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憶重生秦海睜開眼睛時，刺眼的白光讓他下意識抬手遮擋。
消毒水的氣味鉆入鼻腔，他意識到自己躺在醫院里。"醒了？"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
"你可把我們嚇壞了。"秦海轉頭看向說話的人——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子，
正關切地望著他。秦海皺眉，他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你是...？
"眼鏡男的表情凝固了，"別開玩笑，我是周明啊，是你同事啊。"秦海搖頭，
太陽穴傳來一陣刺痛，"我不認識你。"他環顧四周，"現在是哪一年？"周明的臉色變了，
"2023年啊...等等，你不會是...？"他猛地站起來，"醫生！醫生！
"半小時后，醫生向周明解釋，秦海因摔倒撞擊頭部，出現了逆行性失憶，
記憶停留在了三年前，也就是2020年。"2020年..."秦海喃喃自語，
那一年他剛研究生畢業，進入一家設計公司工作，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周明送走醫生，
神情復雜地回到病床前，"秦海，你還記得李小璐嗎？""李小璐？"秦海搖頭，"不認識。
"周明深吸一口氣，"她是你女朋友，你們在一起三年了，本來下個月就要結婚的。
"秦海瞪大眼睛，"什么？不可能！我怎么會——""你昨天和她吵架，摔下樓梯撞到了頭。
"周明打斷他，"聽著，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你們確實在一起三年了。
"秦海感到一陣眩暈。三年？結婚？他對這一切毫無記憶。更奇怪的是，周明提到李小璐時，
眼中閃過一絲他讀不懂的情緒。"她在哪？"秦海問。周明猶豫了一下，
"她...昨晚守了你一夜，剛才回去換衣服了。"秦海閉上眼，
試圖在空白的大腦中搜尋關于這個叫李小璐的女人的任何片段，卻一無所獲。
他只記得2020年的自己——自由、快樂，沒有任何感情羈絆。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有一頭柔順的黑發，皮膚白皙，眼睛紅腫，顯然哭過。
看到秦海醒來，她快步走到床前。"秦海！你感覺怎么樣？"她的聲音帶著顫抖。
秦海警惕地看著她，"你是...李小璐？"女人點頭，眼淚再次涌出，"你記得我了？
""不，"秦海誠實地說，"周明告訴我，我們是戀人。"李小璐的表情瞬間黯淡下來。
她伸手想觸碰秦海，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收回。
"醫生說你可能會慢慢恢復記憶..."秦海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想必是他們的訂婚戒指。奇怪的是，看到這枚戒指，他沒有任何感覺，既不熟悉也不親切。
"我們...是怎么認識的？"秦海問。李小璐和周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周明清了清嗓子，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說完便離開了病房。李小璐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三年前，
你在一次行業交流會上認識了我，然后開始追求我。"她的聲音很輕，"我們在一起三年了，
本來...本來一切都很好。"秦海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中的遲疑，"真的嗎？
如果一切都很好，為什么我們會吵架？為什么我會摔下樓梯？"李小璐的臉色變得蒼白，
"只是...婚前的一些小矛盾，沒什么大不了的。"秦海皺眉，
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么簡單。他正想追問，周明回來了，手里提著外賣。"先吃點東西吧。
"周明說，明顯是在打斷他們的談話。李小璐站起身，"我去找醫生問問情況。
"她匆匆離開，背影顯得有些慌亂。秦海盯著關上的門，轉向周明，"到底怎么回事？
我感覺她在隱瞞什么。"周明嘆了口氣，"你確定想知道？
醫生說情緒刺激可能有助于恢復記憶，但也可能讓你更痛苦。""告訴我。"秦海堅定地說。
