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默是上海灘最默契的舞者,旋轉的裙擺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晚他倒在我懷里時,瞳孔映出物業經理堂弟倉皇逃離的背影。
警方在陳默舞鞋夾層發現鋼板遺囑:「房產全歸堂弟」。 筆跡鑒定結果出來的那天,
堂弟在審訊室瘋狂捶打桌面:「我哥不可能寫這個!」 直到債主舉著砍刀沖進靈堂,
我才明白陳默用命下了怎樣一盤棋。 而我的高跟鞋尖,正緩緩抵住真兇的咽喉——上海,
深秋。華燈初上,濕冷的空氣里已經提前滲入冬的凜冽。
可“金雀”社區中心那方小小的露天舞池,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蒸騰著不合時宜的熱情。
劣質音響奮力嘶吼著《藍色多瑙河》,裹挾著廉價香水、汗味和飛揚的塵土,
在昏黃的路燈下攪成一團渾濁的漩渦。我和陳默,就是這漩渦的中心。腳尖點地,旋轉,
裙擺如墨色蓮花驟然怒放。陳默的手臂堅實有力,帶著我完成一個教科書般精準的托舉。
落地時,他掌心灼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舞衣烙在我腰側,
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此刻卻沉靜如深潭,只倒映著我一個人的影子。「薇薇,跟上!」
他低聲提醒,氣息拂過我耳畔。「放心,死不了。」我回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腳下步伐卻愈發凌厲。每一次旋轉、每一次滑步,都踩在心跳的鼓點上。默契?
那是用無數個日夜的汗水、爭執,甚至血淚澆灌出來的。
我們是上海灘業余國標圈里最鋒利的一對刀鋒,
也是彼此最深的秘密堡壘——關于那些糾纏不清的債務,關于那個如影隨形的名字:高利王。
又一曲終了,掌聲稀稀拉拉。陳默松開我,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過分的蒼白。他習慣性地走向舞池邊緣那張掉漆的折疊桌,
拿起他那標志性的、印著褪色“上海”字樣的搪瓷杯。「老默,今天狀態神勇啊!」
旁邊觀戰的老李頭笑著遞過一支皺巴巴的煙。1陳默擺擺手,扯出一個疲憊的笑:「嗓子干,
喝口水。」他擰開杯蓋,仰頭灌了一大口。喉結滾動,
水流滑下的聲音在短暫的樂曲間隙里異常清晰。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深藍色物業制服的身影,
像一道不和諧的陰影,突兀地插入了這片喧囂。陳默的堂弟,陳強。他掛著物業經理的胸牌,
臉上堆著職業化的笑容,眼神卻像冰冷的探針,在我們身上,尤其是陳默身上,來回掃視。
「哥,」陳強走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黏膩的親昵,「跳得真帶勁。
不過……這月物業費和水電,拖得有點久了。」他搓了搓手指,那動作暗示性十足。
陳默握著杯子的手猛地收緊,指關節泛白。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翻涌的怒意,
聲音干澀:「知道了,強子。再寬限幾天,月底……月底一定結清。」「月底?」
陳強嗤笑一聲,湊得更近,幾乎貼著陳默的耳朵,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毒蛇吐信,
「高利王那邊……可等不了那么久吧?他讓我帶個話,再看不到錢,
就不是砸玻璃那么簡單了。」他陰鷙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陳默放在長椅上的背包。
陳默的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他猛地推開陳強,搪瓷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殘余的水漬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滾!」這個字從陳默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氣。
陳強被推得踉蹌一步,臉上偽裝的平和瞬間碎裂,只剩下赤裸的陰狠。他死死剜了陳默一眼,
又飛快地掃了我一下,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他沒再說話,轉身,
深藍色的制服背影迅速消失在舞池外圍的樹影里,快得像一道不祥的鬼影。「沒事吧?」
我快步上前,扶住陳默微微顫抖的手臂。他的手冰涼。「沒事。」他搖搖頭,彎腰撿起杯子,
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輕顫。他避開我的目光,看向舞池,「最后一支,跳完回家。」
音樂再次響起,是《一步之遙》。探戈的鼓點帶著宿命般的沉重。我們重新滑入舞池,
身體依舊貼合,舞步依舊精準,但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陳默的掌心不再灼熱,
反而透著一股虛弱的冷汗。他的呼吸變得短促,每一次旋轉都帶著不易察覺的滯澀。「默哥?
