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藍絲帶與舊傷疤九月的雨裹著初秋寒意,斜斜織落在青灰色石板路上,
梧桐孤兒院斑駁的鐵門被敲出細碎聲響。空氣里潮濕的泥土味混著枯葉氣息,
壓得人透不過氣。我縮在門廊僅存的干燥角落,后背緊貼冰涼石柱,
左手無意識摩挲著掌心的舊疤——那是去年追斷線風箏時,在結冰坡道摔倒,
掌心扎進碎酒瓶留下的。此刻雨水滲進疤痕溝壑,細微的刺痛像無數冰針輕扎。
門廊外雨幕如簾,隔絕了遠處城市的喧囂,只剩單調雨聲和擂鼓般的心跳。
今天是“領養日”,院長奶奶說會有“特別有愛心”的夫婦來接我。
“特別”這個詞讓孤兒院的孩子本能警惕,希望越大,失望往往越沉重。
我下意識用右手捂住左手疤痕,試圖撫平內心不安。“吱呀——”銹跡斑斑的鐵門緩緩推開,
刺耳的摩擦聲劃破雨幕。撐著黑色大傘的陳醫生出現在門口,白大褂在昏暗天色下格外醒目,
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作為孤兒院常駐醫療顧問,他身上總帶著消毒水味,
說話溫和卻眼神銳利。但此刻他側身護著身旁一個身影——那是個男孩,
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不合身的舊襯衫松松垮垮掛在身上。他戴著厚口罩,
只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玉的眼睛,空洞地望著濕漉漉的地面,
左手緊緊抱著用褪色絨布包裹的長條形物件,右手腕系著的舊藍絲帶在風中輕輕晃動。
“夏夏,過來。”院長奶奶溫熱帶繭的手輕推我的后背。毫無防備的我踉蹌半步,
廉價帆布鞋在濕滑石板上打滑,狼狽穩住身形抬頭,正好撞進那雙死寂般的眼睛。
就在我雙手下意識攤開保持平衡時,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我左手掌心的疤痕上,
眼底泛起一絲極細微的漣漪,轉瞬即逝,冰霜再次覆蓋他的眼神。“這是夏夏。
”院長奶奶刻意慈祥的聲音打破沉默,“夏夏,這是江川,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陳醫生和江先生會好好照顧你們。” 哥哥?我茫然地看向陳醫生和江川,
陳醫生只是安撫性頷首,江川依舊抱著絨布包裹,像尊沉默的雕像。
沒有想象中的溫暖擁抱、新衣服和糖果,只有冰冷的雨、沉默的醫生,
以及這個仿佛失去靈魂的“哥哥”。失落與寒意順著濕透的褲腳爬上脊背。
來接我們的是輛半舊的黑色轎車,車內彌漫著消毒水與中藥混合的濃烈氣息。陳醫生開車,
我和江川并排坐在后座。他緊貼車窗,盡量遠離我,抱包裹的手攥得更緊。一路無言,
只有雨刮器單調擺動和引擎低沉轟鳴。
我們的“新家”在老城區幽靜巷子深處的舊式公寓頂層。樓道昏暗狹窄,墻壁斑駁,
空氣中飄散著潮濕和陳舊木頭味。推開漆皮剝落的紅木門,
那股混合著消毒水和中藥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子不大,兩室一廳,陳設簡陋卻異常整潔,
客廳只有舊沙發和折疊餐桌,角落堆滿貼滿標簽的藥箱。陳醫生簡短交代注意事項,
叮囑江川按時服藥后匆匆離開,留下我和江川在這個陌生又充滿藥味的空間。
江川徑直走向一間房,我猶豫后跟上。他的房間很小,僅有單人床、舊書桌和簡易衣柜。