周明放下外賣，拉過椅子坐下，"這三年...并不像她說的'一切都很好'。事實上，
你們的關系一直有問題，尤其是最近半年，幾乎每周都在吵架。"秦海感到一陣不適，
"為什么？""因為..."周明猶豫了一下，"她總是拿你和她的初戀比較，
一個叫林遠的男人。""林遠？""她的大學同學，據說是她的白月光。
"周明的語氣帶著憤怒，"每次你們吵架，她都會說'如果是林遠就不會這樣'，
'林遠比你體貼'之類的話。"秦海胸口發悶，雖然不記得這段感情，
但聽到這些仍感到被傷害。"我為什么會忍受這個？""因為你愛她。"周明苦笑，
"愛得毫無保留。每次她提起林遠傷害你，事后又會道歉，你就心軟原諒她。"秦海搖頭，
難以置信自己會如此卑微。"最糟糕的是，"周明壓低聲音，"當初她接受你的追求，
是因為看到林遠和別的女人親密，一氣之下才選擇了你。"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秦海心臟。
即使沒有記憶，被當作替代品的恥辱感依然強烈。"昨天你們為什么吵架？"秦海聲音沙啞。
周明面露難色，"她...翻到了林遠最近離婚的消息，說如果當初堅持等林遠，
現在就能和他在一起了。"秦海閉上眼，突然慶幸自己失去了這三年記憶。這樣的感情，
不值得記住。"我建議你別急著恢復記憶，"周明說，"這三年你并不快樂。現在的你，
才是真正的你——自信、開朗，而不是那個在愛情里失去自我的秦海。"李小璐推門進來時，
兩人立刻停止交談。她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你們在聊什么？""沒什么，
"秦海平靜地說，"只是在說我的工作。"李小璐勉強笑了笑，"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記憶可能需要時間恢復。"秦海點頭，"好。"辦理出院手續時，李小璐一直跟在秦海身邊，
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秦海能感覺到她想靠近又不敢的猶豫，但他沒有任何想親近她的沖動。
回到他們同居的公寓，秦海感到陌生。墻上掛著他們的合照，架子上擺著一起旅行的紀念品，
但這一切對他而言就像在看別人的生活。"你要休息一下嗎？"李小璐問，
"還是想吃點什么？""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秦海說。李小璐咬了咬嘴唇，點頭離開臥室。
秦海坐在床邊，打開手機翻看相冊。
千張照片記錄著他們三年的時光——海灘度假、生日慶祝、日常自拍...照片里的他笑著，
但眼神深處似乎藏著疲憊。他點開一段視頻。畫面中李小璐穿著白色連衣裙，在夕陽下轉圈，
笑聲清脆。"秦海，快點啦！"她對著鏡頭喊道。拍攝視頻的他回應："來了，公主殿下。
"語氣寵溺卻帶著一絲他此刻能辨認出的勉強。這不是真正的快樂。秦海關掉手機，
做了一個決定。晚餐時，李小璐做了秦海"以前"最愛吃的紅燒排骨。秦海嘗了一口，
確實美味，但這并不能改變什么。"璐璐，"他用了她相冊里顯示的昵稱，"我們需要談談。
"李小璐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桌上。"什么？""我想，我們的關系應該到此為止。
""不！"李小璐猛地站起來，"這只是暫時的！醫生說你的記憶會恢復的！""即使恢復，
我也不想繼續了。"秦海平靜地說，"周明告訴了我這三年發生的事。
被當作另一個人的替代品，不斷被比較、被貶低...這樣的感情，不值得我記住，
更不值得繼續。"李小璐臉色慘白，"不是這樣的...我承認一開始是我不對，
但我后來真的愛上你了！""那為什么還要提起林遠？為什么在他離婚后說那種話？
"秦海反問。李小璐無言以對，眼淚滾落。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你只是從未真正放下他。"秦海站起身，
"我會盡快搬出去。婚約取消，你自由了。""不！"李小璐抓住他的手臂，"求求你，
給我一次機會！我現在明白了，你才是對我最好的人！"秦海輕輕掙脫，"可惜，
現在的我不認識你，也不愛你。也許這是上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李小璐癱坐在地上，
痛哭失聲。秦海走回臥室，開始收拾行李。奇怪的是，他感到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脫。
三天后，秦海搬回了自己以前的公寓。他的東西很少，大部分都是2020年之前的。
