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古玩市場彌漫著泥土與銅銹混合的氣息。陳默撐著傘，
在濕滑的青石板路上小心翼翼地走著。
這是他每周六的固定行程——來城南的古玩市場淘些小物件。作為一名歷史系大三學生，
他對這些帶著歲月痕跡的老物件有著近乎癡迷的興趣。"小伙子，來看看這個。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攤位后傳來。陳默停下腳步，看向聲音來源。那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老人，
干瘦得像一具裹著皮的骷髏，眼睛卻亮得嚇人。他面前鋪著一塊褪色的藍布，
上面零星擺著幾件器物。吸引陳默注意的是一面銅鏡。它約莫巴掌大小，
邊緣雕刻著繁復的云紋，鏡面卻異常清晰，不似尋常古銅鏡那般模糊。"這是什么年代的？
"陳默蹲下身，手指剛要觸碰鏡面又縮了回來。老人咧嘴一笑，
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唐末的東西，傳說是位道長的法器。看你是個識貨的，三千拿走。
"陳默差點笑出聲。三千？就這品相完好的銅鏡，若是真品，至少值六位數。
但他確實被這面鏡子吸引住了，那鏡面仿佛有魔力般，讓他移不開眼。"三百。
"他習慣性砍價。老人瞇起眼睛，突然壓低聲音："它選擇了你。二百八十八，圖個吉利。
"最終交易以二百五十元成交。陳默將銅鏡小心地包好放進背包，
沒注意到老人眼中閃過的詭異光芒。回到出租屋，陳默迫不及待地取出銅鏡研究。
鏡面出奇地清晰，幾乎與現代鏡子無異。當他凝視鏡中自己的眼睛時，一陣眩暈襲來。
鏡中的影像突然變了——他看到自己站在領獎臺上，
手中拿著"全國歷史學術新銳獎"的證書。畫面一閃而過，快得像是幻覺。
"什么鬼..."陳默揉了揉眼睛，鏡中又恢復了正常。第二天上課時，
陳默鬼使神差地把銅鏡帶在了身上。教授正在講解唐代墓葬習俗，
陳默卻心不在焉地把玩著口袋里的銅鏡。"陳默同學，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教授突然點名。陳默慌亂站起，手指無意中觸碰到鏡面。剎那間，
他看見教授腦中在想什么——"這小子又在走神，不過看他論文寫得不錯，再給一次機會。
""呃...您剛才問的是關于唐三彩在墓葬中的象征意義。"陳默脫口而出，
"它代表了墓主人生前的地位和對來世的期望，尤其是馬和駱駝造型，
象征著絲綢之路的繁榮..."教授驚訝地點頭："很好，請坐。"陳默坐下時，
手心全是汗。剛才那是...讀心術？他低頭看向口袋，銅鏡微微發燙。接下來的幾天，
陳默開始實驗銅鏡的能力。只要觸碰鏡面，他就能短暫地看到對方內心的真實想法。
偷往家里帶剩菜；輔導員收受了某個學生家長的禮物...所有人的秘密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更神奇的是，銅鏡偶爾會閃現未來片段。一次實驗中，
陳默看到教學樓會在下午三點發生小范圍停電，他提前保存了電腦上的論文，果然準時斷電，
讓周圍同學驚嘆不已。"默默，你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周五晚上，
李明一邊打游戲一邊問，"老看你摸那個破鏡子。
"陳默下意識把銅鏡往懷里收了收："沒什么，就是喜歡這個古董。""我看你是中了邪。
"李明搖頭，"對了，明天蘇雨晴生日，你去不去？""去，當然去。"陳默隨口應道，
手指悄悄劃過鏡面。鏡中浮現李明內心的嫉妒——"這小子最近成績突飛猛進，
連蘇雨晴都開始注意他了..."陳默心中暗笑。有了這面鏡子，他幾乎無所不能。然而，
當晚他做了個噩夢。夢中無數雙手從鏡子里伸出，抓著他的四肢往鏡中拖拽。他驚醒時，
發現銅鏡不知何時被放在枕邊，鏡面上隱約有黑影流動。"幻覺，一定是幻覺。
"陳默安慰自己，卻再難入睡。蘇雨晴的生日派對在學校附近的一家KTV舉行。
陳默特意打扮了一番，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一面小化妝鏡，當然，
不是他那面神奇的銅鏡。包廂里燈光昏暗，十幾個同學喝酒唱歌，好不熱鬧。陳默坐在角落，
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口袋里的銅鏡。最近他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它了，就像上癮一般。
"陳默，怎么不唱歌？"蘇雨晴坐到他身邊，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我唱歌難聽。
