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顫抖著手，繼續往后翻動筆記本。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讀書筆記，有隨感，

還有一些零散的詩句。時間跨度很大。翻到中間部分，日期停留在了我們畢業那年。那一頁，

沒有長篇大論。只有一首用鋼筆寫下的短詩，字跡比平時更加用力，

透著一股絕望的鈍痛：《訣》筆鈍鉛灰黯，雨碎黃昏殘。卿心隔重巒，余舟擱淺灘。

千言哽喉間，一諾付風煙。暮色沉如海，余生獨向寒。日期，

正是那個我歸還鉛筆、提出分手的雨夜。淚水徹底模糊了視線。

心臟像是被這首詩的字字句句反復洞穿，痛得無法呼吸。原來，他都知道。

他知道我那句“爸媽不同意”背后，是我自己的懦弱和妥協。他的沉默，不是無動于衷，

而是痛到了極致。他把自己比作擱淺的孤舟，在暮色沉沉的余生里，

獨自面對無邊寒夜……筆記本后面還有很多空白頁。再往后翻，時隔多年后，

又出現了新的字跡。筆跡沉穩了許多，記錄著瑣碎的日常：“立兒今日大學畢業，甚慰。

只是席間歡聲笑語，獨覺寂寥。若她在，該多好。”“心臟不適又起，醫生囑靜養。

立兒欲接我同住，婉拒。老屋舊物太多，不舍。”“社區邀教國畫，本無意。

聽聞……她似乎也在？躊躇良久，應下。”“再見她，恍如隔世。她老了，眉眼間有風霜，

亦有舊影。課堂之上，不敢多視。怕驚擾，亦怕……徒惹心傷。”“她畫技生疏，

然專注神情，依稀當年。忍不住指點，又恐過于關切，惹人閑話，更惹她困擾。

”“今日見她失魂落魄，似有心事。王姐言其潑人咖啡，認錯前夫。

陳默……那人竟負她至此？思及此，胸悶難當。恨己當年，未能護她周全。

”“立兒問及往事，未深言。舊事如疤，揭之痛徹。唯愿她余生安好，順遂無憂。

”“心疾又發，幸她在側。昏迷之際，似見她淚眼，聞她哽咽道歉……是夢否？

若真能聽她一句‘對不起’，此病……也值了。”最后一行字，墨跡很新，日期竟是幾天前。

字跡有些虛浮無力，顯然是在病中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