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迷霧莊園的召喚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車窗,像是無數冰冷的指節在急促地叩問。
車燈勉強撕開前方厚重、翻涌的灰白色帷幕——那是終年盤踞在月牙灣上空的濃霧。
它吞噬著海岸線的輪廓,將那座傳說中的迷霧莊園徹底隔絕在視線之外,
只余下一個龐大而模糊的、充滿惡意的黑影,壓在人心頭。我,林曉,
正驅車碾過這條濕滑的濱海公路,駛向這片被遺忘之地。車內暖氣嘶嘶作響,
卻驅不散骨縫里滲出的寒意。不是因為天氣,而是因為口袋里那張委托書冰冷的觸感,
以及委托人陳國棟那張被焦慮和某種更深沉的恐懼扭曲的臉孔。“林偵探,
求你一定要找到我女兒!”幾小時前,在我那間略顯凌亂、堆滿卷宗的辦公室里,
這位本城叱咤風云的建材大亨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昂貴的西裝前襟被汗水浸濕,
深一塊淺一塊,他雙手神經質地絞在一起,指節發白。“昨晚是她的生日派對,
在…在迷霧莊園。結束后,她就…就不見了!像被霧吞掉了一樣!警察…”他猛地頓住,
眼神閃爍,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是深不見底的恐懼,“警察找不到任何線索!
現場…干凈的可怕!”“迷霧莊園?”我重復著這個名字,心口莫名地一跳。
那個名字像一枚生銹的鉤子,
勾起了記憶深處某些模糊而冰冷的碎片——是兒時一場高燒中混亂的夢境?
還是真實經歷后被刻意遺忘的片段?只記得無盡的濃霧,扭曲的回廊,
還有一個…一個閃著幽藍光芒的符號?念頭剛起,就被我強行按了下去。職業本能告訴我,
此刻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是的,”陳國棟的聲音干澀嘶啞,“那地方…很邪門。
但小雅喜歡,非要在那里辦…”他猛地抬頭,眼神里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瘋狂,
“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找到小雅!任何條件!”2 邪門符號之謎我最終接下了這個案子。
不僅僅是因為豐厚的報酬,更因為陳國棟眼底深處那份極力掩飾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恐懼。
那恐懼過于沉重,絕非僅僅源于一個父親的擔憂。迷霧莊園,
它本身就散發著一種腐朽而誘人的氣息,像一塊磁石,吸引著所有與秘密、與謎團為伍的人。
車輪碾過坑洼不平的石子路,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迷霧莊園巨大的鑄鐵雕花大門終于近在眼前。鐵藝早已銹蝕得不成樣子,纏繞著枯死的藤蔓,
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骸骨。大門虛掩著,仿佛一張無聲邀請的、黑洞洞的嘴。推開大門,
濃霧瞬間裹挾著海腥與濃重的霉腐氣息撲面而來。莊園的主樓是一座哥特式的龐然大物,
尖頂刺入濃霧深處,灰暗的石墻爬滿濕漉漉的青苔。死寂。絕對的死寂。
派對狂歡的痕跡——散落的彩帶、踩癟的氣球、傾倒的空酒瓶——像被隨意丟棄的垃圾,
散落在濕漉漉的草坪和門廊上,與這座建筑的陰森格格不入,反而更添荒誕與詭異。
我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地面。泥濘的地面上,腳印雜亂無章,大部分已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
然而,靠近一扇被撬得變了形的側門處,
一串腳印顯得格外清晰——那是一雙昂貴的、限量版男士運動鞋的獨特花紋。鞋印的方向,
直指莊園深處那一片在濃霧中影影綽綽、黑沉沉的玫瑰園。門廊的木質地板發出吱呀呻吟。
我蹲下身,手指拂過門鎖上新鮮的、粗暴的撬痕。金屬邊緣銳利地反著光。起身時,
眼角余光捕捉到門框內側一道細微的刮痕,位置很低,像是被什么尖銳的硬物匆忙劃過。
我湊近細看,指尖在那道刮痕里捻出了一小撮極細微的、帶著奇異金屬光澤的暗紅色粉末。
不是鐵銹,也不是普通的顏料。我小心地將粉末刮進證物袋。就在這時,
一張被揉成團的紙條,靜靜地躺在門廊角落的陰影里,幾乎與潮濕的地板融為一體。
我展開它。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用深褐色顏料(或者…干涸的血?
