯救卻又不相信自己值得被救。
佛陀寺后山的竹葉簌簌作響時,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盜賊的刀鋒貼著脖頸,
她盯著地上被踩碎的祈福紅綢。那是她特意挑選的淺粉色,不像堂姐文紀溪手里張揚的朱紅,
倒像極了她總愛蜷縮在祠堂角落的身影。"本來要抓的是文家大小姐,你倒自己送上門。
"盜賊首領的冷笑震得耳膜生疼。文紀棠突然想起今晨祖母擦拭翡翠鐲子的模樣,
那只傳家寶本該戴在堂姐腕上,此刻卻硌得她胸口發悶。是啊,祖母怎么會容許我的存在,
她巴不得我死……但我不想死啊,或許我很幸運,他們既然知道我不是,
應該便不會殺我的吧,又或者,祖母會在周圍安排護衛保護我的。但我想錯了。一路上,
無論盜賊如何打罵羞辱我都無人出來。我肯定要死了吧……他帶我回到一個洞窟里,
里面的火把將人影拉成扭曲的鬼魅,我不是與木家有婚約嗎,說明我是有利用價值的,
祖母不會不管我的。我內心還是有一絲希望的……我數著巖壁滲下的水珠,等待希望的降臨,
第七十九滴時,劍光破空而至。一個少年踏著月光闖進來,青衫被劍氣掀起一角,
露出繡著流云紋的銀絲腰帶。那是她見過最明亮的顏色,比文家祠堂長明燈還要灼目。
"姑娘莫怕。"少年劍修挽了個漂亮的劍花,盜賊應聲倒地。他轉身時發梢沾著星輝。
我既感激又開心,祖母也是舍不得我的。他看著我欲濕的眼睛,以為我是嚇壞了,
趕緊過來給我松綁,叫我莫怕。我不知道他一個下人為何如此大膽的。后來我知道,
他只以為我是一個普通女子,我告訴了我的姓名。“原來是文家的小姐”他有些震驚,
為何這樣一個世家沒有人會來護著。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說他叫南宮月,
一位路過的劍修,來自劍月派,自從知道他是劍月派,我便知道是那個南宮,畢竟,
沒人會冒充那家的姓名……回程山路上,他告訴我他只是經過,
當我知道沒人在乎我的死活之后,我的心再次冷了下來……我告訴他其實可以不用救我的,
但他告訴我要樂觀、要對世間充滿留戀。我并未回答他。他邊走著,邊執著地舉著松明火把,
看著我。我盯著跳躍的火苗,突然開口:"你可知我母親產床上的血漬,十六年都沒擦干凈?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不像世家小姐該說的話,倒像祠堂梁木里滋生的霉斑。
我不知道為何同他說這些,我或許是有些累了……少年劍修卻停下腳步,將火把插進石縫。
月光漫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我七歲那年,母親為護我被妖獸所傷。她臨終前說,
要我看遍世間最好的月色。"他突然指向遠處起伏的山巒,"你看,月光從不挑剔照耀何人。
"我的心臟猛地抽痛。她第一次發現,月光落在自己褪色的裙裾上,
竟與南宮月華貴的衣料別無二致。后來在文府朱門前,南宮月將一片青竹葉放在她掌心。
"竹葉每片紋路都不同,"他笑得像破曉的晨光,"就像世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
你也可以走出自己的路。"轉身時劍穗掃過門檻,我的心頭生出一股悸動,
原來有人會關心我的……我攥著竹葉,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血痕。好像在某處,
他在我心里烙出了一個印記……祖母見我回來,也沒有過多的關心,也沒有要回鐲子,
我本來以為這是一絲關愛,可是終究是我想多了。
因為我在祠堂罰跪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二叔文岳寒和三姨文昭的話,
或者是他們故意讓我聽到的,我這鐲子本就是贗品,
真的祖母留給了文紀溪……我不知道我是何種心情,等他們都離開了,我沒有任何感受,
我的眼神只是緊緊盯著手上的贗品……當夜暴雨傾盆,我躲在被褥里反復描摹那個笑容。
直到某日聽說南宮世家與洛家洛辭汐結親的消息,而那人正是他,
才驚覺竹葉早已枯成褐色的標本。大婚前夜,她站在符林山上,
看著手中枯葉被山風撕成碎片。我知道,
我與他……是不可能的……那天我那撕心裂肺融入風中,
沒有任何人聽見……不知道是多年積壓的委屈還是對年少悸動無果的悲憤……十六歲,