」我低聲喚他,心一點點沉下去。「別停……」他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里擠出,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固執,「跳完它……薇薇……跳完……」樂曲進入高潮,
一個激烈的旋轉接外滑步。就在我被他帶著向外滑出的瞬間,
他攬在我腰間的手臂力量驟然消失!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我看到他臉上血色褪盡,
像一張被漂白的紙。那雙總是明亮銳利的眼睛,瞳孔猛地放大,
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瞬間驚駭的臉。然后,那瞳孔深處,極其短暫地,
掠過一抹深藍色的殘影——是陳強剛剛消失的方向!「噗通!」
沉重的悶響砸碎了探戈的旋律。陳默像一座被抽空了所有鋼筋水泥的大廈,
直挺挺地、毫無緩沖地砸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喉嚨里發出可怕的“嗬嗬”聲,嘴角涌出一股帶著泡沫的暗紅液體,
迅速在他蒼白的臉頰和冰冷的地面蔓延開來。「陳默——!!」我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舞池的喧囂戛然而止,劣質音響里《一步之遙》的余韻還在空洞地回響,
襯得這死寂更加駭人。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驚恐地看著地上那具迅速失去生機的軀體。
我撲跪下去,顫抖的手徒勞地想去堵住他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沫。
他的身體在我懷里迅速變冷、變硬。那雙曾倒映星河、也曾倒映我身影的眼睛,
此刻空洞地大睜著,殘留著最后一絲凝固的驚愕,
死死地、死死地“望”著陳強消失的那片黑暗樹影。「救護車!叫救護車啊!」我抬起頭,
朝著呆若木雞的人群嘶喊,聲音破碎不堪。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光芒粗暴地撕開夜幕,
籠罩了這片剛剛還充滿廉價歡愉的舞池。穿著制服的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線,驅散人群。
一個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警官蹲在陳默身邊,戴上手套,仔細檢查。
他胸牌上的名字在警燈下反著光:刑偵隊長,周正。法醫初步檢查后,對周正搖了搖頭,
聲音低沉:「急性中毒癥狀,高度懷疑毒物經口攝入。具體毒物要等化驗。」
周正的目光像探照燈,掃過混亂的現場,最終落在我身上,
又移向我腳邊那個滾落的、印著“上海”字樣的搪瓷杯。杯口邊緣,
殘留著一點可疑的深色水漬。他小心翼翼地用證物袋將其封存。「你是他搭檔?
最后一個接觸他的人?」周正的聲音沒有溫度,像冰冷的金屬。我抱著陳默逐漸冰冷的身體,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混合著那暗紅的血沫,洇開一片絕望的污跡。
我抬起頭,透過模糊的淚眼,看向陳強消失的方向,牙齒深深陷入下唇,嘗到濃重的鐵銹味。
「是他……」我的聲音嘶啞,帶著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從冰窖里撈出來,
「陳強……他堂弟……他剛才……逼債……下了毒!」周正的眼神驟然一凝,
銳利的目光刺破夜幕,投向那片吞噬了深藍色背影的黑暗樹叢。
警燈的紅藍光芒在我臉上交錯閃爍,映出我眼中翻騰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恨火。
陳默空洞的眼睛,依舊“望”著那個方向。那凝固的驚愕,成了無聲的控訴。
2冰冷的審訊室,白熾燈管發出令人煩躁的嗡鳴,將四壁照得慘白一片,無處遁形。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陳強身上那股廉價煙草混合的汗味。他坐在我對面的鐵椅子上,
深藍色的物業制服皺巴巴的,領口歪斜,臉上早沒了之前的陰狠,
只剩下被巨大恐懼攫住的慘白和慌亂。「我沒有!周警官!我發誓我沒有!」
陳強的聲音拔得又高又尖,帶著哭腔,雙手激動地在空中揮舞,手銬鏈子嘩啦作響,
「那是我親堂哥!我再不是人,也不可能下毒害他啊!我就是……就是去催個物業費!