)潦草畫出的符號:一個扭曲的圓環,內部嵌套著一個尖銳的、指向下方的箭頭,
箭頭末端延伸出幾道不規則的波紋。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的脊椎。
這個符號…輪廓竟與我童年噩夢中那個幽藍的烙印詭異地重合!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
是巧合?還是某種宿命般的召喚?3 失蹤背后的真相莊園內部比外部更加陰冷破敗。
高聳的天花板布滿蛛網,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早已褪色朽爛,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霉菌和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甜膩氣味。
派對殘留的喧囂氣息被一種死寂的沉重徹底壓垮。我按照陳國棟提供的名單,
逐一尋找那些關鍵人物。第一個找到的是李薇,小雅的閨蜜,
一個妝容精致但眼神渙散的女孩。她裹著一條薄毯蜷縮在客廳角落的沙發里,
像只受驚的兔子。“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聲音發顫,眼神躲閃,
“派對很嗨…音樂很大聲…后來小雅好像和杰克…就是她男朋友…吵了幾句?
沒聽清…再后來…霧太大了…大家散了…就沒看見她了…”她語速飛快,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毯子的流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和杰克吵架?具體因為什么?
”我追問。“好像…好像杰克說了什么…關于…關于陳叔叔生意上的事?
小雅很生氣…”李薇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成了囁嚅,“我就聽到這些…真的!
”她的目光飛快地瞟向通往二樓的樓梯方向,又迅速收回。杰克·周——小雅的男友,
一個英俊得近乎張揚的年輕男人——是在二樓的露臺上被我找到的。他背對著門,
憑欄遠眺著濃霧彌漫的海面,指間夾著的香煙升起一縷細弱的青煙。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悲傷和疲憊。“林偵探?”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伸出手,“我是杰克。
真希望是在更好的情況下認識你。”他的握手有力而短暫。“派對結束后,
你最后見到陳雅是什么時候?在哪里?”我開門見山。杰克深吸了一口煙,
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大概…快散場的時候吧?就在樓下大廳。她當時心情不太好,
說想一個人靜靜,讓我別跟著。我就…先回樓上房間了。”他彈了彈煙灰,動作刻意地放松。
“李薇提到你們之前似乎有些爭執?”杰克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隨即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哦,那個啊。小雅有點任性,你知道的。就為了一點小事,
關于我送她的生日禮物不合心意…女孩子嘛。”他聳聳肩,試圖表現出一種寵溺的包容,
但眼底深處掠過的一絲煩躁沒能逃過我的眼睛。4 玫瑰園的血案“一點小事?”我盯著他,
“李薇說似乎提到了陳先生的生意?”“她聽錯了。”杰克立刻否認,語氣斬釘截鐵,
甚至帶上了一絲不耐煩,“我們只是拌嘴。林偵探,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雅,
不是追究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吧?”他掐滅煙頭,目光卻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直視,
飄向露臺下方那片被濃霧籠罩、死氣沉沉的玫瑰園。就在那一瞬間,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快、幾乎無法捕捉的…恐懼?還是別的什么?快得像幻覺。“無關緊要?
”我重復著他的話,目光銳利如刀,“在陳雅小姐失蹤的現場,任何細節都可能是關鍵。
比如,你那雙限量版的AJ球鞋,鞋底的花紋很特別。”杰克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沾滿泥濘的鞋子,臉色微變:“這…這能說明什么?
昨晚很多人都去過花園!”“是么?”我緊逼一步,“但只有你的鞋印,
清晰地出現在那扇被撬開的側門旁邊。”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眼神開始慌亂地游移:“我…我昨晚喝多了點,可能出去透氣…記不清了!這很正常!
”他試圖提高音量來掩飾心虛,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透氣需要撬門?
