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記憶診所這城市沒有名字，或者它有過，但沒人記得。人們只用“樞紐”稱呼它，
巨大、嘈雜、永不停歇。無數軌道在半空中交錯纏繞，像鋼鐵的藤蔓，
運送著行色匆匆的軀殼，奔向無數個“別處”。我在這里開著一個小店，
門臉藏在一條終年彌漫著劣質合成香料和機油味的窄巷深處。
霓虹招牌上歪歪扭扭幾個字：“記憶診所”。我干的是修復記憶的營生，
從那些磨損、破碎、被刻意遺忘或意外丟失的記憶碎片里，把客戶想要的部分打撈出來，
清洗、粘合、拋光，再小心翼翼地塞回他們腦中的某個角落。技術不算頂尖，
但勝在收費合理，口風緊。我自己，卻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現在用的這個“陳默”，
不過是上一個身份徹底失效后，隨手從廉價身份販子那里買來的，
連同幾張經得起一般掃描儀查驗的證件。它和我之前用過的十幾個名字一樣，輕飄飄的，
沒什么分量，隨時可以被風吹走。名字對我而言，
只是一件需要定期更換的、不合身的舊外套。我真正擁有的，
只有手腕內側那個冰冷、光滑的金屬圓片—植入式生物芯片，一個烙印，一個無法擺脫的錨。
它證明我曾屬于某個龐大的系統，一個名字早已湮滅在數據洪流里的組織。后來我逃了，
成了系統數據庫里一個刺眼的“失效”狀態，一個游蕩在數據夾縫中的幽靈。
這芯片是我無法徹底抹去的過去，也是我唯一無法修復的、關于我自己的記憶。
診所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舊電子元件混合的、特有的沉悶氣味。
空氣循環系統發出茍延殘喘的嘶嘶聲。我正對著操作臺上一個拆開的記憶讀取器發呆，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芯片邊緣那塊微小的凸起，它像一枚無法愈合的瘡疤。
門鈴就是在這時響起的，聲音喑啞，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感。
第二章突然闖入的女人門外站著一個女人。瘦得驚人，像一根在寒風里瑟瑟發抖的蘆葦稈子。
身上裹著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舊大衣，沾滿了可疑的深色污漬。
她臉上涂著厚厚的廉價粉底，試圖遮蓋住眼下的青黑和過于深刻的皺紋，
但那廉價的脂粉在晦暗的光線下反而像一層拙劣的面具。最刺眼的是她脖頸側面，
靠近耳根的地方，一個硬幣大小的烙印——一個糾纏的荊棘圖案，中間是花體的字母“P”。
那是“樂園”妓院的標記，如同牲口的火印。她眼神渾濁，
帶著一種長期被藥物或絕望浸泡后的渙散，像蒙著厚厚灰塵的玻璃珠。她死死盯著我，
或者說，是盯著我身后那臺笨重的、閃爍著幽綠指示燈的舊式記憶存取儀。她的嘴唇哆嗦著，
開裂的唇皮滲出細小的血珠。“能…能修嗎？”她的聲音沙啞干澀，
像是砂紙摩擦著銹蝕的鐵皮，“我…我的東西…丟了。” 她下意識地抬起枯瘦的手，
神經質地摸了摸自己太陽穴的位置。“得看丟的是什么。”我側身讓她進來，順手關上門，
隔絕了巷子里那股刺鼻的混合氣味。診所里更安靜了，
只有儀器低沉的嗡鳴和女人粗重、帶著痰音的呼吸。她沒有立刻回答，
目光貪婪地在診所里那些冰冷的儀器上掃過，
最后定格在操作臺中央那個連接著電極頭盔的記憶存取儀上。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從大衣深處摸索出一個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布滿劃痕的操作臺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邊緣有些磨損的金屬銘牌。材質很普通，黯淡無光。上面沒有任何名字，
只有一串冰冷的數字：CY-001。銘牌表面被摩挲得很光滑，
帶著一種長期貼身佩戴留下的微弱體溫和油脂感。“這個…”她的手指顫抖著，
輕輕拂過銘牌上的數字，渾濁的眼底竟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像是即將燃盡的燭火最后掙扎的跳動，“…這個…是我的…名字。我…我把它弄丟了。
連著…那些日子…” 她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淹沒。她佝僂著身體，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內臟都嘔出來。CY-001。我看著那串數字，
又看看女人脖頸上那個刺目的“P”烙印。這串數字顯然不是“樂園”妓院的編號系統。
它屬于更早之前，屬于一個被徹底覆蓋和遺忘的身份。她要找的，
是“CY-001”這個名字背后承載的那段時光—那段尚未墜入“樂園”深淵的時光。