他欠了三個月了!我總得交差吧?」周正坐在主審位,面無表情,像一尊冷硬的石雕。
他指間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發出單調的“篤、篤”聲。
這聲音在死寂的審訊室里被無限放大,像敲在陳強緊繃的神經上。「催費?」周正終于開口,
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催費需要威脅他‘高利王等不了’?需要暗示‘砸玻璃’?」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鷹隼般鎖住陳強,「陳強,高利王是誰?陳默欠他多少錢?
你在這中間,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陳強的身體猛地一抖,
知道什么高利王……我就是……就是聽人提過一嘴……嚇唬嚇唬他……想讓他快點交錢……」
他語無倫次,額頭上冷汗涔涔。「嚇唬?」周正冷笑一聲,
拿起桌上幾張剛沖洗出來的現場照片,啪地甩到陳強面前。照片上,
陳默倒地的慘狀、嘴角的污血、以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沖擊力十足。「用投毒來嚇唬?
你當我們是傻子?」「我沒有下毒!杯子!對!是那個杯子!」陳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指著照片里那個被裝在證物袋里的搪瓷杯,「水是他自己帶的!我根本沒碰過!
舞池那么多人,誰都有可能往里面下東西!憑什么就懷疑我?!」「憑你最后接觸他!
憑你有明確的作案動機——催債!」周正的聲音陡然嚴厲,「憑你在他毒發前,
有過激烈的言語沖突和肢體接觸!憑你在他倒地后,第一時間逃離現場!」他每說一句,
就重重敲一下桌面,震得陳強臉色又白一分。「我……我是怕……怕說不清……」
陳強癱軟在椅子上,聲音帶了絕望的哭腔,「我哥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急性中毒。」周正冷冷吐出結論,目光轉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臉色同樣蒼白如紙的我,
「林薇女士,你是陳默的搭檔,也是最后和他共舞的人。除了陳強,
你還注意到現場有什么異常嗎?或者,陳默最近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和誰結怨?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審訊室冰冷的空氣似乎更凝滯了。我抬起頭,
迎向周正審視的目光,也迎向陳強那混雜著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的眼神。
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眼底一片燒灼后的灰燼。「異常?」我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陳強逼債,就是最大的異常。」我看向陳強,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他剛才沒說完。
高利王,是閘北那邊放印子錢的,心狠手辣。陳默為了籌錢參加下個月的華東賽,
借了他的錢,利滾利,已經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我頓了頓,
感受到陳強投來的、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陳強,就是高利王派來盯梢催債的狗腿子!
他今天來,就是最后通牒!他恨陳默還不上錢連累他!他完全有理由下毒!」「你血口噴人!
」陳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又被手銬拽回去,撞得鐵椅哐當巨響,
他目眥欲裂地瞪著我,「林薇!你個臭婊子!你跟我哥不清不楚,
是不是你下的毒想賴我頭上?!」「夠了!」周正厲聲喝止,眼神冰冷地掃過陳強,
「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場!」他轉向我,語氣稍緩,「林薇女士,情緒化的指控沒有意義。
我們需要證據。」他拿起對講機,「技術科,陳默隨身物品的初步檢查有結果了嗎?
尤其是那個背包。」對講機里傳來沙沙的電流聲,接著是一個冷靜的男聲:「周隊,
背包檢查完畢。主要是換洗衣物、護膝藥膏、幾本舞蹈雜志。沒有發現可疑物品或藥物殘留。
不過……」那邊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死者的舞鞋,有點奇怪。」「舞鞋?」
周正眉頭微蹙。「對,那雙黑色標準舞鞋,右腳那只,鞋底和鞋幫的縫合處,
有極其細微的、非自然磨損造成的松動痕跡,像是……被拆開過又縫回去的。針腳很細密,
不仔細看很難發現。」舞鞋?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陳默那雙視若生命的舞鞋?他每次比賽前都要親手擦拭、上油,像對待情人一樣溫柔。
那雙鞋底,曾經承載著我們無數個旋轉的日夜,
也承載著……那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沉重的秘密?周正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拆開!
