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噩夢在中國，買房絕對是頭等大事。每一個住步梯六樓的人都有一個換房的夢想，
也不用多好，只要不是頂樓就行。隨著房價的持續下跌，這個夢想變得不再那么遙不可及了。
王大柱家就住在步梯六樓，房齡已經超過二十年了，這房剛開始住著還可以，
那個時候樓房還很少，除了夏天熱冬天冷，爬樓有點累，其他的都還好。
住六樓最大的好處是采光好，夏天熱得像烤箱，家里到處都干巴巴的，沒有水，
也就沒有蚊蟲。除了采光好和沒有蚊蟲外，王大柱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優點了。
其實住六樓爬樓倒不是什么問題，畢竟現在還年輕，多爬兩層樓算什么？
主要是時間長了之后，房子開始漏水了，開始是滲水，漸漸的就開始漏，
從那些預制板的縫隙里，一滴一滴的滴下來。現在他們家漏水的地方還好，
一共有兩個漏水點，一個是在客廳，一個是在臥室。客廳是在正中間，
下雨了放個盆接著就可以；另一個是在臥室，正好滴在床旁邊，也是放個盆接著，
要是正好滴到床上，那他可就不知道咋辦了。沒事的時候他也在網上看房子，
那些裝修好的房子有的只要四五十萬，首付的話也就七八萬，全部下來估計也就十萬左右。
能買得起么？說實話可以的。這些年來，他們夫妻倆也攢了十來萬塊錢，可他還是不敢買，
因為手里就這么點錢，要是全花完了，萬一有個啥事可咋辦？王大柱是個貨車司機，
收入還算穩定，他老婆李翠花是個打零工的，這個公司干幾個月，不需要人了，
下個公司再干幾個月，有時候好幾個月找不到工作，賺的錢別說攢下來了，就是生活都費勁。
也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在家里，一直是王大柱說了算。這天晚上，王大柱做了個噩夢，
猛然驚醒，“啊——”的一聲大叫，把睡在他旁邊的李翠花也驚醒了。
李翠花關切的問他：“你咋了？”因為工作常常不如意，她的臉上總是掛著憂愁。
王大柱驚魂未定，說：“我做了個噩夢。”“啥噩夢呀？
”李翠花邊給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邊溫柔的說。王大柱定了定神，說：“我夢到咱家房塌了，
先是房子四個角滲水，然后越滲越多，越滲越厲害，最后水像水管一樣往外噴，
最后整個房頂都開始漏水。我沒有辦法，被子太沉了，我根本起不來，
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起不來，無論怎么掙扎都沒有用，最后眼睜睜的看著房頂掉了下來。
”李翠花聽了，脫口而出，說：“老公，這是大兇之兆呀。”本來王大柱只是心慌，
并不害怕，聽他媳婦這么說，他也害怕起來了，嘴唇有點顫抖的說：“你可別瞎說。
”李翠花說：“你不知道，我沒事的時候喜歡看手機，手機上說的，說做夢夢到家里房塌了，
那是要有人亡了呀。”王大柱說：“啥有人王了？”李翠花說：“就是有人要死了呀，
大兇之兆！”一句話說得，王大柱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老婆沒做這樣的夢，兩個孩子還小，
難道要亡的人是他自己？也沒心情睡覺了，躺在那看著房頂，
王大柱覺得這房頂確實是個問題。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是兇兆即將應驗，還是沒有休息好，
一整天，他開車都恍恍惚惚的，有好幾次都壓到實線上了也不知道，
對面的汽車見到他就把喇叭按得刺耳響，他才晃過神來。這讓他覺得，事情不能拖了，
把房子買了，可能有風險，到時候大不了賤賣現在的房子，兩千一平沒人要，
一千一平總有人要吧，要是還賣不出去就貸款，總比現在疑神疑鬼不明不白的死了強。
回到家，他當即就把這個決定給李翠花說了，并且還說了自己精神總恍惚的事。
把李翠花嚇得，不同意也得同意了。2 小胖中介王大柱開始在網上找房，
他相中了一個五樓，一百平，三十五萬，如果付首付的話，只要五萬塊錢就可以了。
房子這東西，只要夠住就行了，只要房頂不漏就行了，至于其他，他沒有任何要求。
他聯系了那個中介，問那中介：“這房子價格還能便宜么？”中介很快就回復了，
說：“價格能便宜。”現在的房子都便宜成這樣了？他說：“大概還能便宜多少？
”中介說：“咱先看看房吧，相中房了，我和房東談談。”王大柱正在猶豫。
中介說：“咱啥時候有空？”王大柱說：“晚上下班了可以么？我六點半下班。
”中介說：“可以，這個房有鑰匙，幾點看房都可以。”中介問王大柱要電話號碼，
說是方便聯系，王大柱把自己的電話告訴了對方。這一旦決定買房了，
那感覺就像是換了個太陽，感覺整個人都明亮了，晚上不但睡得香了，白天也不瞌睡了。
晚上六點，電話響了，是那個中介，他打電話問：“哥，咱一會兒去看房沒問題吧。
”王大柱說：“沒問題，我一會兒下班了就去。”對方說：“好嘞哥，我現在就出發，
在小區門口等你。”小區名字叫新榮小區，離王大柱家不遠。下班后，王大柱把車停好，