周明來幫忙，告訴他公司已經安排他休兩周病假。"李小璐昨天來找我，
"周明邊搬箱子邊說，"她說林遠拒絕了她，原來那家伙離婚是為了另一個年輕女孩。
"秦海冷笑，"所以她回頭找我？""嗯，她哭得很厲害，說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
問我怎么才能讓你恢復記憶。""你怎么說？""我說，"周明放下箱子，直視秦海，
"也許遺忘對你來說是種祝福。"秦海拍拍好友的肩膀，"謝謝。""說真的，
"周明猶豫了一下，"醫生說如果接受特定刺激治療，你可能會恢復部分記憶。你想試試嗎？
"秦海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2020年的記憶如此清晰——那時的他充滿夢想，無憂無慮。
"不，"他微笑，"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第二章 幽靈糾纏搬回舊公寓的第七天，
秦海在門把手上發現了一個紙袋。里面裝著還溫熱的豆漿和他曾經最愛的肉松飯團，
袋子里夾著一張紙條："記得你總說這家最正宗。——璐"秦海盯著那張字跡娟秀的紙條，
胸口泛起一陣莫名的煩躁。他隨手將早餐丟進垃圾桶，紙條撕得粉碎。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前天是送到公司的花，昨天是塞在門縫里的電影票，
今天又來了早餐。手機震動起來，周明的消息跳出來："她又來公司問你的排班表，
前臺說看你休假期滿后哪天回來。"秦海捏了捏眉心。自從搬出來，
李小璐就像個幽靈般滲透進他生活的每個縫隙。她似乎堅信只要不斷重復"過去的美好"，
就能喚醒他被撞碎的記憶。門鈴突然響起。透過貓眼，
李小璐蒼白的臉在走廊燈光下顯得格外憔悴。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連衣裙，
秦海注意到這是他們某張合照里的款式。"我知道你在家，"她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帶著哽咽，"就五分鐘，求你了。"秦海轉身走向陽臺，點燃一支煙。
直到聽見門外傳來壓抑的哭聲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他才掐滅煙頭回到客廳。電腦屏幕亮著，
他昨晚開始整理的資料還在桌面上——一個名為"調查"的文件夾。最初只是出于好奇，
他想看看這三年自己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現在，這變成了迫切的需要。點開云備份相冊，
最新同步的照片讓他手指僵住。那是昨天深夜李小璐發的朋友圈：他們的婚戒特寫，
配文"等你回家"。評論區滿是朋友的關心和疑問，李小璐統一回復"他在恢復期"。
"真是瘋了。"秦海冷笑。他打開抽屜找出備用手機，插上從公寓帶出來的舊SIM卡。
開機后，數百條未讀信息和未接來電提醒瞬間淹沒了屏幕。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加密音頻文件夾。秦海輸入自己的生日，提示錯誤。他猶豫片刻，
輸入李小璐的生日，文件夾應聲而開。十幾段錄音文件整齊排列，日期從去年初開始。
秦海點開最近的一段，李小璐尖銳的聲音立刻刺破寂靜："你能不能別總是這副窩囊樣？
看看人家林遠，三十歲就當上總監了！你呢？連個主創位置都混不上！
"錄音里自己的聲音低沉模糊，似乎在道歉。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響，
李小璐的聲調更高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會選你！
當初要不是看見林遠和那個賤人..."秦海猛地暫停播放，掌心滲出冷汗。
他顫抖著點開另一段，
本不懂怎么愛人...林遠從來不會忘記我的生日..."背景音里隱約能聽見自己在哄她，
聲音疲憊得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一段接一段，秦海聽著這些被自己無意中錄下的爭吵片段，
胃部絞痛起來。最可怕的是最后一段，
日期就在他摔下樓梯的前一天："林遠離婚了你知道嗎？"李小璐的聲音帶著詭異的興奮，
"他昨天約我吃飯...要是當初我堅持等他..."錄音里長久的沉默后，
是自己沙啞的回答："那你去啊。"接著是摔門聲和...那是自己的哭聲嗎？
秦海關上電腦，沖進衛生間干嘔起來。鏡子里的男人雙眼通紅，額頭上還貼著紗布。