"陳默笑笑，手指碰到了鏡面。剎那間，
他看到了蘇雨晴的真實想法——"聽說陳默家很有錢，
爸爸是上市公司高管..."陳默的笑容僵住了。原來她接近自己是為了這個？就在這時，
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陌生女子站在門口，一襲白衣，黑發如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抱歉，走錯了。"女子聲音清冷，
目光卻直直鎖定在陳默身上。當她的視線落在陳默放銅鏡的口袋時，陳默感到一陣刺痛，
仿佛被看穿了靈魂。女子微微皺眉，轉身離去。派對結束后，陳默獨自走在回校的路上。
夜風微涼，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轉過一個街角，
他猛地停住腳步——白衣女子站在路中央，月光下她的皮膚幾乎透明。"陳默。
"她準確叫出他的名字，"把那面鏡子交出來。""什么鏡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陳默后退一步，手緊緊捂住口袋。女子嘆了口氣："我是葉清霜，守鏡人一族的后裔。
你手中的'心鏡'不是普通古董，它會吞噬持有者的魂魄。"陳默心跳加速："胡說八道！
這只是面普通銅鏡。""是嗎？"葉清霜向前一步，"那你為什么不敢拿出來照一照自己？
"陳默語塞。他確實從未用銅鏡照過自己，不知為何，每次想這么做時都會感到莫名的恐懼。
"它先給你甜頭，讓你依賴它的力量。"葉清霜的聲音柔和下來，"然后慢慢侵蝕你的神志。
最近是不是開始做噩夢了？是不是覺得鏡子越來越重？"陳默額頭滲出冷汗。她說得沒錯，
銅鏡確實比剛買時重了許多，而且昨晚的噩夢..."給我三天。"他突然說，
"如果真像你說的，三天后我親自把鏡子還給你。"葉清霜凝視他許久，終于點頭："記住，
無論如何不要用鏡子照自己。三天后的子時，我會在這里等你。若你不來..."她沒說完，
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回到宿舍，陳默鎖上門，顫抖著取出銅鏡。
鏡面在臺燈下泛著詭異的青光。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敢照自己，而是輕輕放在書桌上，
用布蓋住。夜深人靜時，陳默被一陣窸窣聲驚醒。桌上的蓋布滑落，銅鏡立在桌面，
鏡面朝向他。月光下，鏡中竟沒有反射出任何影像，只有一團旋轉的黑霧。
黑霧中漸漸浮現一張人臉，與陳默有七分相似，卻帶著邪異的笑容。"為什么要拒絕我？
"鏡中人開口，聲音如同無數人同時低語，
"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財富、名聲、愛情..."陳默想移開視線，
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那個守鏡人在騙你。"鏡中人繼續道，"她只是想獨占我的力量。
用我照一照你自己，你就會明白真相..."陳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銅鏡伸去。
就在即將觸碰到鏡面的瞬間，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背后襲來，打破了咒語般的控制。
葉清霜不知何時出現在房中，手中握著一枚發光的玉佩。銅鏡發出一聲尖嘯，
鏡面瞬間恢復正常。"你來得比我預計的早。"陳默喘著氣，后背全濕。
葉清霜面色凝重："鏡子已經開始反噬了。它等不及三天。""里面...里面有東西。
"陳默聲音發抖。"那是鏡靈，靠吸食人的欲望和魂魄為生。"葉清霜收起玉佩，
"現在你相信我了嗎？"陳默沉默良久，終于點頭："我該怎么做？""砸碎它。
""就這么簡單？"葉清霜搖頭："若在它認主前確實簡單。現在它已與你建立聯系，
普通方法毀不掉它。"她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符紙："需要將它帶入鏡中世界，
從內部破壞核心。但這極其危險，你可能永遠被困在里面。"陳默看向銅鏡，
回想起這些天它帶給自己的"好處"，突然感到一陣惡心。那些窺探來的秘密，
那些作弊獲得的成績...沒有一樣是真實的。"我去。"他聽見自己說，"這是我的責任。
"葉清霜似乎早料到他會這么回答："明晚月圓之夜，我會布置法陣助你進入。
今天先休息吧。"她頓了頓，"對了，鏡子暫時由我保管。"陳默猶豫了一下，