我按照族里安排嫁給了木家三公子,我不知道我的將來會遇見什么,
或許他也會同祖母一樣對我冷眼相待,或者打罵虐待,
畢竟我現在只是一個廢人了……但是無所謂了……在新婚夜,
我的指尖摩挲嫁衣上的海棠暗紋"南宮公子的劍穗是銀線繡的,掃過門楣時像彗星劃過夜空。
而木相禮的衣擺總沾著靈獸絨毛,在月光下倒像團將熄未熄的燭火——原來看似微弱的光,
反而更經得起風吹。"他慢慢地挑起我的紅蓋頭,
我看到了他那個緋紅的臉頰……與我想的倒是有些不同,沒想到是一個如此青澀的少年,
似乎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我嫁過來并未大肆操辦,第二日去拜見公婆,
木安和林昔錦。林昔錦是林家三小姐,嫁過來并不知道木安有外室。她對木相禮沒有好臉色,
對我更沒有了,但是幸好,她并未為難我們,而且給了我們東邊的山頭,我知道,
她已經很大方了,畢竟沒有誰能容忍一個外室子到這個地步。后來我問了他的生母哪里去了。
畢竟是丈夫的生母,還是要拜見的,但結果是我想不到的。他說他的母親叫蘇霜,
在他十三歲那年便自縊了,他也是十三歲那年被帶入府里的。他知道,這是林家的意思,
若是蘇霜不死,他是沒法活著的,也沒法進府。我問他為什么他的父親不救?
他說木家根本斗不過林家。也是,林家確實比木家地位更高。我問他恨不恨林家,
他說自然是恨的,但更恨的是那個男人,他毀掉了兩個家庭。他說他娶我也并非他本意,
只是族里的安排,他還把和離書寫好了,說要是我不愿意便和離。我有一絲觸動,
也正是這一絲觸動,我的心居然觸痛起來,我感覺收回我的想法,把和離書燒了個干凈。
雖然我們生活得很拮據,但是幸好,木相禮對我很好,他們的族人也并不會來打擾我們,
我原本以為,我們會這樣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對于文家,我都快忘了,
但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七年后,文臺來了,送來了文紀朝的信。文紀朝是文紀溪的父親,
我的叔父。文臺是姑姑文悅的兒子,他是討厭我的,他也想姑姑一樣瘋。在信中,
他們要求我刺殺木澤琳。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有臉提出這種要求的。木澤琳,木家嫡長女,
未來最有希望繼承碧水莊靈修巔峰的人,最重要的是,
她要嫁給碧水莊最具威望的子桑家嫡子,子桑蓮。這似乎威脅到了他們的地位。
因為堂姐文紀溪她要嫁給鐘離程思,來增強符修世家的實力。
雖說文紀溪是符靈莊近三年來最有實力的女符修,但鐘離程思卻不是,
他只是鐘離家的旁支的嫡子。他們給了我兩顆藥,一顆是毒藥,能殺人,另一顆也是毒藥,
但能恢復修為。我吃了能恢復我十四歲時的三分之一的修為,但相反,會削弱我的壽命。
“真是好算盤。”我把威脅他們的人殺了,他們倒撇得干凈。
我本是忘記那十四歲帶來的苦痛,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為何又夢到修為被廢的那天了,
我驚恐地起來,大汗淋漓,把我之前的詩稿和符紙燈籠毀了。木相禮只是抱住我,
任由我在他懷里哭和捶打……我明明已經忘記,但為何還會想起那日的痛苦,
肯定是那信的問題了,我再次拿出那封撕碎的信,打開。[憶往苦],果真是,
他們居然在信的背面貼上小小的符文,還是[憶往苦]。他們那日不是單單要廢我的修為,
還是要收集我的痛苦。真是可笑啊,他們居然以此為媒介。我回信問他們到底要什么,
他們說只要我殺死木澤琳就給我[憶往苦]的解藥。我的內心是復雜的,
我不知道我要說什么,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木澤琳,是林昔錦的嫡長女,
她平日里是有些傲慢的,對我,對木相禮也沒有什么好臉色,但至少并未為難我們。
要是我同木相禮早些和離,這次殺人便不會牽連到他了吧……若是木澤琳死了,
林家和木家定然會大亂,碧水莊水靈塔下的妖定然會出來禍害世間,
這樣他們便以此屠殺碧水莊,他們真的是瘋了!我并未去刺殺。但我小瞧了他們的實力。
每天夜里,我都痛苦慘叫,每一次我都被痛苦的獵殺。那錐心的痛,由背部傳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