仔細檢查內部!任何異常都不要放過!」「明白!」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
審訊室里只剩下陳強粗重壓抑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正不再發問,
只是沉默地坐著,指間的香煙被無意識地捏得變形。無形的壓力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發酵。
大約二十分鐘后,對講機再次響起,
技術科警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異和凝重:「周隊……有發現!
在右腳舞鞋的鞋底夾層里……嵌著一塊薄薄的、裁剪成鞋底形狀的不銹鋼板!」不銹鋼板?
鞋底夾層?陳強茫然地抬起頭,不明所以。周正的眉頭鎖得更緊。對講機里的聲音繼續傳來,
帶著一種宣讀判決般的沉重:「鋼板上……刻有字跡。內容……是……」那邊深吸了一口氣,
清晰地念出每一個字:「本人陳默,自愿將名下位于金雀社區7棟302室的房產,
于本人身故后,全部產權及一切附屬權益,無條件贈與堂弟陳強。此囑為最終意愿,
永不反悔。」「落款:陳默。日期:2021年10月15日。」
嗡——仿佛一顆炸彈在狹小的審訊室里無聲爆開。陳強的表情瞬間凝固,
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那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
隨即被一種狂喜的洪流淹沒!他臉上的恐懼和蒼白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扭曲的狂喜,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起來。「房……房子?
!」他失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帶著狂喜的破音,「給我了?!
我哥……我哥把房子給我了?!哈哈哈!是我的了!302!是我的了!」他猛地看向周正,
手銬鏈子嘩啦亂響,語無倫次地嘶喊:「周警官!你聽到了嗎?!遺囑!我哥的遺囑!
他把房子給我了!白紙黑字!不,鋼板黑字!鐵證如山!他自愿給我的!我怎么可能殺他?
我殺了他誰給我房子?!我沒下毒!我是清白的!放了我!快放了我!」他癲狂地大笑著,
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狀若瘋魔。周正的臉,卻在這份突如其來的“鐵證”面前,
徹底沉了下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銳利的目光像兩把手術刀,反復切割著狂喜的陳強,
又緩緩移向我。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帶來尖銳的痛感,才能勉強壓制住心底翻江倒海的巨浪和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冷笑。
陳默……這就是你的后手嗎?用命換來的后手?周正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壓過了陳強的狂笑,
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陳強,別高興得太早。」
他盯著那塊被裝在透明證物袋里送進來的、邊緣裁剪得與鞋底嚴絲合縫的冰冷鋼板,
上面的刻字在燈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寒光。「這份遺囑……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沉重的壓迫感,「巧得就像……專門為了給你脫罪而準備的。
」他拿起對講機,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技術科,立刻對鋼板上的刻字進行筆跡鑒定!
我要最權威、最快速的結果!比對樣本,就用陳默留在舞蹈協會的報名表和簽到簿!」「是!
周隊!」陳強的狂笑聲戛然而止,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
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更深的、如同墜入冰窟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他呆呆地看著周正,
又看看那塊鋼板,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冰冷的絕望,重新攫住了他。而我,
緩緩閉上了眼睛。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傳來溫熱的黏膩感。風暴,才剛剛開始。
3筆跡鑒定的結果,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陳強的臉上,
也燙在了整個案情的脈絡上。三天后,浦江分局刑偵支隊會議室。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投影儀的光束打在幕布上,
清晰地展示著兩份文件的放大影像:左邊是陳默在舞蹈協會親筆填寫的報名表,
字跡流暢有力,帶著舞者特有的灑脫;右邊,則是從舞鞋鋼板遺囑上拓印下來的刻字照片。
技術科的老劉,一個頭發花白、戴著厚厚眼鏡的老刑警,指著幕布,
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運筆的起承轉合,筆鋒的頓挫角度,
尤其是‘陳’字右耳旁的鉤筆,‘默’字四點底的連貫走勢,
‘強’字‘弓’部的獨特弧度……這些細節特征,具有高度的個體獨特性和穩定性。」
他切換了幾組更細微的局部對比圖。「看這里,‘房’字‘戶’部的點筆,
習慣性帶出的小拖尾;‘產’字最后一橫收筆時微微上挑的筆鋒……與樣本字跡完全吻合。」
老劉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會議室里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落在主位的周正臉上,
一字一句地給出結論:「經綜合比對檢驗,可以確認,舞鞋鋼板上的刻字筆跡,
與陳默(死者)生前的樣本筆跡,系同一人所書寫。非他人摹仿偽造。」「轟——」
這個結論,無異于在已經波濤洶涌的案情湖面上,又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陳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
臉色由狂喜后的慘白瞬間漲成豬肝色,他揮舞著戴著手銬的雙手,
歇斯底里地沖著老劉、沖著周正、沖著所有人咆哮:「假的!鑒定是假的!
