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之城的豐收祭本該是最熱鬧的日子。酒館里擠滿了農夫和商販，
空氣中彌漫著麥酒和烤肉的香味。艾莉婭緊貼著墻角，用兜帽遮住大半張臉，
左眼的赤紅在陰影中閃爍著不詳的光芒。“那個女孩又來了。”“赤瞳怪物，
她怎么敢出現在這里？”竊竊私語聲如蛇般爬進她的耳朵。艾莉婭低下頭，
手指緊緊攥著粗糙的麻布裙擺。【另一個聲音在腦海中輕笑】“他們恐懼你，
因為血脈在召喚。”“閉嘴。”艾莉婭在心里嘶吼著。但那個聲音不會消失，
從她記事起就一直存在，用古老而威嚴的語調訴說著英雄的宿命。酒館門口突然傳來騷動。
幾個穿著皮甲的城防軍士兵推門而入，為首的軍官掃視著人群，目光最終鎖定在艾莉婭身上。
“就是她。”軍官的聲音粗糙而冷漠，“災禍之兆，艾莉婭·燼瞳。”酒館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轉過頭盯著角落里的少女，眼中是恐懼和厭惡的混合體。艾莉婭慢慢抬起頭，
左眼的赤紅更加明顯。“我什么都沒做。”“魔獸昨夜襲擊了東城區的糧倉。”軍官走向她，
手按在劍柄上，“你的詛咒招來了它們。”“那不是我的錯！”艾莉婭退到墻邊，
聲音開始顫抖，“我從沒離開過貧民區！”【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我來，
用我的力量撕碎他們。”“不要。”她咬緊嘴唇，嘗到了血腥味。軍官已經走到面前，
鐵手套抓住她的手腕。“王都的審判官要見你。”酒館里的人開始交頭接耳。
“早該把她送走了。”“赤瞳怪物就不該活在世上。”“說不定她真的能召喚惡魔。
”艾莉婭被拖出酒館時，看到路邊圍觀的人群中有個盲眼的吟游詩人。
他的臉上有道深深的傷疤，手中的豎琴弦斷了幾根，發出嘶啞的音色。那個人轉過頭，
空洞的眼眶朝她的方向望來。“史詩總是騙人的，小姑娘。”他低聲說道，
聲音只有她能聽見，“真正的英雄從不被人記住。”艾莉婭想回頭再看一眼，
但士兵已經把她推上了囚車。鐵籠子搖搖晃晃地駛出城門。夕陽西下，遠山如血。
坐在對面的軍官掏出一張羊皮紙，上面畫著各種扭曲的符號。“你認識這些嗎？
”艾莉婭搖頭。但左眼開始刺痛，那些符號在她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另一個聲音變得急切】“古神文，獻祭的咒文。他們要用你的血喚醒什么。”“什么意思？
”她在心中問道。但那個聲音突然沉默了。囚車在永夜森林邊緣停下。
這里的樹木高得遮天蔽日，枝葉間透不進一絲光線。軍官跳下車，
朝森林深處吹了個尖銳的口哨。回應他的是野獸的咆哮聲。艾莉婭的心臟劇烈跳動。
她終于明白了——這不是前往王都的路。“你們要殺我？”“不，我們要喂飽森林里的東西。
”軍官咧嘴笑著，露出黃牙，“然后告訴所有人，是魔獸殺死了災禍之兆。
”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移動。紅色的眼睛一對對亮起，低沉的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艾莉婭的左眼突然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那個聲音回來了，
帶著憤怒】“讓我出來！讓我撕碎這些螻蟻！”“不！”她死死咬著嘴唇，
“我不要成為怪物！”但疼痛越來越強烈。她的視野開始模糊，左眼中的赤紅如火焰般跳躍。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森林中走出。他穿著黑色的長袍，面容隱藏在兜帽下，
手中提著一盞古老的燈籠。“各位，這樣對待一個孩子，不太合適吧？”聲音溫和而磁性，
帶著某種令人安心的力量。軍官們立刻拔出劍。“什么人？這里不關你的事！
”黑袍人輕笑一聲。“我叫卡奧斯。”他放下兜帽，露出一張俊美而蒼白的臉，
“最后的守夜人。”他抬起右手，空氣中突然響起古老的詠唱聲。魔獸們開始后退，