騎著車就去了。遠遠的，他就看到了一個中介，穿著藍色的工裝，白白胖胖的，梳著分頭，
頭發不但抹了油，還梳得一絲不亂，那感覺，天天沒事凈梳頭了。
王大柱過去問他：“你就是看房的中介吧。”中介說：“你就是看五樓的大哥吧。
”倆人一拍即合，非常和諧。房子在小區的最西頭，在一個角里，一樓是對外的門面房，
租給了一個飯店，飯店的泔水桶就放在單元門口，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酸臭味兒，
飯店的人端著剩湯剩飯往泔水桶里倒，難免倒在外面，時間長了，泔水桶外面和地上都是油，
成年累月以后，泔水桶外面和地上黑乎乎的，走在上面還有點粘腳。這還不算完，
飯店的煙機直徑一米寬，不但噪音大，一根半米粗的鐵皮煙囪直上六樓，
雖然他們要看的房子是在五樓吧，但感覺油煙排出來以后，五樓也跟著遭殃。
這房給人的感覺都不能買。小胖在前面走，一副很認真的樣子，他想，既然來都來了，
那看看吧。他們一起上了五樓，樓道里都是土，這個單元的人說不定都搬走了，
多年沒人打掃了。房子是個南戶，推門進去，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房子應該已經空閑了很多年了，并且一直都關著門窗沒有換氣。房子的戶型倒是還可以，
無論是衛生間還是廚房都有窗戶，要不是樓下的這個飯店，他真的就考慮這個房了，
價格是真便宜。現在看來，便宜的房子之所以便宜都是有原因的。小胖認真的問他：“哥，
咋樣，相中相不中？”他說：“房子是可以，就是樓下的那個飯店影響太大了，
出門就是泔水桶，真讓人受不了，還有這煙囪，住在這地方都不敢開窗。
”小胖并不回避這些，說：“房子價格便宜吧。”他說：“說起來價格是真不貴。
”小胖又問他：“那哥咱到底相中相不中？”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還是再看看別的吧。
”小胖說：“哥，要是便宜點咱考慮么？”他又猶豫了一會兒，說：“還是先看看別的吧，
要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了，再考慮這個。”3 串串房王大柱在網上又找了套房，
價錢還是三十五萬，裝修得可不錯，就是面積小點，只有六十五平。
面積小主要是小在了客廳，臥室的面積是一點都不小。對于他這樣的窮人來說，
幾乎也沒啥走動的親戚了。他想，客廳小點就小點吧，不耽誤睡覺就行。顯示的是低樓層，
他問中介：“這個房子是幾樓？”中介回復道：“二樓。”二樓，不錯呀，
那豈不是走兩步就到家了？他說：“這個房子價格還能優惠么？”中介說：“可以，哥。
”他又問：“大概能優惠到啥價？”中介說：“先看看房吧哥，相中房了我問問房東。
”和上個中介說的話差不多。他說：“那這個房啥時候能去看看？
”中介說：“這個房有鑰匙，隨時都可以看房。”他說：“那晚上七點吧。”中介說：“行。
”除了房子不一樣，幾乎和上個中介說的話一模一樣，
他懷疑他們接受的培訓都是一模一樣的。晚上六點半，中介的電話來了，是個小女孩，
打電話說：“哥，咱晚上約的七點看房，沒問題吧。”他說：“沒問題。
”小女孩說：“那行，我現在就出發，在小區門口等你。”聽小女孩說個這，他真的好奇了，
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么？咋連這最后一句都一模一樣？晚上七點，他到了那個小區，
小區的名字叫曙光小區，這小區給人的感覺不是很亮堂，旁邊的小區給人的感覺更不亮堂，
叫星光小區。他覺得這曙光小區應該比旁邊的星光小區稍微好點。中介是個小女孩，
白白凈凈的，像是剛參加工作不久，給人的感覺還有點萌。王大柱停在她旁邊打電話，
她的電話響了才和她打招呼，畢竟人家是女孩子，要是萬一認錯了多尷尬。
王大柱笑著說：“你是中介吧。”小女孩說：“你就是看房的大哥吧。”王大柱說：“是的。
”他們也很和諧。小女孩帶著王大柱走進小區，這小區看起來還不錯，地面非常平整，
小區的樓看上去也很新，唯一的缺點是沒有綠化，這小區，一根綠毛都沒有。這小區好大呀，
王大柱跟在小女孩的后面，越走地越不平，越走樓越破，最后他們走到了小區的盡頭，
停在了一片最坑洼的地面上，旁邊還有一個大坑，像是化糞池，上面蓋著十幾個預制板。
那樓也是最破的，一共四層，樓是磚混結構的，紅磚裸露著，湊近一看，不但能看到紅磚，
還能看到紅磚中間風化的水泥和漏在外面的鋼筋。這房給人的感覺已經很危險了，
房齡至少也有四十年了。王大柱問那女孩：“這是哪一年的房?”女孩說：“一九七八年。
”現在是二零二五年，已經四十七年了，比王大柱的年紀都大。
王大柱覺得這房也沒有看的必要了，可既然來都來了，他決定還是看一下。
他跟在小女孩的后面，走進了最里面的那個單元，上了二樓，他走在樓梯上面，
不但樓梯磨損嚴重，缺塊少角，能看到樓梯的鋼筋，他還覺得這樓梯異常單薄，走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