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下猛的踏出,眨眼間便飛到那鎧甲面前。
攤手化掌,直拍鎧甲胸口,炁如流水,奔涌不息的綿柔勁力侵入鎧甲!
賈家村絕學,奔流掌,
在手掌上包裹水流一般的炁,攻擊能滲入體表,直接攻擊對方的五臟六腑,面對橫練功夫強的異人頗有奇效,對付這依仗法寶的家伙,按理來說也當有效用。
這一掌,他用了十成的炁!
哪怕是按理來說不致死的奔流掌,在龐大炁供應之下,也足以讓對方五臟六腑移位破裂。
徐三輕嘖一聲,風正豪笑容消失,只是靜靜看著賈正瑜,嘴角微微下垂。
他嘴角掛著冷笑,眉眼間飄著張狂。
“記住了,把你打趴下的人,是賈家村賈正瑜!”
吼聲飄散在夜色里,等來的卻不是敵人轟然倒地,
只不過···
炁沒入鎧甲,接著像是泥牛入海,只濺起了點水花,再看不見任何效用,
反而,賈正瑜只覺得掌心燙得灼痛,觸及那鎧甲,仿佛是在赤手空拳地抓火焰。
張靈玉將熔麟刀放下,淡淡道。
“蘇師叔說得不錯,你這種人確實該打。”
賈正瑜笑容僵硬,下一刻頭顱被一只大手攥住,赤紅的發絲驟然燒焦,冒出烤肉烤糊了的味道。
他驚恐。
“你——”
“砰!”
遠處眾人只覺得,腳下地面一顫,塵土飛揚,
等到飛塵散去,就看到賈正瑜頭朝下,腳沖天,像根蔥一樣插在地中。
張靈玉目光閃爍,氣息不穩,直直夠夠看著賈正瑜,心中有個聲音在咆哮:
‘殺了他’
‘殺了他!’
‘這種隨意下死手的人渣和全性有何異?’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
一夜連續作戰,屬于他本身的炁近乎枯竭,而為了支撐作戰,拿瓦召喚器中源源不斷涌出的火焰,化作燃料驅動鎧甲的運行。
那至陽至剛的力量,毫無障礙地侵略他的每一寸經脈,帶來力量的同時,也在大口啃食著他的清醒。
張靈玉僵在原地,氣息步步升高,愈發可怕而強大,身體卻搖擺晃動,神色掙扎,眼中滾燙的火焰洶涌澎湃。
他的腦海里,只剩下純粹一念,
殺。
不遠處,馮寶寶看了看他,忽然扭過頭大喊。
“四兒,這個大鐵坨走火入魔了!我們幾個對付他,要吃苦頭!”
白發的徐四皺起眉頭,張靈玉身上發生的異變確實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這畢竟還是城區,放任他亂來下去,影響不好。
于是他舉起手機,就要吩咐在周圍待命的員工動手。
風正豪抬手,溫和笑道。
“不麻煩徐先生了,我來吧,畢竟蘇天師可是囑咐過我們,要好好照顧靈玉,”
徐四手一頓,這位新晉的十佬卻先一步走了出去。
“可以賣我這個面子嗎。”
“你就沒給我拒接的余地吧。”
徐四無語,卻當即揮散了其他員工,去做好善后工作。
為什么這么果斷?
擺脫,
這可是十佬之一出手了!
你是在看不起公司親自認證的民間自治組織嗎?
走出數步,風正豪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咔噠!”
先是黑霧從腳下冒出,白色的月光、燈光、火光,都無聲無息被蠶食,
下一刻,而那黑霧仿佛是得到了光的滋養,從空中落下,凝實,粘稠,
水一般,膠一般,像是幽深冥河在風正豪地表流動,詭異的面龐從這‘河底’飄出,在他的表流動。
【八奇跡·拘靈遣將】
風正豪平靜眺望,看著那暴躁而強大的赤紅鎧甲。
他驚訝,
連老天師弟子的心性,都無法駕馭得強大力量嗎,先前卻從未出現過···
蘇晝,蘇天師嗎?
這次老天師出國,當真是把龍虎山的壓艙石都給拿出來了,看徐四反應,甚至公司那邊都不甚清楚,
有意思。
風正豪定了定心神,平舉左臂,食指輕點。
“去。”
“呼——————!!!”
粘稠得黑水,瞬間變作呼嘯奔騰的大江,直膨脹出十多米高,卷著無窮陰氣向著張靈玉拍去!