”我冷冷地問。“我沒有!”杰克幾乎是吼了出來,臉漲得通紅,“你這是在污蔑!
我要找律師!”他猛地轉身,似乎想逃離這個露臺,肩膀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
這過激的反應,這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的說辭,像黑夜里的篝火一樣顯眼。他身上有秘密,
一個讓他極度不安的秘密。就在這時,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
猛地撕裂了莊園死寂的空氣!聲音的來源,正是那片被濃霧和死亡氣息籠罩的玫瑰園!
我心臟驟停了一瞬,身體的本能反應快于思考,拔腿就向樓下沖去。杰克也驚呆了,
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下意識地跟在我后面。濃霧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來,
帶著刺鼻的鐵銹味(不,是血腥味!)和玫瑰腐敗后令人作嘔的甜膩。
穿過瘋長的、帶著尖銳倒刺的枯枝,眼前的一幕讓我的血液幾乎凝固。
管家——那個沉默寡言、眼神渾濁的忠仆——此刻倒在一片狼藉的、被壓倒的黑色玫瑰叢中。
他的身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角度蜷縮著,喉嚨被徹底割開,
猙獰的傷口像一張咧開的、無聲吶喊的嘴。深紅的血液浸透了他深色的制服,
洇染了身下黑紅色的泥土,濃烈的腥甜氣味彌漫在冰冷的霧氣里,
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混合體。他枯槁的手死死地攥著,指縫里透出一點紙片的白色。
我強忍著胃部的翻騰和強烈的寒意,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掰開他冰冷僵硬的手指。
一張被鮮血浸透、邊緣已被揉爛的紙條露了出來。上面,
赫然是那個熟悉的、扭曲的圓環嵌套著指向下方的箭頭和波紋的符號!
符號的線條在血色的浸染下,透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惡意味。“啊——!
”身后傳來杰克驚恐欲絕的尖叫,他踉蹌著后退,撞在帶刺的玫瑰枯枝上,臉上毫無人色,
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第二個完整的音節。他的恐懼是如此真實,不像是偽裝。管家死了。
帶著指向謎底的符號死了。就在我即將從他口中問出些什么的關鍵時刻。是滅口?是誰?
杰克?還是那個隱藏在更深處、操縱著這一切的黑影?5 幽靈復仇的陰影濃霧翻涌,
如同無數冰冷的幽靈之手,纏繞著這座血腥的莊園。我站起身,捏著那張染血的紙條,
冰冷的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杰克,掃過這片埋葬了秘密和死亡的玫瑰園,
最終投向身后那座沉默的、仿佛隨時會擇人而噬的哥特式主樓。這座迷霧莊園,
像一頭剛剛舔舐完鮮血的巨獸,無聲地張開了它通往地獄的入口。
老管家冰冷的尸體被裹上白布抬走,像一卷骯臟的地毯,
只留下玫瑰叢中那片觸目驚心的暗紅和刺鼻的血腥氣,在濃霧里久久不散。警笛聲由遠及近,
尖銳地撕扯著莊園的死寂,紅藍光芒在灰白霧氣中暈染開來,徒勞地試圖驅散這里的陰霾。
帶隊的警官王磊,一張國字臉寫滿了凝重和疲憊,跟我算是老相識。他指揮著現場勘查,
眼神銳利地掃過每一個角落,最終落在我身上。“林曉?又是你。”他語氣聽不出喜怒,
帶著一種“怎么哪兒出事哪兒有你”的了然,“陳國棟報的失蹤,
現在又死了個管家…這地方真是邪到家了。
的紙條(包括管家臨死攥著的那張血染的)、以及杰克可疑的反應——簡明扼要地告知了他,
略去了自己童年關于那個符號的詭異聯想。王磊聽著,眉頭越鎖越緊。“杰克·周?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目光投向二樓露臺的方向,那里空無一人,
杰克早已被其他警員帶去問話。“這小子是陳國棟那個寶貝女兒的男朋友?查!重點查他!