還是將銅鏡遞給她。當鏡子離開手的瞬間，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葉清霜將銅鏡收入一個繡有金色符文的布袋，轉身欲走，
又回頭道："你比我想象的勇敢。大多數人在見識過心鏡的力量后，都舍不得放棄。
"陳默苦笑："我只是怕死。"葉清霜深深看他一眼，沒再說什么，悄然離去。這一夜，
陳默睡得異常安穩，沒有噩夢，沒有幻覺。清晨陽光照進房間時，
他恍惚覺得這幾周的經歷才是一場夢。直到看見書桌上那枚銅鏡留下的圓形痕跡，
他才確定一切都是真實的。傍晚時分，葉清霜如約而至。她換了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勁裝，
長發束起，顯得干練而神秘。"準備好了嗎？"她問。陳默點頭，
跟著她來到學校后山的一片空地。葉清霜已在那里布置好一個復雜的法陣，
銅鏡被放置在正中央，鏡面朝上，反射著即將升起的滿月。"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
"葉清霜示意陳默站在指定位置，"進入鏡中后，你會看到鏡靈的本體。
它可能會幻化成你熟悉的人或事物來迷惑你。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我該怎么破壞核心？""找到鏡靈的心臟——那會是一顆發光的珠子，捏碎它。
"葉清霜遞給他一把小巧的青銅匕首，"帶上這個，關鍵時刻能保命。"月亮升至正空，
銀光灑在銅鏡上。鏡面開始泛起漣漪，如同水面般波動。"開始了。"葉清霜雙手結印，
口中念誦古老咒語。法陣的線條逐一亮起，最終匯聚到銅鏡上。
陳默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鏡中傳來。他的視野開始扭曲，身體變得輕盈。最后一刻，
他聽到葉清霜的喊聲："記住，鏡中一日，外界一時。若黎明前回不來，就永遠回不來了！
"然后，世界天旋地轉。陳默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一場龍卷風，身體被撕扯成無數碎片又重組。
當眩暈感終于消退，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這里像是某個古代城鎮，
卻又處處透著詭異。青石板路蜿蜒向前，兩側是飛檐翹角的建筑，但所有門窗都緊閉著，
街道上空無一人。最奇怪的是天空——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只有一片朦朧的灰白色，
像是被霧氣籠罩的毛玻璃。"這就是...鏡中世界？"陳默喃喃自語，
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他低頭檢查，青銅匕首還在腰間，
葉清霜給的符紙也在口袋里。這給了他些許安慰。按照葉清霜的說法，
他需要找到鏡靈的核心并摧毀它。但該從何找起？街道盡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陳默警覺地抬頭，看見一個穿紅裙的小女孩正在踢毽子。她背對著他，
烏黑的辮子隨著動作左右搖擺。"你好？"陳默試探著走近。小女孩停下動作，緩緩轉身。
陳默倒吸一口冷氣——她沒有臉，本該是五官的位置一片平滑。
"大哥哥是來找鏡靈大人的嗎？"女孩的聲音依然清脆甜美，與那張空白面孔形成恐怖反差。
陳默的手悄悄摸向匕首："你知道它在哪？""往前走，穿過三條街，左轉再右轉，
看到最高的樓就是。"女孩說完，又自顧自地踢起毽子，仿佛陳默已經不存在。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她指的方向前進。街道似乎沒有盡頭，他走了許久，
周圍的建筑卻毫無變化。回頭看，那踢毽子的女孩仍在不遠處，仿佛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空間扭曲..."陳默想起葉清霜的警告，鏡中世界的物理法則與現實不同。他停下腳步，
閉上眼睛，嘗試清空思緒。當他再次睜眼時，景象變了。前方出現一座高聳入云的樓閣，
飛檐上掛著無數銅鈴，無風自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幻由心生..."陳默默念著葉清霜教他的口訣，朝樓閣走去。樓閣大門敞開，
里面卻是一片漆黑。陳默深吸一口氣，邁步而入。黑暗瞬間吞沒了他，隨即眼前大亮。
他站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四周墻壁鑲嵌著無數面鏡子，
每一面都映照出不同的場景——有的是他獲得學術獎項的瞬間，