引人注目的是,書桌上方貼滿泛黃的卡通貼紙,米老鼠、唐老鴨的顏色已黯淡,
邊緣翹起;窗臺上放著一個磨損嚴重、大陸輪廓模糊的舊地球儀。他像沒看到我一樣,
走到書桌前,輕柔地將絨布包裹放在臺燈旁,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揭開,露出一只陶瓷候鳥。
它曲線優雅,身體前傾,雙翅舒展,象牙白的釉面在昏黃燈光下泛著柔和光澤,
鳥喙和尾羽點綴著淡藍色,宛如初春湖水。江川的手指輕輕拂過候鳥翅膀,
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注入一絲微光,久久佇立,仿佛世界只剩他和這只候鳥。我站在門口,
看著他的背影和孤獨的候鳥,消毒水味混著窗外雨聲涌入鼻腔。
這個突如其來的“家”、“哥哥”,還有他視若珍寶的陶瓷鳥,都像濃霧將我籠罩。
掌心舊疤隱隱作痛,我知道,孤兒院雖清苦但熟悉的世界已徹底關閉,
眼前這個充滿藥味與沉默的世界,才剛剛敞開冰冷的一角。
第二章:裂縫中的微光日子在消毒水和中藥苦澀氣息中緩緩流淌,
最初的尷尬迅速化作令人窒息的沉默。江川把自己封閉在貼滿卡通貼紙的房間里,
除了被陳醫生或偶爾露面的江先生帶去醫院復診,幾乎足不出戶。一日三餐,
他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準時出現在折疊餐桌旁,機械地咀嚼寡淡飯菜。他吃得極少,
動作緩慢,戴著口罩,吞咽時脖頸處的筋脈微微跳動,喉結艱難滾動,
仿佛每口食物都無比沉重。我試圖打破沉默,吃飯時努力找話題,
聲音在空曠客廳顯得突兀:“今天學校操場邊發現一只翅膀受傷的小麻雀,
我們把它送到生物老師那兒了……”“新來的小豆丁又尿床了,哭得驚天動地,
李阿姨哄了好久……”回應我的只有筷子輕碰碗沿的聲響,以及他低垂的眼睫。
我的話如石沉大海,他眼中沒有絲毫情緒,只有深不見底的漠然。尷尬蔓延,我漸漸閉上嘴,
餐桌上只剩碗筷碰撞聲和窗外車鳴。他房間的門總是緊閉,深夜常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沉悶地撞擊門板。那咳嗽仿佛從肺腑深處掙扎而出,帶著要撕碎五臟六腑的狠勁。每當這時,
我就會攥緊拳頭,掌心舊疤隱隱發燙,仿佛能感受到他喉嚨里的灼燒般痛苦。
一個寒意沁人的深夜,咳嗽聲陡然加劇,急促得像瀕死野獸的嘶吼,夾雜著破風箱般的喘息。
我從夢中驚醒,心臟狂跳。隔壁房門未關嚴,透出昏黃燈光。我赤腳溜到門邊,透過門縫,
看見江川蜷縮在床頭,身體因劇烈咳嗽抽搐。月光從窗簾縫隙斜射進來,照在他身上。
他不知何時扯掉口罩,臉色白得駭人,兩頰卻泛著病態潮紅,雙手死死攥著床單,
指關節發白。每一次咳喘都讓他瘦弱的身體弓起,汗水浸濕額發,貼在蒼白皮膚上。
恐懼攫住我,我沖進客廳翻找藥箱,努力回想在孤兒院衛生室學到的知識。
擰了條冷毛巾敷在他滾燙額頭,他皮膚燙得驚人,接觸冷毛巾時發出模糊呻吟,身體瑟縮。
“水……”他干裂的唇間擠出嘶啞氣音。我慌忙倒來溫水,遞水杯時,他寬松睡衣袖子滑落,
我看到他纖細手腕上的舊藍絲帶,以及上方大片青紫色淤痕,
還有密密麻麻新舊不一的暗紅色針孔!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猛地抽回手拉下袖子。
接過水杯后,他低頭小口啜飲,喝完便背過身,用被子蒙住頭,只留下微微顫抖的輪廓。
