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四年孟春,汴京皇宮的梅花含苞待放,楊穎在坤寧宮的暖閣內忽然感覺下腹劇痛。翡翠驚呼著扶住她,見裙擺已染上血跡,立刻高聲喚來太醫。承忠被乳母抱到偏殿,卻仍扒著門框不肯離開,小臉上滿是驚慌。
"娘娘,胎位不正!"穩婆的聲音帶著焦慮,"需得用貴人血鎮宅......"
"胡鬧!"楊穎咬牙抓住床沿,"取我的佩劍來,用劍鞘壓在床頭。"她摸出腰間的飛虎紋玉佩,系在床柱上,"楊家女生產,何須旁人血?"
宋江南在殿外 pacing,手中緊攥著楊穎的軟甲碎片。自冬至舊黨之亂后,他便寸步不離皇宮,此刻聽見她壓抑的痛呼聲,竟比自己上戰場還緊張。宋江河站在一旁,看似鎮定,實則指尖已掐入掌心:"陛下,當年娘娘在雁門關......"
"閉嘴!"宋江南打斷他,卻在看見穩婆捧出帶血的錦帕時,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申時三刻,一聲洪亮的啼哭劃破天際。楊穎渾身濕透地靠在軟墊上,望著穩婆懷中血糊糊的嬰兒,忽然笑了——是個女兒,眉眼像極了宋江南,卻在啼哭時緊攥著小拳頭,分明是楊家女的倔強。
"恭喜陛下,是位公主!"穩婆喜笑顏開。
宋江南沖進殿內,見楊穎臉色蒼白卻帶著笑意,忽然紅了眼眶。他輕輕握住她的手,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辛苦你了,穎兒。"
"替我給她取名。"楊穎望著女兒皺巴巴的小臉,"就叫念慈吧,愿她如你般仁厚。"
"念慈......"宋江南輕聲念著,忽然想起楊穎在西域時說的"若生女兒,便叫念慈"。指尖撫過女兒的小臉,他對穩婆道:"取皇家玉牒來,今日便在冊。"
是夜,坤寧宮點起長明燈。楊穎看著乳母抱著念慈哺乳,忽然想起承忠出生時的場景——那時她還在西北戰場,如今卻能安心坐在皇宮,看兒女繞膝。宋江南坐在床邊,替她梳理汗濕的長發,忽然開口:"明日早朝,朕要大赦天下。"
"不必。"楊穎搖頭,"讓太醫院多制備些婦科藥材,分發給各州縣。"她指了指念慈,"比起大赦,本宮更想讓天下女子生產時少些兇險。"
宋江南望著她眼底的柔光,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跪在靈堂前的冷寂模樣。如今她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仍心懷天下女子。握緊她的手,低聲道:"聽你的,都聽你的。"
三日后,楊穎強撐著起身,在翡翠的攙扶下查看女科學生送來的賀禮。張婉兒帶著女子騎兵營的畫像過來,卻見她家娘娘正在給念慈縫制小箭囊,案頭擺著《女醫急救手冊》的修訂稿。
"娘娘該多歇息。"張婉兒跪地。
"坐吧。"楊穎指了指杌凳,"女子騎兵營在江南的演練如何?"
"回娘娘,"張婉兒展開輿圖,"我們在洪澤湖試用水上火銃,效果顯著。但當地士紳阻撓女子上船......"
"阻撓?"楊穎挑眉,"讓江州刺史把阻撓的士紳名單報上來,本宮要親自處置。"她摸了摸念慈的小被子,"女子能騎馬射箭,為何不能造船航海?"
正說著,承忠跌跌撞撞跑進來,手中舉著小木劍:"母妃!妹妹會哭嗎?"
"會啊,就像你小時候一樣。"楊穎笑著抱他坐在膝頭,"但妹妹以后會像母妃一樣,成為能保護自己的人。"
承忠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指著念慈的小甲胄:"妹妹也要當將軍嗎?"