有的是他與蘇雨晴牽手的畫面，
還有他站在高樓頂層俯瞰城市的景象..."歡迎來到我的宮殿，陳默。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大殿中央的寶座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穿著古代書生的長袍，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你就是鏡靈？
"陳默握緊匕首。"名字只是個代號。"鏡靈優雅地抬手，
"你可以叫我明心——這是我上一任主人給我起的名字。""上一任主人？
""一個和你很像的年輕人，三百年前。"鏡靈站起身，長袍無風自動，"他也曾想毀掉我，
最終卻選擇了留下。看，那就是他。"鏡靈指向一面鏡子，
里面映出一個與陳默有七分相似的青年，正伏案疾書，臉上帶著癡迷的笑容。
"你對他做了什么？"陳默感到一陣惡寒。"我？我什么也沒做。"鏡靈攤手，
"我只是滿足了他的愿望。他想成為舉世聞名的學者，
我讓他看到了未來所有重大發現的答案。"鏡靈緩步走下臺階："陳默，我知道你為什么來。
那個守鏡人一定告訴你，我是個邪惡的存在，會吞噬主人的靈魂。
但事實恰恰相反——我給予，從不索取。"他打了個響指，周圍的鏡子突然全部轉向陳默，
每一面都映出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你想要學術成就？我可以讓你提前知道所有考題和答案。
你喜歡那個叫蘇雨晴的女孩？我能讓你看透她的心思，知道如何贏得芳心。
你羨慕李明家的財富？我能指引你找到埋藏的寶藏..."鏡靈的聲音如同蜜糖，
滲入陳默的每一個毛孔。那些鏡子中的畫面太真實，太誘人，
陳默幾乎能聞到頒獎典禮上的花香，
感受到蘇雨晴手心的溫度..."不..."陳默用力搖頭，強迫自己清醒，"代價是什么？
葉清霜說你會吞噬持有者的魂魄。"鏡靈大笑起來，
笑聲在大殿中回蕩："那個小守鏡人懂得什么？她的祖先也不過是我的一個仆人罷了。
"他突然收斂笑容，"沒錯，使用我需要付出代價——每次窺探未來或人心，
都會消耗一點生命力。但這是公平交易，不是嗎？"陳默想起這幾天自己確實感到異常疲憊，
眼下浮現出黑眼圈，原來那不是錯覺..."現在，做出選擇吧。"鏡靈張開雙臂，
"留下與我合作，或者..."他臉色突然陰沉，"永遠成為我的一部分。"大殿開始震動，
墻壁上的鏡子紛紛碎裂，無數玻璃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陳默驚恐的臉。
鏡靈的身形膨脹扭曲，書生外表如蠟般融化，露出下面漆黑的霧氣，
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張痛苦的人臉。"看來你選擇了后者。"鏡靈的聲音變成千百人的合唱，
"真可惜，我本來很看好你。"玻璃碎片如暴雨般射向陳默。他本能地舉起手臂遮擋，
卻聽到"叮"的一聲脆響——葉清霜給的符紙從口袋飛出，在空中燃燒，
形成一個金色的防護罩。"快跑！"一個陌生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去后殿，那里有出口！
"陳默來不及思考，趁著鏡靈被金光阻擋的間隙，朝大殿后方沖去。穿過一道小門，
他來到一個狹長的走廊，兩側掛滿了肖像畫。借著微弱的光線，
陳默驚恐地發現每幅畫都在動——畫中人物無聲地尖叫著，拍打畫框，仿佛想逃出來。
"這邊！"那個女聲再次指引。走廊盡頭有一扇雕花木門，陳默推門而入，
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跳動的心臟，
由半透明的水晶構成，內部流動著暗紅色的光芒。心臟周圍環繞著七把青銅鎖，
每一把都連著鎖鏈，延伸到房間各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一個人影——有男有女，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全都閉著眼睛，
如同沉睡。"這就是...核心？"陳默走向那顆心臟。"沒錯。
"一個白衣女子從陰影中走出，正是七個人影之一，但她是唯一清醒的，"我是明心，
三百年前的最后一位鏡奴。"她看上去二十出頭，面容清麗，卻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手腕上的鎖鏈比其他人都要粗。"你...還活著？"陳默驚訝地問。"活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