我沒有離開,拖過藤椅在床邊坐下。寂靜籠罩房間,只有他稍顯平緩的呼吸聲。
我的目光掃過墻壁褪色的卡通貼紙,默默數著,窗外夜色漸淡。藤椅吱呀聲與心跳聲交織,
我守著這片寂靜和他瘦弱的背影,直到晨光穿透窗簾。第二天放學,我像往常一樣往家走,
拉開書包拉鏈時,指尖觸到一個溫熱的小紙袋。拿出一看,是個巴掌大的白色紙袋,
上面沒有標記,摸起來里面是幾顆圓滾滾的東西,還帶著余溫。小心翼翼打開,
是幾顆牛奶糖,純白糖紙上用鉛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止咳的”。字跡陌生又帶著顫抖,
卻努力寫得清晰。我剝開一顆糖放進嘴里,濃郁奶香在舌尖散開,仿佛撫平了內心焦灼。
含著糖沖進家門,廚房傳來水流聲。我輕步走去,看見江川背對著我站在水池邊,
笨拙地淘米,水流過大,米粒和水花濺得到處都是,弄濕了他的袖口和前襟,他卻渾然不覺,
專注地重復著動作。那條褪色藍絲帶垂在水池邊,被水花打濕,顏色變深,
軟塌塌地貼著他的手腕。他沒有回頭,但我能看到他繃緊的脊背。嘴里的牛奶糖甜得發澀,
我默默走過去,拿起絲瓜瓤擦拭灶臺。水流聲、米粒碰撞聲和我們的呼吸聲,
在這個潮濕的小空間里,第一次有了微妙的平衡。那層冰冷隔閡,
似乎被這幾顆帶著體溫的牛奶糖和無聲的并肩,鑿開一道細微裂縫,微光開始艱難透入。
第三章:冰層下的暖流牛奶糖如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細微漣漪,悄然改變著一切。
那道裂縫透進的光和暖,讓原本冰冷的日子有了溫度。我養成新習慣,
每天早餐時把孤兒院發的牛奶小心收進舊保溫杯,灌滿熱水保溫。課間操時,
會躲在操場角落摸摸牛奶溫度,期待放學后遞給江川時他的反應。江川也漸漸有了變化,
不再總把自己鎖在房間,傍晚偶爾會坐在客廳沙發上翻看邊角卷起的舊書。書頁泛黃,
有些還沾著水漬,他看書時雖依舊沉默,但我回家放下書包,
總能感覺到他目光短暫停留又迅速移開。這天放學,天空陰沉,風沙撲面。
我惦記著保溫杯里的牛奶,加快腳步回家。推開門,濃郁中藥味撲面而來。走進廚房,
看見江川站在灶臺前,眉頭緊鎖,正對著藥罐發愁。他右手拿著木勺機械攪拌,
藥汁不時濺出燙到他的手背,他卻固執地繼續。看著他無助的樣子,我心里泛起酸澀,
原來這個總是冷漠的“哥哥”,也有脆弱的時刻。“我來吧。”我放下書包走過去,
江川身體一僵,猶豫后默默遞過木勺。他手指冰涼,觸碰到我手心時微微顫抖。我接過木勺,
專注攪動藥汁,留意著火候。江川站在旁邊,雖一言不發,但我能感受到他不時投來的目光。
藥熬好后,我找來掉瓷的舊碗倒藥汁,白霧模糊了視線。轉身拿蜂蜜時,發現江川盯著藥碗,
眼神滿是抗拒,身體微微后仰。“加點蜂蜜就沒那么苦了。
”我邊說邊舀了一大勺蜂蜜放進碗里攪拌,苦澀藥味中混入甜香。江川依舊沒動,
我端起藥碗吹了吹,“我小時候生病喝藥也怕苦,這樣就好多了。
”江川終于抬頭看我一眼又迅速移開,伸手接過藥碗,手指在碗沿摩挲片刻,
像是給自己打氣。隨后他閉眼猛地喝了一大口,藥汁順著嘴角流下沾濕衣領。
他皺著眉艱難咽下,喉結劇烈滾動,臉上滿是痛苦。“慢慢喝,別嗆著。”我遞上紙巾,
他接過擦了擦嘴角,又看了看碗里的藥,咬牙繼續喝,這次慢了些,每咽一口都停頓一下。
看著他的樣子,我突然覺得,這個“哥哥”也只是個渴望關心的孩子。喝完藥,
江川靠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臉色更蒼白,額頭上冒出細密汗珠。“謝謝。