發出痛苦的嚎叫。軍官們的劍在顫抖。“你…你是魔法師？”“不，
我只是一個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人。”卡奧斯走向囚車，“而這個孩子，正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艾莉婭的左眼上，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美麗的赤瞳，血脈的證明。
”艾莉婭渾身發抖。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比那些魔獸更加危險。“你想要什么？
”卡奧斯伸出手，掌心中躺著一塊青銅懷表。指針永遠停在11:59。
“我想給你一個選擇。”他的聲音輕柔如羽毛，“成為真正的英雄，或者死在這片森林里。
”艾莉婭盯著那塊懷表，左眼中的疼痛突然消失了。【腦海中的聲音變得興奮】“接受他！
這是你的宿命！”但她的手在顫抖。“如果我跟你走，會發生什么？
”卡奧斯的笑容深不可測。“你會拯救這個世界。”“代價呢？”“只是一條命而已。
”艾莉婭的手指觸碰到青銅懷表的瞬間，時間停止了。不是比喻，是真的停止了。
森林里的咆哮聲戛然而止，軍官們舉起的劍懸在半空，連風都不再吹動。
只有她和卡奧斯還能動。“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卡奧斯的聲音在靜止的空氣中回蕩。
他伸出手，那些兇惡的魔獸突然變成了透明的影子。“幻象？”艾莉婭的聲音有些顫抖。
“只是一個小測試。”卡奧斯收起懷表，時間重新流動。魔獸消失了，
軍官們茫然地四處張望。“我們在哪里？”其中一個士兵問道。卡奧斯揮揮手，
那些人的眼神瞬間變得空洞。他們機械地轉身，朝著來路走去。“記憶清洗。
”卡奧斯解釋道。“很實用的技能。”艾莉婭看著那些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陣寒意。
“你到底是誰？”“我說過了，最后的守夜人。”卡奧斯開始朝森林深處走去。“三百年前，
我的同伴們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艾莉婭跟在他身后。永夜森林比她想象中更加詭異。
樹木的枝干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地面上鋪滿了黑色的苔蘚。“你為什么要救我？
”“因為你是鑰匙。”卡奧斯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打開新世界的鑰匙。
”艾莉婭的左眼又開始刺痛了。【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別信他！這個人很危險！
”她咬緊牙關，沒有讓疼痛表現在臉上。“什么新世界？”“一個沒有犧牲的世界。
”卡奧斯的眼神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一個真正的英雄不需要死去的世界。
”他們走到一片空地上。這里有一座古老的石碑，上面刻滿了艾莉婭見過的那種符號。
“古神文。”卡奧斯撫摸著石碑。“記錄著第一次神魔戰爭的真相。
”艾莉婭的左眼疼痛加劇。那些符號在她眼中開始發光。“我能看懂。”她震驚地說道。
“當然。”卡奧斯笑了。“因為你就是她的轉世。
”石碑上的文字在艾莉婭眼中變得清晰：【獻祭之書·第一章：血脈傳承者必須死去，
以換取世界的新生。】“不！”艾莉婭后退幾步。“我不要死！”“每個人都會死。
”卡奧斯的聲音很溫柔。“但你的死會拯救無數人。”艾莉婭轉身就跑。
但森林里的路她不認識。跑了十幾分鐘，她又回到了原地。“你逃不掉的。
”卡奧斯還站在石碑前。“命運已經寫好了。”“那就改寫命運！”艾莉婭怒吼道。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普通？”卡奧斯走向她。