他突然理解了周明欲言又止的表情——這不是普通的戀愛矛盾，這是長達三年的情感凌遲。
第二天一早，秦海坐在了心理咨詢中心的候診室里。他需要專業人士解釋，
為什么聽到這些錄音會讓他產生生理性不適。"逆行性失憶有時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
"心理咨詢師趙醫生推了推眼鏡，"從你描述的錄音內容來看，
這段關系充滿了語言暴力和情感操控。
"她翻看著秦海帶來的錄音文字整理："長期被拿來與他人比較，
尤其是與伴侶曾經愛過的人比較，會對自尊造成毀滅性打擊。
你說你2020年時性格開朗自信？"秦海點頭。"那么現在的檢測結果就很有意思了。
"趙醫生遞給他一份量表，"失憶前的你表現出明顯的抑郁和焦慮癥狀，
而現在的心理狀態反而更接近2020年的基準水平。
""所以...我的大腦選擇忘記是好事？""某種程度上，是的。"趙醫生神情嚴肅，
"這些錄音顯示你長期處于情感虐待關系中。真正的治療重點不應該是恢復記憶，
而是處理這些創傷留下的潛意識影響。"離開診所時，秦海的手機又亮起來。
這次是李小璐發來的長短信，講述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他怎么笨拙地打翻了紅酒，
卻用一句"因為看你緊張"逗笑了她。曾經的甜蜜故事此刻只讓秦海感到窒息。
他按下刪除鍵，同時做了一個決定。接下來的三天，
秦海像個偵探般梳理著這段感情的每個細節。他從云端下載了所有聊天記錄，
聯系了共同好友，
甚至找到了當初舉辦行業交流會的酒店監控——李小璐口中他們"浪漫初遇"的地方。
監控畫面顯示，李小璐整晚都在頻繁查看手機，直到看見某條消息后突然臉色大變，
將手機狠狠摔進包里。五分鐘后，她接受了秦海遞來的酒，
笑容甜美得不像剛剛經歷過情緒崩潰。
秦海看著截圖里李小璐手機屏幕上隱約可見的聊天界面——林遠與某個女性頭像的親密合照。
時間戳正是他上前搭訕前兩分鐘。周五傍晚，秦海終于整理完所有證據。他正準備關機，
門鈴再次響起。這次李小璐沒有按一下就放棄，而是持續不斷地按著，夾雜著拍門聲。
"秦海！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她的聲音嘶啞，"我帶了所有能證明我們相愛的證據！
求你給我個機會！"秦海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李小璐懷里抱著一個大紙箱，
眼睛紅腫得像哭了幾天幾夜。她看到秦海，立刻露出希冀的表情："你看！
這是我們所有的電影票根，你寫給我的便條，還有...""夠了。"秦海打斷她，
側身讓她進門，"正好，我也有東西給你看。"李小璐怔怔地看著秦海打開投影儀，
墻上立刻顯示出密密麻麻的時間線圖。"過去一周，我調查了我們三年的關系。
"秦海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這是你提到林遠的頻率統計，
平均每周3.2次；這是我們吵架后你用分手威脅的次數，
的...我后來真的愛上你了..."秦海點開最后一份文件："這是我從醫院調取的病歷。
失憶前六個月，我因為失眠和焦慮就診過四次，醫生建議我接受心理咨詢，但我拒絕了。
"他直視李小璐，"知道我為什么拒絕嗎？因為你說'只有神經病才看心理醫生'。
"紙箱從李小璐懷中跌落，紀念品散落一地。她跪坐在地上，
去撿那些票根："可是...可是我們有那么多快樂的時光...""快樂的奴隸也是奴隸。
"秦海關掉投影，"我今天正式通知你：我已經向公司申請調往新加坡分部，下個月就走。
在這期間，如果你再出現在我面前..."他指了指門口的攝像頭，"我會申請禁止令。
"李小璐的眼淚砸在地板上的電影票上，那是《泰坦尼克號》重映場次，
日期旁邊還有她娟秀的字跡："和最愛的人看最愛的電影"。
"我真的知道錯了..."她仰起臉，妝容被淚水暈開，"我發誓再也不提林遠，
我會...""你還不明白嗎？"秦海彎腰拾起一張照片，那是他們在迪士尼的合影，
照片里他摟著李小璐，笑容勉強，"問題不在于林遠，而在于你從未真正愛過我。
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會用言語當刀子，一刀刀剮掉愛人的自尊。"他打開門："走吧，
別讓我們之間最后一點體面也消失。"李小璐踉蹌著站起來，
在門口突然轉身："如果...如果你恢復記憶了呢？
"秦海看著這個曾經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