”他聲音雖小卻清晰,這是他第一次對我道謝,心里涌起的暖流比溫熱牛奶更暖。“不客氣。
對了,差點忘了。”我想起牛奶,趕緊拿過保溫杯,“熱乎著呢,喝了能舒服點。
”江川驚訝地看著保溫杯,猶豫著接過,擰開蓋子瞬間,濃郁奶香飄出,他深吸一口氣,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極細微的笑容。那個笑容如冬日暖陽,穿透冰層照進我心里。從那以后,
熬藥、喝藥成了我們獨特的默契。我變著法讓中藥好喝些,江川也不再那么抗拒,
雖每次喝藥還是一臉痛苦,但都會乖乖喝完。那杯溫熱的牛奶,也成了我們無聲的關懷,
傳遞著日益濃厚的情誼,冰層下的暖流緩緩涌動,融化著彼此隔閡。
第四章:血色真相與崩塌的巢牛奶糖打開了我們之間的默契,日子在藥味與關懷中慢慢流淌。
我每天省下孤兒院的牛奶,用保溫杯小心保存帶回家給江川,
他也總會把喝完的保溫杯洗凈放好,有時還會留一塊點心。放學后,我會繞路去菜市場,
在爛菜葉堆里翻找能用的食材,回家笨拙地熬煮成粥。端上餐桌時,江川雖依舊沉默,
但吞咽的速度似乎快了些,偶爾眼神中會閃過一絲暖意。他依舊寡言少語,
但開始允許我靠近。周末午后,陽光灑進他房間,他破天荒地沒關門。我猶豫著探頭,
他正坐在床邊看漫畫書,抬頭看我時眼神沒了往日的冰冷,只是平靜疲憊。
他朝我手中的小說抬了抬下巴,“要看這個嗎?” 指了指床底的紙箱,
里面整齊碼放著他的收藏。那一刻,我仿佛觸到了陽光,滿心歡喜地翻開那些漫畫書,
房間里只剩書頁翻動聲和窗外鴿哨聲,消毒水味都淡了幾分。
這份溫情在一次意外中得到印證。我在學校操場摔破膝蓋,鮮血混著泥沙。一瘸一拐回到家,
江川正在客廳倒水,看到我的樣子,他嘴唇抿得更緊。他一言不發回房間拿出藥箱,
蹲在我面前給我處理傷口。碘伏棉簽碰到傷口時我倒吸冷氣,他的手明顯顫抖,指節發白,
動作卻輕柔得像擦拭瓷器,
嘴里還小聲嘟囔:“笨死了……走路也不看著點……” 那責備里藏著擔憂。還有一次半夜,
我突然高燒,渾身滾燙意識模糊,難受得直哼哼。恍惚間感覺有人靠近,
一只冰涼的手覆上額頭,隨即另一只手緊緊攥住我的衣角,
那力度帶著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我燒得昏沉,卻莫名安心,仿佛知道他在身邊。
日子就這樣在藥味、沉默與關懷中前行,我甚至開始覺得“哥哥”這個稱呼有了真實溫度。
直到那個下午,一切都變了。學校提前放學,路過烘焙店時,櫥窗里的奶油蛋糕香氣誘人。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幣,猶豫后沒給自己買,反而想起了江川。鬼使神差地,
我買了兩塊最便宜的原味蛋糕角,用油紙包好揣在懷里,滿心期待想給他個驚喜。
回到公寓樓,樓道安靜。掏鑰匙時,隔壁陳醫生辦公室虛掩的門里傳來壓低的對話聲。
陳醫生疲憊的聲音像錘子砸來:“……不能再拖了,江川的情況越來越糟,
各項指標都在惡化。骨髓庫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 另一個陌生聲音冰冷回應:“RH陰性血本就稀少,
前符合條件的潛在供體極少……” 陳醫生拔高聲音:“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才十七歲!
除了……除了夏夏!