“那你解釋一下這個。”他伸出手指，輕觸艾莉婭的左眼。瞬間，
無數畫面涌入她的腦海：一個少女站在燃燒的戰場上。她的左眼赤紅如血，
手中握著一把發光的劍。她的臉和艾莉婭一模一樣。“我不是她！
”艾莉婭用力甩開卡奧斯的手。“我是我自己！”“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你能聽到她的聲音？
”卡奧斯指著她的太陽穴。“為什么你能看懂古神文？為什么你的血液能夠喚醒沉睡的力量？
”艾莉婭無言以對。【腦海中的聲音變得清晰】“告訴他真相！告訴他我們為什么要反抗！
”“她在說什么？”艾莉婭看著卡奧斯。“她說要反抗。”卡奧斯的臉色變了。“不可能。
薩拉已經死了三百年了。”“薩拉？”“上一代的血脈傳承者。”卡奧斯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的…我的妹妹。”艾莉婭愣住了。“你是她的哥哥？”“我是她的監護人。
”卡奧斯走到石碑前，背對著艾莉婭。“我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學會使用力量。
看著她…死去。”“那你為什么還要讓我重復她的命運？”“因為這是唯一的方法！
”卡奧斯猛地轉身。“沒有犧牲就沒有拯救！這是古神定下的規則！”“規則是可以打破的！
”艾莉婭感到左眼中的力量在翻騰。“至少我們可以試試！”“試試？”卡奧斯苦笑。
“你覺得三百年來我沒有試過嗎？”他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里面是一顆暗紅色的寶石。
“這是薩拉的心臟。”艾莉婭倒吸一口氣。“她死后，我保存了她的心臟。
希望有一天能夠復活她。”“復活？”“但我失敗了。”卡奧斯合上盒子。
“因為英雄的靈魂一旦獻祭，就無法挽回。”“所以你要我去死？
”“所以我要創造一個新的規則。”卡奧斯的眼神變得瘋狂。“用你的血液，
激活古神的力量。然后改寫命運本身。”艾莉婭終于明白了。“你要把我當成工具。
”“你要把我當成第二個薩拉。”“不！”卡奧斯搖頭。“我要讓你成為最后一個犧牲者。
”“在你死后，再也不會有人需要為了拯救世界而死去。”艾莉婭看著他，
心中涌起一陣悲傷。“薩拉也是這樣想的嗎？”卡奧斯沉默了很久。“她說過同樣的話。
”“然后呢？”“然后她死了。”卡奧斯的聲音很輕。“死在我的懷里。”森林里的風吹過，
發出低沉的嗚咽聲。艾莉婭閉上眼睛。當她再次睜開時，左眼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
“我拒絕。”她的聲音帶著古老的威嚴。“我拒絕成為任何人的工具。
”“我拒絕重復薩拉的命運。”“我要活下去。”“以我自己的方式。”卡奧斯后退一步，
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你拒絕？”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艾莉婭的左眼血紅如寶石，
散發出古老的威嚴。“我聽見了薩拉的聲音。”“她在告訴我真相。
”【血液中傳來陣陣灼熱感，那不是痛苦，而是覺醒】“薩拉告訴了你什么？
”卡奧斯握緊了手中的盒子。“她說你撒謊了。”艾莉婭直視著他。
“她從來沒有同意過犧牲。”“你強迫她死的。”森林里的風突然停了。連蟲鳴都消失了。
“不！”卡奧斯咆哮道。“她是為了拯救世界！為了所有人！”“她是被你推下祭壇的。
”艾莉婭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就像你現在想對我做的一樣。”卡奧斯的臉色蒼白。
“你不明白！沒有犧牲就沒有救贖！這是古神的規則！”“古神？”艾莉婭嘲諷地笑了。
“薩拉告訴我，你就是那個所謂的古神。”“你創造了這個循環。
”“為了讓自己永遠活下去。”【左眼中的力量越來越強烈，