"當然。"楊穎替他整理衣襟,"在大宋,女子可以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
是月,宋江南依楊穎所言,頒布《女醫恤民詔》,在各州縣設立女醫館,允許女子學醫行醫。楊穎親自撰寫《產后護理要則》,命人刻成石碑立在醫館門前。民間百姓感念其德,自發在城隍廟為她立了生祠。
開國四年暮春,楊穎產后百日,執意要去太學視察女科畢業演武。宋江南拗不過她,只得命人在演武場設暖閣,供她觀禮。承忠坐在她身邊,手里攥著念慈的平安符,眼睛卻盯著場上的女子騎兵。
"娘娘,張婉兒已準備就緒。"翡翠遞來望遠鏡。
楊穎透過銅制望遠鏡望去,見張婉兒率女子騎兵擺出雁翎陣,改良后的火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忽然,校場外傳來喧嘩,數十名衣著破舊的婦人闖入,跪地痛哭:"請女將軍為我們做主!"
張婉兒立刻帶人圍護,楊穎示意她退下,親自扶起為首的婦人:"何事?"
"娘娘,"那婦人泣不成聲,"徐州知府強占民女,說是要獻給舊黨......"
"舊黨?"楊穎挑眉,"不是早已肅清?"
"是......是徐州王員外,他說舊黨要復辟,讓我們......"
話未說完,楊穎已站起身,眼中寒芒畢露:"傳本宮令:徐州知府即刻革職,王員外滿門抄斬。"她指了指張婉兒,"你帶三千鐵騎,護送這些婦人回鄉,順便查查徐州的舊黨余孽。"
"娘娘,您剛出月子......"宋江南皺眉。
"無妨。"楊穎摸了摸腰間的飛虎紋玉佩,"本宮要讓天下人知道,大宋的女子,不是任人欺凌的羔羊。"她轉頭對宋江河道,"江河,替本宮擬旨,凡欺凌女子者,罪加三等。"
是夜,楊穎在御書房批改徐州舊案,念慈在乳母懷中熟睡,承忠趴在案頭畫著飛虎旗。宋江南進來時,見她又在調配火器圖紙,無奈搖頭:"就不能歇一日?"
"等徐州的女義軍整編完畢,本宮自會歇。"楊穎頭也不抬,"對了,泉州的女子造船坊該撥款了,她們改良的福船能載重萬斤。"
"知道了,女將軍。"宋江南笑著搖頭,卻在看到她鬢角新增的白發時,眼底閃過心疼。他忽然想起民間流傳的歌謠:"男將忠勇守邊疆,女將智謀安朝堂",伸手替她披上披風,"念慈該喝藥了,我來吧。"
楊穎望著他小心翼翼抱起女兒的模樣,忽然輕笑:"江南,你說念慈以后會喜歡騎馬,還是喜歡讀書?"
"隨她。"宋江南低頭吻了吻女兒的額頭,"只要她開心,做什么都好。"
"你從前可不是這么說的。"楊穎挑眉,"你說過,皇子必須學武。"
"此一時彼一時。"宋江南望著承忠筆下歪歪扭扭的飛虎旗,"承忠每日嚷著要當女將軍的先鋒,念慈說不定想當女相呢。"
兩人相視而笑,窗外的月光灑在案頭的《開國律》上,將"男女平等"四字照得清清楚楚。楊穎知道,她用半生心血鑄就的王朝,正在慢慢變成她理想中的模樣——女子不必困于閨閣,可憑本事贏得天下。
開國四年盛夏,楊穎攜宋江南、承忠、念慈登上汴京城樓,目送張婉兒率女子商隊南下。商隊的旗幟上繡著飛虎與商船圖案,承忠興奮地揮舞著小旗,念慈在乳母懷中咯咯直笑。
"看,那是母親為你們打下的江山。"楊穎輕聲對兒女道。
宋江南握住她的手,望著遠處的商隊消失在視野中,忽然想起新婚夜的雪,和離時的決絕,以及無數次戰場上的生死相依。低頭望向她眼中的星光,低聲道:"不,是我們一起打下的江山。"
風拂過城樓的飛虎旗,發出獵獵聲響。楊穎望著萬里晴空,忽然覺得心中滿是坦然。她是楊家女,是女將軍,是皇后,更是母親。無論何種身份,她都將忠勇刻入骨髓,護這盛世周全。
天邊,啟明星升起,照亮了大宋的萬里河山。楊穎知道,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她,將繼續以劍為筆,以血為墨,在這盛世的長卷上,書寫屬于女子的傳奇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