“找回名字，找回那些記憶…”她咳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喘過氣，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枯瘦的手指像冰冷的鐵鉗，“…要多少錢都行！
我…我攢了點…”她另一只手慌亂地在大衣口袋里掏摸，
抓出一把皺巴巴、沾著污跡的劣質信用點券，面額小得可憐，還混雜著幾顆可疑的藥丸。
第三章重啟女人記憶里的“樂園”“定金夠了。”我平靜地掰開她冰冷的手，
從那堆零碎里抽出幾張勉強干凈的信用點券，把剩下的連同藥丸推回她面前，“躺上去，
戴上頭盔。過程可能有點…不舒服。”她如蒙大赦，
幾乎是撲向那張覆蓋著人造皮革、邊緣已經開裂的診療椅。冰冷的電極頭盔扣在她頭上時，
她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
但隨即又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壓了下去。她死死攥著那枚CY-001的銘牌，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啟動機器。嗡鳴聲陡然增大，幽綠的指示燈瘋狂閃爍。
屏幕上開始滾動瀑布般的數據流。我熟練地接入她的神經接口，意識像一尾靈活的魚，
滑入她混亂、污濁不堪的記憶之海。撲面而來的，
無意義的調笑、皮膚被反復抓撓啃咬的刺痛、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麻木…這是“樂園”的底色，
是她現在日復一日的生活。無數破碎、尖叫、哭泣的片段像骯臟的泡沫不斷上涌，
試圖將我的意識也拖入那片泥沼。我屏息凝神，在這些令人窒息的碎片中仔細搜尋，
過濾掉那些尖銳的痛苦和絕望的呻吟，尋找著屬于“CY-001”的、更早的印記。
這如同在傾瀉的垃圾山里尋找一顆被遺忘的珍珠。時間一點點流逝，汗水順著我的額角滑落。
女人的身體在診療椅上無意識地抽搐著，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終于，
在記憶深潭最幽暗、幾乎被淤泥徹底覆蓋的底部，
我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截然不同的頻率。像一縷穿過厚重云層的、久違的陽光。
我小心翼翼地引導著意識探針，撥開那些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記憶淤泥，
觸碰到了那一點微光—瞬間，一股清新得近乎凜冽的氣息沖散了診所里的沉悶。
眼前不再是“樂園”污穢的隔間，而是一片遼闊得令人心顫的景象。無垠的深空，
墨藍色的絲絨上綴滿了億萬顆冰冷而璀璨的星辰，它們的光芒寂靜而永恒。巨大的舷窗外，
是緩慢旋轉的、藍綠相間的巨大氣態行星，色彩瑰麗得如同夢幻，
巨大的風暴旋渦在其表面緩緩移動，帶著一種宇宙尺度的磅礴與寧靜。艙內光線柔和，
儀器發出低沉悅耳的嗡鳴。一個穿著深藍色連體制服的身影，背對著我，站在舷窗前。
她身姿挺拔，帶著一種長期在低重力環境下訓練出的獨特輕盈感。她抬起一只手，
指尖隔著厚厚的復合玻璃，輕輕觸碰著窗外那旋轉的、令人屏息的巨大星球。畫面陡然切換。
狹窄但整潔的艙室，墻壁上貼著幾張泛黃的、邊緣卷起的星圖。
一個同樣穿著制服、面容模糊的男人（記憶中的形象已不清晰），
正笨拙地試圖用某種速食營養膏，在另一管膏體上擠出歪歪扭扭的“生日快樂”字樣。笑聲，
清亮而純粹的笑聲在小小的空間里回蕩，帶著失重環境特有的輕飄感。那個被祝福的身影，
正是舷窗前的女人。她脖頸上，掛著的正是那枚刻著“CY-001”的金屬銘牌，
在艙內柔和的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她臉上洋溢著一種近乎透明的、純粹的快樂和歸屬感。
那是屬于深空探索者CY-001的驕傲和幸福。她的眼睛，
那雙此刻在診療椅上渾濁不堪的眼睛，在那段記憶里，明亮得像舷窗外的星辰。
舷窗前的剪影、艙室里的笑聲、銘牌的光澤、那雙星辰般的眼睛—從厚重的淤泥中剝離出來。
它們像易碎的琉璃，我必須用意識最輕柔的觸角包裹它們，
謹慎地清洗掉附著其上的污濁和痛苦留下的擦痕。修復的過程緩慢而精細，
如同在顯微鏡下拼合最細微的塵埃。
當最后一片關于生日營養膏的、帶著溫暖笑意的記憶被清洗干凈，
我引導著這一小簇純凈的光點，順著神經通路，
將它們重新安置回她意識深處一個相對穩定、尚未被“樂園”徹底污染的區域。
這個過程伴隨著神經電流的輕微刺痛，診療椅上的女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身體繃緊，
攥著銘牌的手捏得更緊，指節白得嚇人。幽綠的指示燈停止了狂亂的閃爍，嗡鳴聲平復下來。