我哥怎么可能把房子給我?!他恨我!他巴不得我死!他怎么可能寫遺囑給我?!
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是林薇!是這個賤人搞的鬼!她模仿我哥的字!她陷害我!」
他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周正臉上,眼神癲狂,
充滿了被巨大“驚喜”砸暈后又瞬間被推入深淵的崩潰和不信。周正冷冷地看著他,
眼神銳利如刀鋒,沒有一絲波瀾。他抬手示意旁邊的警員將情緒失控的陳強按住。「陳強,」
周正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筆跡鑒定是刑事科學技術,不是兒戲。
結果具有法律效力。它證明了一件事:這份遺囑,確實是陳默親筆所刻。」他頓了頓,
目光轉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臉色蒼白卻異常平靜的我。「但這恰恰引出了更大的疑問。」
周正的手指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個視舞蹈為生命的人,
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遺囑——關于他唯一的、價值不菲的房產——刻在一塊鋼板上?
為什么要把這塊鋼板,如此隱秘地藏在自己視若珍寶的舞鞋夾層里?」
他的目光掃過會議室里的每一個人,最終定格在投影幕布上那份冰冷的遺囑刻字上。
「他在防備誰?他在害怕什么?這份遺囑,
真的是出于對堂弟的‘深厚感情’和‘自愿贈與’嗎?」周正的聲音陡然轉冷,
「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以生命為代價的……局?」陳強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巨大的困惑和冰冷的恐懼再次淹沒了他。「周隊,」一個年輕刑警舉手發言,
「如果遺囑是真的,陳強作為唯一繼承人,他的作案動機就大大減弱了。畢竟殺了陳默,
他才能合法拿到房子。這邏輯上說不通。」「動機減弱,不代表消失。」周正沉聲道,
「也許他并不知道遺囑的存在?或者,他等不及陳默‘自然死亡’?又或者……」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炬地看向我,「林薇女士,作為陳默最親密的搭檔,
你對他隱藏這份遺囑的行為,有什么看法?他是否向你透露過,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尤其是,
在你們共同面對高利王債務壓力的情況下。」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我緩緩抬起頭,
迎向周正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三天的時間,
足夠我將翻騰的心緒沉淀成冰冷的恨意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清醒。「防備誰?」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絲苦澀而冰冷的笑意,「周警官,您覺得,
一個被高利貸逼得走投無路、連唯一棲身的房子都可能保不住的人,他最該防備的,是誰?」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拋出了一個反問。會議室里一片寂靜。「陳默……他太驕傲了。」
我的聲音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被債務壓垮,
尤其是……那些虎視眈眈的債主。他把遺囑藏得這么深,藏在連我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面如死灰的陳強,「或許,他只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一條在他‘意外’身亡后,房子不至于立刻被高利王奪走的后路。畢竟,
把房子‘給’了堂弟,總比被債主搶走強?哪怕這個堂弟……是條喂不熟的豺狼。」
「你放屁!」陳強像被針扎了一樣跳起來,又被警員死死按住,他雙眼赤紅地瞪著我,
「林薇!你少在這里挑撥離間!我哥……我哥他……」他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詞句,
只能徒勞地喘著粗氣。周正沒有理會陳強的叫囂,他盯著我,眼神銳利:「你的意思是,
陳默立這份遺囑,是為了……避債?用將房產‘贈與’陳強的方式,暫時保住它,
讓高利王無法直接下手?」「這只是我的猜測。」我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緒,
「一個走投無路的人,能想到的、最無奈的辦法。至于他為什么選擇陳強……」我抬起頭,
看向陳強,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或許,是因為陳強身上那層‘物業經理’的皮,
看起來比我們這些跳舞的,更‘可靠’一點?又或許……是因為別無選擇?」「你胡說!
