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川心里不由一沉，但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會有什么麻煩，進了黃鄉辦公室，
黃鄉長正坐在辦公桌前。里面開著空調，很涼快。黃鄉長淡淡說道：“坐吧。
”陸海川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惴然望著黃鄉長。黃鄉長喝了一口水，
然后慢條斯理地說道：“陸會計，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陸海川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知道。”黃鄉長從桌子上拿過一張紙說：“你先看看這個。
”陸海川接過那張紙，是一張表格，抬頭上寫著“丘陽鄉第一采石廠石料運送清單”，
上面是兩列數字。陸海川看得清楚，第一列是他所記錄的數字，具體的時間數量都有，
而后一列的數字卻比他所記錄的數字小了許多，也就是說，這張表格所反映出來的數量不一。
黃鄉長俯視著陸海川：“陸會計，說說吧，這是怎么回事？”陸海川已經明白了，
說道：“黃鄉長，你認為我多報石料數量？”“事實難道不是這樣？”“我所記錄的是事實，
多少石料就是多少石料，絕沒有虛假數字，而且是由采石廠憑清單直接跟財政所結賬，
我根本沒有參與，采石廠沒有理由少記石料的數量。”陸海川說得不卑不亢。黃鄉長皺著眉，
沉吟了片刻，忽然說道：“聽說上一次你跟孫委員鬧得不愉快？”這話問得很突兀，
陸海川頓了一下，道：“是我的錯。”黃鄉長擺了擺手說：“你出去吧。
”陸海川回到了辦公室，細細回想這事，肯定有人搞鬼，
采石廠的記錄清單只可能會比自己記得多，絕不會少，可是那個數字從哪來的？天氣很熱，
住在黃勇家已經不太方便，所以陸海川租了間屋子，房間只有十幾個平方，反而便于收拾，
最為難得的是有一臺空調。房租不高，陸海川這個百萬富翁也不在乎這點錢，
至于電費更是可以忽略不計。陸海川在黃勇家吃了晚飯，又打了一局雙扣才回去。
享受著空調帶來的習習涼風，陸海川拋開那些雜J8狗卵子的事，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中他見到了郎晶，依然笑得很可愛，兩人開了個房間，脫得清潔溜溜，正準備來事的時候，
房門被人敲響。陸海川很不爽地睜開眼睛，還真的有人敲門。陸海川開了燈，打開門，
門前站著一個陌生人，手中還提著個包。那人打量著屋里問：“是陸幫辦嗎？
”“你是……”陸海川保持著一絲警惕，防止有意外。那人見里面沒人，
自我介紹道：“我是一采的，特別來謝謝陸幫辦。”那人一邊說一邊走進屋里，
從包里摸出一耷子鈔票，笑道：“陸幫辦，石料的事謝謝你了，我這人從來不占獨食，
所以多出來的錢咱們一人一半，這是兩萬塊，你留著。”陸海川心頭忽然間雪亮，
笑著說道：“第一，我沒幫上采石廠什么忙。第二，我不認識你。第三，請你把錢拿走。
”那人也笑道：“一回生，兩回熟，三回是朋友，這錢就當是交個朋友。
”陸海川的臉沉了下來：“帶著你的錢，出去。”待那人悻悻離去，陸海川將手機摸出來，
重新聽了一遍剛才的錄音，這才放心睡下。第二天一早，他便被手機響聲吵醒，
是黨政辦打來的，要他立刻到鄉政府來一趟。進了黨政辦，
從中學借調過來的董老師說：“陸幫辦，黃鄉長找你。”黃鄉長沉著臉說：“陸海川同志，
有人反映你和一采合伙虛報石料數量，占有國家財產，有沒有這回事？”陸海川早有準備，
將手機拿出來，道：“黃鄉長，你聽聽這段錄音。”聽了錄音，黃鄉長的臉色變了變，
這件事聽起來很是荒唐，顯然是給陸海川下的套，因為來反映的正是一采的人。沉思良久，
黃鄉長語重心長地說道：“小陸，你在丘陽工作感覺怎么樣？
”陸海川心里暗暗考慮黃鄉長說這話的意思，嘴里卻道：“我盡我最大的努力。
”黃鄉長笑了笑，道：“明天縣里有個招商綜合碰頭會，八點半，你跟我一起去。
”這事確實是孫莉一手搞出來的，這一招有兩個目的，第一個當然是陸海川收了錢最好，
采石廠再一告發，陸海川全身長滿嘴也說不清。萬一他不肯收錢，搞臭他也好，
這是第二個目的。她沒想到陸海川精得很，將對話用錄音錄了下來。她也低估了黃鄉長，
一眼便看穿了這個拙劣伎倆，所以根本沒有追究陸海川。當然，自從黃鄉長上任以來，
便一直在觀察陸海川，工作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所以對他很有好感，
不然也不會這么簡簡單單就一筆帶過了。陸海川心里也清楚得很，
孫莉便成了他心中黑名單的又一人物。第二天早上八點整，陸海川上了黃鄉長的帕薩特，
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陸海川的心里起了些波瀾。蔣書記一向強勢，極為好權，
黃鄉長對此頗有怨言，好幾次已經拍板的事情都被蔣書記否了。招商引資雖然是全鄉參與，
但主抓的還是書記，蔣書記這幾天赴江揚招商，家中的招商碰頭會便由黃鄉長參加，
陸海川上了黃鄉長的車，意味著是與黃鄉是一條船的人，其實陸海川并不在意這些，
只是很多事情并不以意志為轉移。黃鄉長的心思他很清楚，
只要是蔣書記對付的人就是他的朋友。八點半會議準時開始，陸海川就是一小人物，
坐在黃鄉長身邊，桌上畢恭畢敬地放著筆記本，
與會的領導都是各鄉鎮各部委班局的一二把手，個個嚴陣以待，聆聽著主席臺上領導的講話。
會議說的什么內容陸海川毫不在意，這些都是領導的事情，事關他們的升遷，
而他需要做的只不過是按照領導的要求辦事，僅此而已。會開了兩個多小時，
接近十一點的時候終于聽到了散會二字，陸海川跟著黃鄉長走出會議室，
這時迎面走過幾個人，走在最中央的是個年輕的女人，陸海川覺著有些面熟，
一時間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那女人正邊走邊聽著身邊人在說話，
黃鄉長迎上去向其中一人說道：“桂縣長你好。”桂副縣長陸海川是認識的，
經常在縣電視臺出現，分管招商引資工作，只是陪著一個重要的客商，
所以沒有參加這個會議。桂縣長向黃鄉長點了點頭：“福林鄉長，開會呀。
”黃福林陪著笑道：“一個招商會。”“招商是項艱苦的工作，
回去要把會議精神向長生書記匯報，并且貫徹傳達下去，扎實有效地開展這項工作。”“是，
是。”桂縣長停下來說話也不過三五秒鐘的事情，那女人自然便也頓了一下腳步，
目光卻落在了陸海川身上，指著陸海川一臉驚喜地說道：“是你？
”陸海川這時忽然想起了她是誰，正是機構改革后去丘陽鄉報到的前一晚，
在君悅酒店門前遇上的那個女人。桂縣長笑道：“安小姐，請。”“下次見！
”安小姐笑著望了陸海川一眼，跟著桂縣長向前走去。坐上帕薩特，黃福林問道：“小陸，
你認識那女人？”陸海川將那晚的事情說了，黃福林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膽量。
”此時黃福林對陸海川又有了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