此刻心中只剩一片平靜："那我會再次感謝那級臺階，讓我忘記怎樣卑微地愛一個人。
"門關上的瞬間，秦海聽見門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沒有開門，而是走到陽臺，
點燃一支煙。夜空中繁星點點，就像2020年那個他記憶中的夏天——自由，輕松，
充滿無限可能。手機震動，是周明的消息："公司批準了你的調職申請，
新加坡那邊很歡迎你加入。"緊接著又一條："對了，她今天又來了，
我按你說的告訴她你已經申請調職，她當場就..."秦海沒等看完就回復："幫我個忙，
把公寓掛牌出租吧。新加坡那邊提供了臨時住宿，我想早點過去適應。"發完消息，
他打開窗戶，讓夜風吹散煙味。樓下，李小璐的身影在路燈下縮成小小一團，還在抽泣。
秦海拉上窗簾，打開音樂播放器，
ories are better left untouched..."他輕笑出聲，
點了單曲循環。明天開始，
他要重新學習如何做2020年的那個秦海——自信的、快樂的、完整的自己。
第三章 新加坡之雨新加坡的雨季來得突然。秦海站在公司落地窗前，
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那個站在畢業設計展板前，
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年輕人。"秦先生，會議室準備好了。"助理輕聲提醒。秦海收回思緒，
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今天是"濱海藝術中心"擴建項目的最終匯報，
這個由他主導的設計方案在新加坡建筑界引起了不小震動。沒人知道，
這原本是他三年前就構思好的作品。會議室里坐滿了投資方代表和政府官員。秦海打開投影，
簡潔有力地開始講解："這個設計打破了傳統藝術建筑的封閉性，
用流線型玻璃幕墻將室內外空間有機融合..."他的手指劃過屏幕上那些流暢的曲線，
突然想起當初為何放棄這個方案——李小璐說它"太前衛，像條扭曲的蛇"。為了討好她，
他改成了保守的方盒子設計，結果在競標中慘敗。"最精妙的是這些可調節角度的遮陽葉片，
"首席投資官贊嘆道，"既實用又充滿藝術感，完全符合新加坡'花園城市'的理念。
"匯報結束后，公司為秦海舉辦了小型慶功宴。市場部總監舉著香檳走過來："說實話，
當初看到總部調你來接手這個項目，我們還擔心...畢竟你三年沒出過像樣的作品了。
"秦海微笑不語，碰了碰對方的酒杯。只有他知道，不是三年，而是從認識李小璐的那天起，
他的才華就被一點點扼殺了——她不喜歡他熬夜畫圖，
他就放棄參加國際競賽；她覺得現代藝術"看不懂"，他就收起那些天馬行空的創意。
"秦總監，"助理匆匆走來，"有位女士在前臺，
說是您的未婚妻..."香檳杯在秦海手中微微一顫。三個月了，
他以為徹底切斷了所有聯系。他放下酒杯："我馬上過去。"前臺處，
李小璐穿著不合時宜的厚外套，臉色蒼白得嚇人。看到秦海，
她立刻撲上來："我終于找到你了！他們說你在這里做總監，
我都不敢相信..."秦海后退一步，對保安使了個眼色："這位女士需要幫助，
請帶她去休息室。"轉向李小璐，聲音壓低："你跟蹤我？""我給你發了那么多郵件，
你一封都沒回！"李小璐的聲音開始發抖，"我連工作都辭了，
就為了來找你..."保安適時地隔在兩人之間。秦海冷靜地說："王警官，
麻煩你處理一下。這位女士可能精神不太穩定，需要聯系她的家人。
"李小璐瞪大眼睛："你報警了？我只是想見你！"她突然從包里掏出一疊紙，"你看，
我把林遠所有的聯系方式都刪了，我連我們吵架的錄音都...""帶走。"秦海對保安說，
轉身走向電梯。身后傳來李小璐撕心裂肺的喊叫："秦海！你會后悔的！"回到辦公室，
秦海鎖上門，深呼吸幾次才平靜下來。電腦屏幕上還顯示著新項目的3D模型，
一個他真正想做的設計。他打開抽屜，取出那張隨身攜帶的2020年照片——畢業典禮上，
他舉著最佳設計獎杯，笑容燦爛。手機震動起來，是周明的消息："李小璐昨天來公司大鬧，
說你拋棄未婚妻，HR都驚動了。我按你說的展示了那些錄音和聊天記錄，她才灰溜溜走了。
"緊接著又一條："不過她說要自殺，你最好小心點。"秦海皺眉，
回復："我已經聯系她父母，也報警備案了。她需要專業幫助，不是我。"放下手機，
秦海打開郵箱。果然，收件箱里塞滿了李小璐的未讀郵件，從最初的道歉信逐漸升級為威脅。
最新一封的標題是《最后的機會》，發送于兩小時前。他猶豫片刻，還是點開了。
郵件里是一張手腕纏著繃帶的照片，配文："你不回來，我就真的去死。
醫生說再深一毫米就救不回來了。"秦海的手指懸在鍵盤上，