我哥不可能算計我!」陳強嘶吼著,但底氣明顯不足,
眼神里充滿了被愚弄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算計?」周正冷冷地打斷他,
目光重新回到那份遺囑投影上,「陳強,你口口聲聲說陳默恨你。
那他為什么要把唯一的房產留給你?這份‘恨’,值一套房子嗎?
還是說……這根本就不是‘贈與’,而是一份……‘寄存’?」他逼近一步,
強大的壓迫感讓陳強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陳默是不是和你達成了某種秘密協議?
他生前就把房子‘過’到你名下,或者讓你代持,以此躲避高利王的追債?
這份藏在鞋底的遺囑,只是他確保在他死后,你能‘名正言順’地拿到房子的最后一道保險?
!」周正的推理如同驚雷,炸得陳強體無完膚。他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嘴唇哆嗦著,
眼神慌亂地四處躲閃,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我……我不知道……沒有協議……他……他沒跟我說過……」陳強語無倫次,
心理防線在周正抽絲剝繭的逼問和那份“真實”遺囑帶來的巨大沖擊下,開始土崩瓦解。
「不知道?」周正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陳強!你還在撒謊!
高利王的人是不是找過你?是不是威脅過你?陳默轉移房產避債,是不是你給他出的主意?!
他死了,你就能順理成章地吞掉這套房子,還能擺脫高利王的糾纏,是不是?!」「我沒有!
我沒有殺他!」陳強崩潰地抱頭嘶喊,涕淚橫流,
房子……房子他是說過……說過讓我先幫他拿著……等風頭過了再過戶回去……可我沒答應!
高利王的人……他們……他們找過我……說要是敢幫陳默藏房子,
就打斷我的腿……我害怕啊周警官!我真的害怕!我逼我哥還錢,是怕高利王找我麻煩!
但我沒下毒!那水杯我真沒碰過!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我……我……」
他語無倫次地哭喊著,精神幾近崩潰,雖然沒有直接承認協議,但話語里透露的信息,
已經側面印證了周正關于“避債代持”的推測。會議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陳強壓抑的嗚咽聲。
周正沒有再逼問,他坐回位置,眉頭緊鎖。遺囑的真實性洗脫了陳強偽造的嫌疑,
卻也徹底攪渾了這潭水。陳強的作案動機因為房產的歸屬變得模糊不清,甚至自相矛盾。
而那份遺囑背后隱藏的避債意圖,又將高利王這個巨大的陰影,正式推到了臺前。「周隊,」
老劉推了推眼鏡,打破了沉默,「毒物化驗結果也出來了。死者胃內容物及搪瓷杯殘留水中,
均檢出高濃度鉈化合物。這是一種劇毒,無色無味,微量即可致命。投毒方式,
基本可以確定為混入其自帶的飲用水中。」鉈!這個字眼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來源呢?」周正沉聲問。「正在追查。這種管控化學品來源有限,排查需要時間。」
老劉回答。周正的目光再次投向投影幕布上那份冰冷的鋼板遺囑,
又緩緩移向角落里沉默的我,最后落在崩潰哭泣的陳強身上。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動機……投毒者……高利王……」他低聲自語,
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要穿透重重迷霧,「看來,我們得好好會一會這位‘王老板’了。」
他猛地站起身,聲音斬釘截鐵:「一組,立刻傳喚高利王!二組,
重新梳理陳默生前所有社會關系,尤其是債務往來!三組,重點排查案發當天舞池所有人員,
尤其是能接觸到陳默水杯的人!技術科,繼續追查鉈的來源!」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
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林薇女士,在案件明朗前,請你暫時不要離開本市,
保持通訊暢通。」我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點了點頭,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
高利王……終于要浮出水面了嗎?陳默,你在天上看著嗎?這場用命換來的棋局,
才剛剛走到中盤。4陳默的靈堂,設在金雀社區那間狹小、終年不見陽光的一樓車庫里。
慘白的挽聯垂落,劣質香燭燃燒的氣味混合著潮濕的霉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悲涼。