鋪天蓋地,浩浩湯湯,
仿佛天地無窮之大,而這小小的火苗卻又是如此微弱。
風正豪不認為會有什么差錯,
畢竟眼前的是張靈玉,不是張之維。
與此同時,
張靈玉意識早已模糊,不過胸口的漫畫書卻閃爍微光,成為牽引意識得最后一縷絲線。
他感覺自己飄在空中,
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渾身卻像是泡在巖漿中,又辣又痛。
他睜開眼睛,模糊得視線中,清晰看到漂浮在半空的人影,
‘他’盤腿而坐,背靠白光,朦朧而神性。
張靈玉知道他是誰。
“師叔。”
“我在。”
“我搞砸了。”
“為什么這么說?”
張靈玉感覺臉火辣辣得,羞愧垂首,沙啞著嗓子。
“我控制不住這份力量,是它在驅使我。
我在津門市失控了,我給您,給龍虎山···
丟人了。”
蘇晝盤坐在半空,冷冷看著張靈玉。
“確實,你的表現讓我很不滿意,我讓你做的事,你都做到了嗎?”
他恨鐵不成鋼。
“遇到的全性你砍了嗎?”
“砍了。”
“賈正瑜你揍了嗎?”
“揍了。”
“張楚嵐你試出他的真水平了嗎?”
“沒有···”
“為什么?”
“哪都通和天下會的人攔我,加之當時已經被召喚器控制,沒能依理智行事···”
張靈玉頭垂得更低。
“靈玉能力不足,請師叔收回拿瓦召喚器···”
“靈玉啊,你是沒有師叔的電話,還是通過漫畫聯系不上我?”
張靈玉疑惑。
“能聯系上的···”
“那你是腦子壞了嗎?”
蘇晝破口大罵。
“那你師叔又不是死人,控制不住法寶了,遇著打不過的,為什么不給師叔我打電話?
你沒辦法,你師叔我就沒辦法嗎?
就算你師叔我沒法子,咱天師府是最名門正派的,拉下臉保你個小輩還保不下嗎?”
蘇晝快被氣笑了。
張靈玉很少下山,性情本真,腦子直。
他早就料到這小子可能會控制不住拿瓦召喚器的力量,尋思等到他撐不住了,通過漫畫世界再‘點悟’他一下就好,
實在不行,他還能暫時收回拿瓦召喚器嘛。
結果,沒想到,
這小子是真能抗啊,人都快被拿瓦鎧甲烤成窯雞王了,愣是一聲不吭。
要不是他看了一眼,哪怕風正豪能控制住張靈玉,也阻止不了拿瓦召喚器與張靈玉的無限融合勢頭,
張靈玉怕不是真·燃盡了。
張靈玉一怔,全然沒想到挨罵是這個原因,他看著面露不善的蘇晝,眼角卻濕潤了些。
“蘇師叔···”
“大男人少給我整這些肉麻的。”
蘇晝沒好氣地拍了拍他腦袋、
“這次做的不錯了,你和它的相性確實不錯,兩三天能達到如此高的融合度,”
嗯,也是讓你師叔我能爽爽漲修為了。
“回來之后,好好參悟這兩天的收獲,等到羅天大醮時候,給你師傅好好露一手。”
蘇晝輕輕在他眉心一點,
張靈玉只感覺靈魂飛快下墜,仿佛是瞬間從太空到達地面,重力從無到有,
頃刻間,他便落入燥熱的軀體中,睜開眼睛,
黑潮鋪天蓋地,海嘯般迎面壓下,
月亮消失,地面被淹沒,只有來自風正豪的,好似無窮無盡的靈,以要將一切淹沒的姿態呼嘯而來。
張靈玉目光微動,準備解散鎧甲,避免沒必要的打斗。
這時,懶散得聲音在耳畔響起,
“急什么,我交代你的事做完了嗎?”
張靈玉錯愕偏過頭。
見到半透明的光影,背著手立在火焰之中,月光透過他的身體更添神性,
灼灼燃燒的火焰,侵染不了隨風獵獵的道袍,
相隔千里的蘇晝,此刻卻站在他身邊,頃刻之間。
張靈玉呼吸一滯,怔怔出神。
他聽聞過這種手段,京城白云觀的全真龍派性命雙修,能做到出陽神,元神出竅奔襲千里,
但是,蘇師叔方才還與自己相隔千里,竟然能瞬間到達?!