三年前的自己可能會立刻心軟飛奔回去。但現在，他只感到一陣疲憊的憤怒。這不是愛，
是情感勒索。他撥通了新加坡警方的電話，用流利的英語說明情況："...是的，
前未婚妻，有自殺傾向。我已經和她父母取得聯系，
這是他們在上海的地址和電話..."掛斷電話后，秦海刪除了所有李小璐的郵件，
設置了自動過濾。窗外，雨停了，陽光穿透云層，在玻璃幕墻上折射出彩虹。
三個月來第一次，他打開了那個鎖在云盤深處的文件夾——"L&Q"，
里面是他和李小璐三年的照片。一張張翻過去，他驚訝地發現，
照片里的自己從最初的意氣風發，逐漸變得眼神黯淡，到最后幾張，即使笑著也透著勉強。
最后一張是他們最后的"全家福"，李小璐抱著朋友送的訂婚禮物笑得燦爛，而他站在一旁，
手搭在她肩上，眼神卻飄向鏡頭之外，像在尋找出口。秦海按下全選，點擊刪除。
系統提示："此操作不可撤銷，確定刪除387個文件？"他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
突然想起趙醫生的話："遺忘有時是種祝福，但真正的治愈是記得卻不再痛。
"秦海取消了刪除，將文件夾重命名為"過去"，然后加密存檔。轉身拿起繪圖筆，
在新項目的草圖上添了幾筆——這是他來新加坡后養成的習慣，每當思緒混亂時就畫圖。
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動，勾勒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就像他的生活，終于回到了應有的軌道。
三天后，秦海收到了李小璐父親的郵件，告知女兒已經安排入院接受心理治療，
并為他造成的困擾道歉。秦海沒有回復，但他將郵件保存了下來。不是作為紀念，
而是提醒——提醒自己永遠不要變成那個在愛情中失去自我的人。周末，
秦海參加了新加坡國際建筑師協會的沙龍。當被問及設計靈感時，
他坦然回答："這個方案其實始于三年前，但直到現在才找到合適的土壤生長。
"一位白發蒼蒼的建筑大師拍拍他的肩："年輕人，好的設計就像真愛，
需要對的時機和對的人。強行催熟的果實總是苦澀的。"沙龍結束后，秦海沿著濱海灣散步。
夜晚的燈光在水面上搖曳，像散落的星辰。
他想起2020年的自己曾許下的愿望：三十歲前辦個人設計展，去冰島看極光，
學會沖浪...手機響起，是助理發來的消息："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對您的設計很感興趣，
想邀請您參加下個月的青年建筑師論壇。"秦海回復確認，然后打開購票網站，
訂了一張去雷克雅未克的機票。在旅客信息欄，他鄭重地輸入自己的名字：Qin Hai，
就像2020年那個年輕人會做的那樣——簡單，自信，充滿期待。
第四章 冰島極光冰島的寒風像刀子般刮過臉頰，秦海拉緊了沖鋒衣的兜帽。
GPS顯示距離極光觀測點還有兩公里，但他已經在這片黑色火山巖荒漠中迷路了三次。
遠處傳來冰川崩裂的悶響，像是大地在呻吟。"你需要幫助嗎？
"一個清亮的女聲從身后傳來。秦海轉身，看見一個嬌小的亞洲女孩，穿著亮橙色防寒服，
相機包幾乎和她的人一樣大。她的鼻尖凍得通紅，眼睛卻亮得驚人。"我好像走錯路了。
"秦海揚了揚手機，"導航帶我來這里，但什么都沒看到。"女孩笑了，
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因為最好的觀測點在懸崖那邊，本地人才知道。"她伸出手，
"程雪，你可以叫我Cheng。""秦海。"他握了握那只戴著厚手套的手，
"你也是來看極光的？""算是吧。"程雪調整了一下相機帶，
"我在拍一個關于'破碎與重生'的系列，極光下的冰川正好符合主題。
"她說話時眼睛一直沒離開秦海的臉，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東西。突然，
她舉起相機按下快門："抱歉，你的側臉在暮光里太有故事感了——像是迷路的北歐神祇。
"秦海下意識皺眉，這個比喻讓他想起李小璐總說他"不夠浪漫"的評價。
但程雪已經轉身向前走去："跟我來，再晚就錯過最佳光線了。"他們爬上一處陡坡，
眼前的景象讓秦海屏住呼吸——巨大的冰川在暮色中泛著幽藍，
極光如綠色綢緞般在天際舞動。程雪熟練地支起三腳架，鏡頭對準冰川上一道猙獰的裂縫。
"看那里，"她指著裂縫邊緣，"冰川在斷裂的同時，也在自我修復。就像人一樣。
"秦海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裂縫邊緣確實形成了新的冰晶結構，