他的大幅黑白遺照掛在正中,照片上的他穿著筆挺的舞服,笑容依舊明亮自信,
眼神卻永遠凝固在了那個瞬間。稀稀拉拉來了幾個舞蹈圈的朋友和老鄰居,
氣氛壓抑得如同鉛塊。我穿著一身黑衣,臂纏黑紗,靜靜地站在角落,
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陳強作為“遺囑繼承人”,也來了,穿著一身不合體的黑色西裝,
眼神躲閃,臉色灰敗,遠遠地縮在另一個角落,不敢與任何人對視,更不敢看陳默的遺像。
那份鋼板遺囑帶來的“驚喜”,早已被巨大的恐懼和警方的嚴密監控所取代。哀樂低回,
更添凄愴。就在司儀用公式化的腔調念著悼詞,眾人低頭默哀的當口——「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車庫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狠狠踹開!木屑紛飛!
七八個兇神惡煞的壯漢,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了進來。為首一人,四十歲上下,剃著青皮,
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邊眉骨斜劃到嘴角,像一條丑陋的蜈蚣趴在臉上。
他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彈力背心,露出兩條布滿刺青的粗壯胳膊,
手里赫然提著一把一尺多長、寒光閃閃的厚背砍刀!靈堂里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驚恐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刀疤臉目光如毒蛇般掃過全場,最后死死釘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陳強身上,
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露出滿口黃牙。「陳強!你個狗娘養的!
躲這兒給你死鬼堂哥哭喪呢?」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像砂紙摩擦,
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和毫不掩飾的暴戾。陳強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王……王老板……您……您怎么來了……」「老子怎么來了?」
刀疤臉——高利王,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腳步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如同死神的鼓點。他手里的砍刀隨意地晃動著,刀鋒反射著燭光,晃得人眼暈。
「老子再不來,老子的錢是不是就跟著陳默那短命鬼一起埋進土里了?嗯?!」
他猛地揚起砍刀,刀尖直指陳強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強臉上:「說!
陳默欠老子的八十萬,連本帶利一百二十萬!這錢,你他媽什么時候還?!
別以為他死了就一了百了!父債子償,兄債弟還!天經地義!」「我……我沒錢啊王老板!」
陳強哭嚎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那房子……房子是我哥的!他……他死了,
債……債不該我背啊!」「放你娘的狗臭屁!」高利王一腳踹在陳強肩膀上,
把他踹得滾倒在地,「當老子是傻子?!」他猛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啪地一聲甩在陳強臉上,「看看!這是什么?!你堂哥陳默,三個月前,
就他媽把這套7棟302的房子,‘過戶’到你名下了!白紙黑字!公證過的!
你他媽現在跟老子說房子是他的?!」那張紙飄落在地,赫然是一份房產過戶協議的復印件!
上面陳默和陳強的簽名、鮮紅的手印,清晰刺目!靈堂里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那張紙,又看向面如死灰的陳強。
連站在角落的周正(他穿著便衣混在人群中監控)眼神都驟然一凝!陳強看著那張紙,
如同見了鬼,
渾身篩糠般抖起來:「不……不是……王老板……這……這房子……它……它……」
他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失語。「它什么它!」高利王獰笑著,彎腰,
用冰冷的刀面拍打著陳強的臉,發出啪啪的脆響,「陳默那小子,精得很吶!