我摘下她頭上的電極頭盔。她的身體猛地一松，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診療椅上，
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眼。那雙眼睛里的渾濁似乎……褪去了一些？
雖然依舊布滿血絲，但瞳孔深處，那層厚厚的、名為絕望的灰塵仿佛被吹開了一角，
露出底下一點微弱卻真實的光。那光很陌生，帶著初生般的迷茫和脆弱，
像破曉前地平線上第一縷掙扎著要刺破黑暗的微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目光先是失焦地落在天花板上布滿污漬的燈罩，然后緩緩下移，最終，
落在了自己手中緊握的那枚“CY-001”銘牌上。她的手指，
枯瘦而布滿細小傷痕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抖，
撫摸著銘牌上那些冰冷的、凹凸的數字刻痕。一下，又一下。
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初生嬰兒的臉頰。渾濁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燙的眼淚，
毫無征兆地涌了出來，沖開了臉上劣質的粉底，留下兩道骯臟的溝壑。
她沒有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只是肩膀劇烈地、無聲地聳動著，淚水洶涌不絕。
那不是“樂園”里妓女習慣性的、帶著表演性質的啜泣，
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被壓抑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無聲的嚎啕。是CY-001的眼淚。
第四章修復了碎片我沉默地看著，
診所里只剩下她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和儀器冷卻風扇低沉的轉動聲。
窗外的霓虹燈光透過積滿污垢的窗戶，在她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廉價的光斑。她哭了很久，
直到力氣耗盡，才慢慢平息下來，只剩下身體偶爾控制不住的輕微顫抖。她掙扎著坐起身，
依舊緊緊攥著那枚銘牌，仿佛那是她與世界唯一的、脆弱的連接點。
“謝謝…”她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目光沒有看我，依舊死死鎖在銘牌上，
仿佛害怕一移開視線，這失而復得的“名字”和它承載的微光就會再次消失。
她沒再多說一個字，也沒再看我一眼，
只是把那幾張作為定金的、皺巴巴的信用點券往操作臺邊緣推了推，
然后像一具被無形之線牽引的木偶，僵硬地站起身，裹緊那件骯臟的大衣，
步履蹣跚地走向門口。拉開門時，
外面巷子里那股混合著劣質香料和機油味的冷風猛地灌進來，吹得她單薄的身體晃了一下。
她沒有回頭，佝僂著背，慢慢融入了外面那片由霓虹和陰影構成的、巨大的混沌里。
診所的門在我身后沉重地合上，
隔絕了巷子里永不停歇的嗡鳴和那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廉價香料氣味。操作臺上，
那幾張作為“CY-001”記憶修復報酬的信用點券，皺巴巴地蜷縮在冰冷的金屬表面，
像幾片被隨手丟棄的枯葉。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診所里消毒水和舊電器的沉悶氣味包裹著我。指尖無意識地滑過手腕內側，
那塊植入式生物芯片在皮膚下凸起一個微小、堅硬、無法忽視的存在，
像一顆嵌入血肉的冰冷石子。女人無聲痛哭時，
淚水沖刷掉廉價脂粉、露出底下真實溝壑的畫面，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還有她攥著銘牌、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的樣子。CY-001。一個被淤泥淹沒的名字，
一段被強行剝離的星辰歲月。我修復了她的碎片，給她帶回了一縷過去的微光，
但那又能照亮她多少前路的黑暗？“樂園”的烙印依舊像毒瘡一樣烙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過是個過客，短暫地介入她支離破碎的航程，
遞給她一塊曾經用過的、沾滿指紋的舊地圖碎片。然后，
看著她再次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樞紐站永無休止的喧囂洪流里。診所里空氣凝滯。
我煩躁地推開操作臺上散亂的數據線，目光掃過角落里一個落滿灰塵的金屬保險柜。
那是我的“潘多拉魔盒”，