在極光映照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不知為何，這讓他想起自己頭上那道已經愈合的傷疤。
"你從哪來？"拍攝間隙，程雪突然問。"新加坡，之前在上海。"秦海回答，"你呢？
""紐約，之前在北京。"程雪狡黠地眨眨眼，"看來我們都是逃離過去的人。
"這句話像箭一樣射中秦海的心臟。他沉默地看著程雪調整相機參數，
她纖細的手指在寒風中依然靈活，指甲剪得很短，沒有任何修飾。
"我有個展覽下個月在雷克雅未克藝術中心開幕，"程雪突然說，"如果你還在冰島，
歡迎來看。你的臉應該會出現在我的新作品里——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秦海正想回答，
程雪的相機突然發出警報。她皺眉查看："電池凍壞了。我得回鎮上換備用電池。
"她快速寫下地址塞給秦海，"考慮一下我的邀請。"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
秦海低頭看那張便條——除了展覽信息，還有一行小字："有時候迷路是最好的開始。
"三天后，秦海站在雷克雅未克藝術中心的展廳里，周圍掛滿了程雪的作品。
那些照片比他想象的更震撼：冰川裂縫像巨大的傷痕，火山熔巖在冰層下奔流，
被風暴摧殘的樹木依然挺立...每張照片都充滿破壞力與生命力。"喜歡嗎？
"程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今天她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頭發隨意地扎成馬尾，
比初見時少了幾分野性，多了幾分知性。"很震撼。"秦海真誠地說，"尤其是這張。
"他指向一幅冰川內部結構的特寫，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
程雪的眼睛亮起來："那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之一。知道嗎？
冰晶只有在破碎重組后才會形成這種結構。"她頓了頓，"就像人，只有經歷過破碎，
才能折射出更多光彩。"秦海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孩在短短幾天里，
已經看透了他極力隱藏的過去。他想說些什么，卻被展廳中央的投影吸引——那是他的側臉，
在極光下顯得格外孤獨，背景是那道冰川裂縫。作品標題很簡單：《愈合》。
"我說過你很有故事感。"程雪輕聲說，
"那天晚上你看冰川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秦海喉嚨發緊。三個月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將過去鎖進記憶深處，卻在這個陌生女孩的作品前無所遁形。
"我兩年前結束了一段糟糕的婚姻，"程雪突然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相機帶，
"他控制我的一切——拍什么、怎么拍、甚至怎么思考。直到有一天，
我發現自己的作品全變成了他想要的樣子。"她指向墻上那幅火山熔巖的照片："就像這個，
表面平靜的冰原下，是快要噴發的巖漿。我離開那天，把所有的積蓄都留給了他，
只帶了相機和一張機票。"秦海看著她倔強的側臉，突然理解了這些照片中的力量從何而來。
他深吸一口氣："我前未婚妻...她讓我忘記了自己是誰。"程雪轉向他，
目光清澈："但現在你想起來了，對嗎？"她指了指投影上的影像，"那個眼神，
是找回自我的眼神。"展覽結束后，
程雪邀請秦海參與她的新項目——記錄全球氣候變化下的建筑變遷。接下來的兩周，
他們駕車環游冰島，拍攝那些與極端環境共存的建筑。秦海負責分析建筑結構，
程雪則捕捉人與環境的關系。在維克黑沙灘附近的懸崖小屋，
程雪拍下了秦海站在窗前沉思的背影。小屋在狂風中搖搖欲墜，
卻因巧妙的結構設計屹立不倒。"這就像你的設計理念，"程雪檢查著剛拍的照片，
"外表看似脆弱，內核卻異常堅韌。"秦海看著照片，
突然想起自己在新加坡獲獎的那個方案。當時評審的評價也是"柔中帶剛"。
原來那個真正的自己從未消失，只是被暫時掩埋了。回雷克雅未克的前夜，
他們住在冰川附近的民宿。程雪在壁爐前整理照片，
秦海則翻看著手機——周明發來消息："李小璐看到你和那個女攝影師的新聞了，
她從治療中心跑了出來，你要小心。"秦海皺眉。
所謂的"新聞"不過是建筑論壇上一篇關于他們合作的報道，配了張工作照而已。