這絕對是仙家手段了···
蘇晝嗔怪道。
“愣什么神,放心,只有你能看見我,
今天師叔再教你一招,試試張楚嵐,順帶殺殺風正豪的風頭,
我龍虎山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張靈玉忙道。
“是。”
“靈玉,把刀拔出來。”
張靈玉將熔麟刀拔出來,刀尖平指前方。
“靈玉,看好了,”
蘇晝笑著探出手,搭在張靈玉的臂甲上。
驟然,體內的火焰不受控制的流動,整齊劃一得涌向刀尖,拿瓦召喚器像是見了主人的奴才,更像是看見了學分的大學生,
自己要盡力驅使的拿瓦召喚器,在蘇師叔手中,卻像是哈巴狗一樣任由驅使,
張靈玉只看見,大股火光地涌入刀刃,接著又被無限得壓縮。
火光從赤紅,變作深黑,像是流動得石油一般粘稠,含著隨時會轟然炸響得極致熱浪。
他聽見蘇晝隨意道。
“這一刀,會很帥。”
蘇晝輕輕一推,手臂自然而然地,
抬起,握刀,下劈。
當揮出刀的一瞬,張靈玉也知道了這招式的名字。
熔麟刀的必殺技,
【熔巖分魔劈】!
與此同時,
一線黑光飛出,卻在離開刀刃的瞬間,便開始飛速膨脹,
滾燙得黑火脫離壓制,變作滾燙而不穩定的火漿,從刀光中脫落,落向那黑潮,
張靈玉···不,蘇晝揮出了一場火雨。
雨滴撲向那黑潮,每一滴都引發堪比小型汽油彈爆炸的波動。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漫天黑潮,頃刻震散,
天朗氣清,月光重現。
張靈玉體表鎧甲飛快消散,拿瓦召喚器的光芒也黯淡許多,他正在從鎧甲狀態退出,疲憊與無力感已經入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快要站不住,
他卻沒管,只是側過頭。
月光落在空地,照著焦黑的土地都銀白,
蘇晝消失了,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般。
但是,張靈玉知道,
師叔在龍虎山等他。
最后緊繃的一根弦松懈下來,張靈玉眼前一黑,向著旁邊側歪。
而另一邊,
風正豪悶哼一聲,臉上溫和的面具被撕破,留下不可置信,
他剛才基本沒留手,施展得是常態下【拘靈遣將】最大的極限了,
你跟我說,
張靈玉一刀砍爆了?!
不!
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他慌忙再度凝聚【拘靈遣將】,因為那刀光將他得攻擊擊垮后,錯過他身形,飛快向著他背后飛去,
直指,張楚嵐!
只不過,這時候已經晚了,當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刀光已經迫近張楚嵐面門,
唯有馮寶寶試圖提刀擋了下,依然破損得刀身卻瞬間被切斷,只是讓那刀光弱了半分。
她大聲提醒。
“張楚嵐!”
張楚嵐立在原地,片刻驚訝之后,神色沉了下來,
少年的眸子黝黑,看不出心中所想,而渾身流動起純白累雷光,至陽至剛!
他猛地抬起掌心,白雷躍動弧光,攜著全身之炁,撲向那鋒利的刀罡!
“噼里啪啦噼里啪——!”
一連串超爆米花似得炸響,刀罡與白雷交錯對撞,雷光被斬斷而刀罡光芒也越來越弱,越來越下,
張楚嵐咬牙,梗著脖子怒吼。
“滾蛋!!!!”
“砰!”
一聲巨響,雷光與刀光一道平息。
張楚嵐肩膀猛地垮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擋下來了!
眾人松了口氣,看著昏迷過去的張靈玉,紛紛開始處理起后事。
興業極云也趕了回來,一人照顧張靈玉,一人跑過來邀請張楚嵐要在之后參加羅天大醮后,一行人也就匆匆離開了。
坐在徐三得車里,張楚嵐卻毫無笑容。
他默默抬起掌心,在那里有著一道細微紅紋,若不仔細看就已經要愈合。
就好像是有人指甲蓋劃了一下,力度恰好,甚至不會讓人覺得痛···
‘力度恰好’。
張楚嵐瞇起眼,握緊了拳頭,心中說不清是何滋味。
這一刀,是算好的,
揮刀得人算到了一切,算好了一切,甚至包括了有誰會來阻攔這一刀,
因而,才能留下來這樣一道‘傷口’。
“天師府嗎···”
張楚嵐喃喃,眼中閃爍著別樣的光。
無論是為了爺爺身上的秘密,還是為了解決自己身上的麻煩事,
他好像都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