還有他說的每一個字!”他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看了看管家倒斃的位置,
“至于這個老管家…我好像有點印象。很多年前,這莊園的主人,姓葉的一對夫婦,
也是死得不明不白…好像…就是這個老頭報的案?后來這莊園才落到陳國棟手里。嘖,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葉氏夫婦?不明不白的死亡?遺產?管家是報案人?
王磊的話像幾塊沉重的石頭,接連投入我思維的深潭,激起渾濁的浪花。迷霧莊園的陰影,
瞬間延伸到了更久遠、更黑暗的過去。陳國棟與這座莊園的聯系,
絕不僅僅是他女兒在這里辦了個派對那么簡單。接下來的幾天,我像一頭固執的獵犬,
循著血腥氣和舊案的塵埃,一頭扎進了月牙灣塵封的檔案和往事里。
調查葉氏夫婦的死亡卷宗費盡周折,那些泛黃的紙張散發著陳腐的氣息,
記錄著十五年前那個同樣被濃霧籠罩的夜晚。葉氏夫婦被發現在莊園主臥室的大床上,
死于過量安眠藥。現場門窗反鎖,無打斗痕跡,一切跡象都指向令人絕望的“自殺”。
唯一的直接關聯人,就是發現尸體的老管家,他當時的證詞平靜得近乎冷漠,
成為警方最終定案的關鍵支撐。而葉氏留下的龐大遺產,經過一番復雜的法律操作,
最終大部分落入了當時葉先生最重要的商業伙伴——陳國棟的口袋。
卷宗里夾著幾張模糊的黑白照片,其中一張是陳國棟和一個年輕男人的合影,
站在莊園的花園里。那個年輕男人的眉眼輪廓,竟與陳國棟有五六分相似!照片背面,
一行褪色的鋼筆小字:“與明弟于霧園”。陳明。
陳國棟那個鮮少被提及、據說早年因投資失敗遠走他鄉的親弟弟。同時,
對杰克·周的深入調查也取得了突破。他遠非表面那個家境優渥的富二代。
他名下的賬戶在陳雅失蹤前一周,曾秘密收到數筆來源不明的境外匯款,金額不菲。
更關鍵的是,追查發現,這些匯款經過層層偽裝,
最終源頭竟指向一個與陳明名字高度關聯的離岸空殼公司!杰克,這個看似為情所困的男友,
更像是一枚被金錢操控的、釘在陳雅身邊的棋子!所有的線索,如同被無形的手撥弄的磁針,
瘋狂地指向一個名字——陳明!那個本該消失在遠方的幽靈!
一個大膽的、冰冷的推論在我腦中迅速成型:陳明,
因當年遺產分配不公(卷宗顯示葉氏遺產分割存在諸多法律模糊地帶,
陳國棟獲利最大)而懷恨在心。他精心策劃了這場復仇。他利用杰克對金錢的貪婪,
將其安插在陳雅身邊。陳雅在派對后失蹤,很可能就是杰克動的手。
而老管家…這個當年遺產案的“關鍵證人”,他一定知道某些足以打敗“自殺”結論的真相!
陳明必須滅口!管家臨死前攥著的符號紙條,也許就是某種威脅,
或是陳明要求他交出某件東西的指令?管家拒絕或未能完成,于是慘遭毒手。
6 杰克的心理防線動機、手段、關聯人…邏輯鏈條似乎嚴絲合縫。
陳明是那個潛藏在濃霧深處、操控一切的復仇幽靈!杰克則是他伸出的、沾滿鮮血的手!
我立刻撥通了王磊的電話,語速飛快地將我的發現和推理和盤托出:“王隊!鎖定陳明!
他才是幕后黑手!杰克是他雇傭的綁架執行者!管家是他滅口!立刻申請通緝陳明!
同時加大對杰克的審訊力度,他心理防線快崩潰了,一定能撬開他的嘴!陳雅可能還活著,
這是救她的唯一機會!”“陳明?!”電話那頭王磊的聲音充滿了震驚,
“那個早沒音訊的陳國棟弟弟?你確定?證據鏈扎實嗎?
司、他和陳國棟的遺產恩怨、管家這個關鍵節點被殺、杰克的可疑行為…所有碎片都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