想用這招金蟬脫殼,把房子轉到你名下,躲著老子?做夢!」他直起身,
環視一圈驚駭的眾人,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暴戾的威脅:「老子今天把話撂這兒!陳強!
這房子,現在是你名下的!陳默的債,就由你來扛!一百二十萬!少一個子兒……」
他猛地掄起砍刀,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劈在陳默遺像前的供桌上!「咔嚓!」
厚實的木桌一角應聲而斷!瓜果供品滾落一地!陳默的遺像框被震得歪斜,
照片上那明亮的笑容在刀光下顯得無比諷刺。「……老子就剁了你的手腳,拿這房子抵債!」
高利王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寒風,刮過每個人的心頭。靈堂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陳強絕望的嗚咽和高利王手下粗重的喘息。就在這時,
一個冰冷、清晰、帶著刻骨恨意的女聲,穿透了這片死寂,
在狹小的車庫里響起:「拿房子抵債?」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聲音來源——站在角落陰影里的我。我緩緩走了出來,黑衣肅穆,
臂纏黑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睛,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死死地盯著高利王。
「王老板,」我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毒的冰針,清晰地扎進每個人的耳膜,「陳默的債,
是陳默的債。這房子……」我抬手指了指那張飄落在地的過戶協議復印件,
嘴角勾起一抹極致冰冷的弧度,「現在,是陳強的‘合法’財產。你剁了他,
房子……也未必輪得到你。」高利王臉上的橫肉猛地一抽,刀疤扭曲,他瞇起眼睛,
像毒蛇一樣打量著我:「喲呵?哪來的小娘皮?挺橫啊?你他媽又是誰?」「我是誰不重要。
」我迎著他兇狠的目光,毫無懼色,甚至向前逼近了一步,「重要的是,陳默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警方正在調查。」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混在人群中的周正,
又回到高利王臉上,「你現在帶著刀,闖進靈堂,威脅要殺人,還毀壞遺物……王老板,
你是嫌警察找不到理由抓你嗎?還是說……」我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
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尖銳:「陳默的死,跟你有關?!你怕他死了,你的債就黃了?
所以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要搶在他尸骨未寒的時候,把房子弄到手?!」「你放屁!」
高利王勃然大怒,砍刀猛地指向我,刀鋒距離我的鼻尖只有不到十公分!
他身后的打手也紛紛上前,兇相畢露。靈堂里的空氣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驚恐地看著這劍拔弩張的一幕。混在人群中的周正和幾個便衣警察,
身體瞬間繃緊,手已經按在了腰間。我卻像是沒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刀鋒,
反而又向前踏了半步,幾乎要撞上那冰冷的刀刃!我的目光死死鎖住高利王那雙暴怒的眼睛,
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還是說……那份藏在舞鞋鋼板里的遺囑,
讓你慌了?你知道陳默把房子‘給’了陳強,怕陳強這個軟蛋扛不住警察,
把你們之間那些見不得光的‘代持’協議抖出來?所以……你要在他開口前,讓他永遠閉嘴?
就像……你們讓陳默閉嘴一樣?」「鉈……好用嗎?王老板?」最后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
高利王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瞳孔在剎那間猛地收縮!
那是一種被猝不及防戳穿最隱秘心事的、本能的驚駭!雖然這驚駭只持續了不到半秒,
就被更洶涌的暴怒所取代,但那一瞬間的失態,卻如同黑夜里的閃電,
清晰地映入了在場每一個有心人的眼中!尤其是周正!他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
死死鎖定了高利王臉上那轉瞬即逝的驚駭!「我操你媽!臭婊子!老子宰了你!」
高利王徹底被激怒,理智被狂怒吞噬,他狂吼一聲,手中的砍刀帶著凄厲的風聲,
不管不顧地朝著我的頭頂狠狠劈落!「住手!」「警察!」幾聲厲喝同時響起!
周正和幾個便衣如同獵豹般從人群中撲出!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動了。沒有后退,
沒有躲閃。穿著黑色細高跟鞋的右腳,如同蓄勢已久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精準無比地向上撩起!堅硬的、銳利的鞋跟尖端,帶著全身的力量和積壓了數日的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