她是目前唯一確認、完全匹配且……且理論上可用的……”“夏夏”兩個字如驚雷炸響,
我大腦一片空白,懷里的蛋糕角掉在地上,奶油沾滿瓷磚,像一灘凝固的血。
原來這六年的所有溫暖,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我不過是被圈養的“藥引”,
為了在關鍵時刻獻出骨髓延續江川的生命!江川手腕的針孔淤青、深夜的咳嗽、永遠的口罩,
還有江先生和陳醫生的種種異常,此刻都化作利刃刺痛我的心。
震驚、憤怒、悲涼瞬間將我淹沒,我下意識后退,撞到墻壁。辦公室門猛地拉開,
陳醫生驚愕的臉出現,身后站著西裝革履的陌生男子。消毒水味變得刺鼻難聞,
充滿陰謀算計的氣息。我越過陳醫生,仿佛看到房間里發呆的江川,
那些曾讓我心動的瞬間都成了諷刺。“夏夏?你……你怎么……” 陳醫生慌亂伸手。
“別碰我!” 我甩開他的手,聲音尖銳,淚水奪眶而出。我沒管地上的書本和蛋糕,
轉身沖出門,跌跌撞撞跑進街道。寒風灌進肺里,淚水瞬間冰涼,我漫無目的地狂奔,
身后傳來陳醫生焦急的呼喊,而我破碎的信任和對“家”的幻想,散落了一地。
第五章:寒夜里的質問與碎裂的翅膀他看到我,
那雙墨玉般的眼睛里瞬間爆發出一種混合著驚恐、焦急和絕望的光芒。他踉蹌著朝我沖過來,
腳步虛浮,仿佛隨時會摔倒。“夏……夏夏!”他嘶啞地喊著,
聲音被劇烈的喘息和咳嗽撕扯得不成樣子,“回……回去!外面……冷!”回去?
回到那個精心編織的謊言牢籠里去?等著被推上手術臺,成為他們延續生命的“材料”?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別過來!”我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發出沉悶的響聲。我指著江川,
手指因為憤怒和寒冷劇烈地顫抖著,聲音尖銳得幾乎刺破雨幕:“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什么收養!什么哥哥!全都是假的!你們養著我,就是為了今天!為了我的骨髓!
為了我的血!”我的控訴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狠狠扎向江川。他猛地停住腳步,
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在路燈下白得像鬼。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眼睛,
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痛和巨大的慌亂。“不……不是的!夏夏!
你聽我……”他急切地想辯解,卻又被一陣更猛烈的咳嗽打斷。他彎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整個胸腔都咳出來,指縫間似乎有暗紅的痕跡滲出。看著他痛苦的樣子,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有一瞬間的窒息。但隨即,
更強烈的憤怒和自我保護的本能淹沒了那絲不合時宜的憐憫。“不是什么?!”我打斷他,
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質問,“你敢說陳醫生說的不是真的?
RH陰性血!骨髓配型!我是唯一匹配的!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們收養我,
不是因為我的血型?!不是因為我能救你的命?!”雨水順著江川蒼白的臉頰滑落,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他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里面翻涌著痛苦、絕望,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沉的悲慟。“是!”他猛地嘶吼出聲,
聲音因為激動和虛弱而扭曲,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絕望,“是因為你的血型!
一開始……就是因為這個!”這個殘忍的“是”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將我最后一絲僥幸砸得粉碎。“但是!”他幾乎是撲過來一步,不顧我的后退和抗拒,
用盡全身力氣喊道,聲音帶著哭腔,“但是后來不是了!夏夏!真的不是了!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得像破舊的風箱,“我不同意!我從來沒同意過!我跟我爸吵!
我跟陳醫生吵!我說不行!我不能……不能這樣對你!”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
手腕上那條褪色的藍絲帶在雨水中濕透了,沉重地貼在他瘦得只剩骨頭的手腕上。
他指著自己手腕內側那些被雨水沖刷得更加清晰的淤青和針孔,
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你看!你看這些!你以為這是什么?是他們強行抽血做配型實驗!
是我不肯配合治療!我寧愿……寧愿就這樣……”后面的話被更劇烈的咳嗽淹沒,
他痛苦地彎下腰,身體因為寒冷和病痛劇烈地顫抖著。“寧愿就這樣死掉,
也不肯用我的骨髓?”我替他說出了后半句,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所以呢?江川,你現在追出來,是良心發現了?
還是怕我這個唯一的‘藥引’跑了,你就真的沒救了?”我的話語像淬了冰的毒針。
江川的身體猛地一僵,抬起頭,那雙被雨水和淚水模糊的眼睛里,
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受傷和難以置信的絕望。他看著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我。
“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這樣算計你的人嗎?”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帶著一種心死的疲憊,每一個字都像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菜葉熬的粥……那盒你省下的牛奶……你發燒時拉著我的衣角……那些……那些也是假的嗎?
”他踉蹌著,似乎想再靠近一步,證明什么,或者挽回什么。“別過來!”我厲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