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繭而出】卡奧斯踉蹌著撞到石碑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因為我就是薩拉。”艾莉婭伸出右手，血紅色的紋路沿著手臂蔓延。
“我們從來都是同一個人。”“你以為轉世輪回能夠抹去記憶？”“但血脈不會說謊。
”石碑開始震動。上面的古神文字發出淡藍色的光芒。“住手！”卡奧斯沖向艾莉婭。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艾莉婭的手掌貼上石碑。瞬間，
整座石碑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古老的封印正在破碎】“我要打破這個循環。
”“我要讓所有被欺騙的靈魂獲得自由。”卡奧斯跪倒在地。“你會殺死所有人！
沒有英雄的犧牲，黑暗將吞噬一切！”“那就讓黑暗來吧。”艾莉婭轉過身，
眼中沒有一絲恐懼。“至少人們可以為自己的命運而戰。”“而不是被當作棋子。
”石碑轟然倒塌。無數金色的光點從碎石中涌出，向天空飛去。
那是被束縛了三百年的英雄靈魂。“薩拉…”卡奧斯顫抖著伸出手。
一個金色的光點停在他面前。光點中隱約可見一個少女的輪廓。她搖了搖頭，
然后消失在夜空中。“她原諒你了。”艾莉婭說道。“但我不會。”她走向卡奧斯。
左眼的紅光逐漸暗淡。“薩拉選擇了寬恕，因為她是真正的英雄。
”“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我會恨。我會憤怒。我會為自己而活。”卡奧斯抬起頭。
“那你準備怎么辦？殺了我？”“不。”艾莉婭的左眼完全褪去血色，變回普通的褐色。
“我要讓你活著。”“活著看這個世界如何在沒有犧牲的英雄下繼續存在。
”“活著為你三百年的謊言懺悔。”她轉身離開。背影消失在森林深處。
卡奧斯獨自跪在廢墟中。手中的盒子已經空了。薩拉的心臟化作塵埃，隨風飄散。
【遠處傳來魔獸的咆哮聲】黑暗正在蘇醒。但這一次，沒有注定的英雄來拯救世界。
只有普通的人們，為了自己的未來而戰。灰燼之城的鐘聲在清晨的薄霧中響起，
回蕩在空曠的街道上。艾莉婭走在石板路上，腳步聲清脆而單調。
她的左眼已經完全變回普通的褐色，再也看不到那種讓人恐懼的紅光。
“聽說森林里有魔獸出沒。”一個商販對另一個商販說著。“城衛軍派了三隊人馬過去查看。
”艾莉婭停下腳步。她轉向那兩個商販。“魔獸？什么樣的魔獸？”“不知道。
”商販搖搖頭。“只是聽說有咆哮聲從永夜森林傳來。”“已經三天了。”艾莉婭點點頭，
繼續向前走。她來到城門外的一塊空地上。這里曾經是卡奧斯的石碑所在地，
現在只剩下一堆碎石。“你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艾莉婭轉身，
看到萊恩站在不遠處。他的眼睛依然是空洞的，但臉上的表情比以前平靜了許多。
“你不是應該死了嗎？”艾莉婭問。“我本來以為自己會死。”萊恩走近她。
“但當法陣破碎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活著。”“也許是因為我從來就不是真正的英雄。
”艾莉婭看著地上的碎石。“卡奧斯呢？”“他離開了。”萊恩說。“帶著他的后悔和羞恥。
”“他說要去找一個地方贖罪。”遠處的森林傳來一聲長長的咆哮。兩人同時轉向那個方向。
“你聽到了嗎？”艾莉婭問。“聽到了。”萊恩的表情變得凝重。“魔獸正在蘇醒。
”“沒有英雄的犧牲，黑暗確實在重新降臨。”艾莉婭沉默了片刻。“那我們該怎么辦？
”“我不知道。”萊恩搖搖頭。“我只是一個失敗的英雄。
”“而你已經不再是英雄的容器了。”又是一聲咆哮，這次更近了。城門處的守衛開始騷動。
“也許我們應該逃跑。”萊恩說。“離開這里，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安全的地方？
”艾莉婭看著他。“哪里會有安全的地方？”“如果黑暗真的要吞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