他正要回復，程雪突然驚呼："天哪！"她舉著筆記本電腦轉向秦海："這是你前未婚妻嗎？
"屏幕上顯示著李小璐的社交媒體主頁，最新更新是一篇長達千字的控訴文，
配圖是他們的舊合照。文章痛斥秦海"利用她的痛苦創作"，
稱程雪是"插足感情的第三者"，甚至威脅要"揭露真相"。秦海的手微微發抖，
不是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回來了——就像每次李小璐在公開場合讓他難堪時一樣。
"我需要解釋一下。"他艱難地開口。"不，"程雪合上電腦，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任何過去。"她直視秦海的眼睛，"但我需要知道，
這會影響到我們的合作嗎？"壁爐的火光在她臉上跳動，
秦海看到的是專業藝術家對作品完整性的關切，而不是八卦的好奇。這種尊重讓他胸口一暖。
"不會。"他堅定地說，"我已經處理好了。"他當著程雪的面聯系了新加坡的律師，
申請了對李小璐的網絡禁制令。然后又給李小璐的父母發了信息，附上那篇帖子的截圖。
程雪全程安靜地看著，最后只說了一句："明天我們要拍的教堂，
據說墻壁是用沉船殘骸建的。
"秦海明白她的意思——最神圣的建筑也可以來自最破碎的材料。第二天清晨，
秦海被手機鈴聲驚醒。是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來。"秦海！
"李小璐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竟然敢報警抓我！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么過的嗎？
"秦海走到窗前，遠處的冰川在朝陽下泛著金光："李小姐，請你停止騷擾我和我的同事。
否則下次就不是禁制令這么簡單了。""同事？"李小璐冷笑，
"那個賤人知道你當初是怎么跪著求我別離開的嗎？知道你為了我放棄了多少機會嗎？
"秦海看著窗外開始融化的冰川，突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與你無關。現在，請不要再聯系我。"掛斷電話，他發現程雪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兩杯咖啡："冰島人說，日出時的咖啡能洗凈靈魂。"秦海接過咖啡，
將剛才的通話內容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說到最后，他自己都驚訝于語氣中的平靜，
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程雪安靜地聽完，突然問："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拍破碎的東西嗎？
"秦海搖頭。"因為只有破碎過的東西，才會在重組時留下縫隙——讓光透進來。
"她抿了口咖啡，"你前未婚妻可能永遠不明白，正是她的傷害，讓你現在能如此通透。
"秦海望著遠處冰川上逐漸擴大的裂縫，突然笑了："知道嗎？我設計的濱海藝術中心，
靈感就來自冰島冰川的裂縫。
"程雪眼睛一亮："那我們真該去拍一拍——你的建筑和我的攝影，
本質上都在講述同一個故事。"退房時，前臺遞給秦海一個信封："昨晚有位女士留下的。
"信封里是一張李小璐手寫的紙條："我終于接受治療了。醫生說我對你的執念是一種病。
也許你是對的，我們都需要重新開始。保重。"沒有道歉，沒有解釋，
就像他們關系的最終注腳——倉促而殘缺。秦海將紙條折好放進錢包，不是作為紀念，
而是提醒自己曾經走過怎樣的黑暗。回程的飛機上，程雪翻看著拍攝的照片，
突然說："紐約有個藝術駐留項目，需要建筑師和攝影師合作。有興趣嗎？
"秦海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想起冰島那些在極端環境中依然挺立的建筑。
它們不回避風暴，而是將風暴融入自己的結構。"當然，"他轉向程雪，
嘴角揚起真實的微笑，"我很期待我們的下一次合作。"飛機穿過云層，陽光突然傾瀉而入，
照亮了程雪相機屏幕上那張《愈合》——秦海的側臉與冰川裂縫，在極光下達成奇妙的和解。
第五章 紐約重生紐約下城區的舊廠房里，秦海調整著最后一組建筑模型的燈光。三個月前，
他和程雪搬進這個由紡織廠改造的藝術空間，開始為期半年的駐留創作。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