里面鎖著診所開業以來所有無法修復、或客戶最終放棄取走的“記憶遺骸”。
底破碎、無法拼合的悲傷；一些是過于黑暗、連主人自己都選擇永久封存的秘密；還有一些，
則是來歷不明、卻帶著強烈精神印記的“異物”。我從不主動打開它，
里面沉積的負面情緒足以讓最冷靜的神經也產生幻痛。但今天，鬼使神差地，
也許是“CY-001”那帶著星辰碎片的眼淚刺激了我，
也許是對自己這“過客”身份的厭煩達到了頂點。我輸入密碼，
沉重柜門在液壓裝置嘶啞的呻吟中彈開。
一股混雜著灰塵、臭氧和難以言喻的陳舊情緒的味道撲面而來。
柜子里整齊地排列著幾十個大小不一的記憶存儲球，
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段被遺棄或遺忘的人生片段，像一個個冰冷的微型墓碑。我的目光，
卻像被磁石吸引，瞬間就鎖定了最下層角落里的那個。它和其他灰撲撲的記憶球截然不同。
材質是某種光滑的暗金色合金，觸手冰涼沉甸，表面沒有任何標簽或編號，
只有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接縫。
它是我診所的“基石”—在我用上一個身份盤下這個破敗店面時，
它就安靜地躺在滿是灰塵的操作臺抽屜最深處。前任店主不知所蹤，
只留下這個打不開的謎團。我曾嘗試過診所里所有型號的讀取器，
甚至黑市上淘來的軍用級解碼器，都無法撬開它一絲一毫。
它就像一個完美的、拒絕任何訪問的黑色立方體。第五章記憶扼殺著我七年來，
它一直待在那個角落，沉默得如同不存在。但此刻，手腕內側的芯片，
那塊我無法擺脫的烙印，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不是幻覺，
是實實在在的、如同被高壓電流瞬間擊穿的劇痛！我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手腕，
冷汗瞬間滲出額角。就在這劇痛襲來的同一剎那，那個暗金色的記憶球，它光滑如鏡的表面，
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不是指示燈那種閃爍，
而是從內部透出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幽藍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
沿著那道細微的接縫滲透出來，在昏暗的診所里投下一小片冰冷、神秘的光暈。
光芒流轉的節奏，竟然與我手腕芯片傳來的、尚未完全消退的尖銳刺痛感，
形成了一種詭異而精確的同步！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
血液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空氣仿佛凝固了，
診所里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鉆進我的腦海，
狂噬咬：這打不開的記憶球…這與我體內芯片產生詭異共鳴的幽藍光芒…難道…它…是我的？
它鎖著的，是我丟失的、被系統抹去的、屬于我自己的過去？這個念頭帶來的不是狂喜，
而是滅頂的恐懼。我是誰？一個系統的逃兵，一個數據庫里的“失效”條目，
一個靠修補他人記憶殘片茍活的幽靈。我早已習慣了“陳默”這個輕飄飄的殼子，
習慣了做一個沒有過去、也無需未來的過客。
廢棄的“工具”…那個可能雙手沾滿我此刻無法想象之物的“存在”…我是否還有勇氣面對？
那幽藍的光芒，是歸途的燈塔，還是誘人踏入深淵的鬼火？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四肢，
動卻猛烈地燃燒起來——那是對“我是誰”這個終極問題的、近乎本能的、無法遏制的渴望！
它像一顆深埋的種子，在漫長的遺忘荒漠下蟄伏，
此刻被這幽藍的光芒和芯片的劇痛瞬間喚醒，帶著撕裂一切的力量破土而出！我的手，
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伸向了那個散發著冰冷幽藍光芒的暗金球體。
指尖觸碰到它冰涼光滑的表面時，手腕內側的芯片再次傳來一陣強烈的、共鳴般的悸動，
仿佛沉睡的野獸被喚醒的低吼。就在我的指尖即將用力握緊它的瞬間——“篤篤篤！
”診所那扇薄薄的、布滿劃痕的合金門，突然被急促地敲響了！聲音短促、有力，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程序化的節奏感。第五章過客？那絕不是普通客戶或醉漢的敲門聲！
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伸向記憶球的手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