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倪家燈火通明的院門前。他推著一輛破舊得快要散架的平板車，

車上鋪著臟污發硬的被褥，躺著那個癱瘓多年、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老人——普鳳文的老娘。

老太太深陷的眼窩里，渾濁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倪家小樓刺眼的燈光，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艱難而持續的聲音。那聲音不大，

卻像帶著倒鉤的鋼絲，一下下刮擦著每個人的神經。她枯枝般的手指，

死死摳著身下的破褥子。普龍文沒說話，沒叫罵。他只是站在那里，

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釘在倪慶忠那張油光滿面的臉上。那眼神里的東西太沉太重，

是熔巖般沸騰的恨意，是冰海般深沉的悲慟，是某種被逼到懸崖邊的、令人心頭發毛的絕望。

這無聲的控訴，竟讓平日里囂張跋扈的倪慶忠，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夜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打著旋兒，在死寂的月光下飛舞。

遠處，隱約傳來縣醫院方向救護車凄厲的鳴笛，像是給這場無聲的對峙配上絕望的注腳。

倪家堂屋的大電視里，地方新聞頻道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

不合時宜地穿透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省持續推進掃黑除惡常態化，

對侵害群眾利益的『村霸』『蠅貪』堅持零容忍……」

太平間那股特有的、混合著消毒水和福爾馬林的冰冷氣味，鉆進鼻腔，直沖腦門。

鐵柜門合攏的「哐當」悶響，像一塊巨石砸在陸羽心口。普鳳文蓋著白布躺在里面，

旁邊另一張停尸床上，是他剛剛咽氣的母親。一天之內，兩條命。普龍文靠著冰冷的墻壁，

身體一點點滑下去，蹲在地上，雙手死死揪著頭發，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春梅癱坐在一旁，懷里緊緊抱著那截徹底干枯斷裂的棉花稈，眼神空洞得像個假人。

三歲的小滿似乎被這巨大的死寂嚇懵了，不哭不鬧，小手緊緊攥著媽媽一根冰涼的手指。

「龍文哥，嫂子…」陸羽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后事…」「錢…」普龍文猛地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只剩下赤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