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的初夏。李想掐滅手中的煙頭，啐了一口八二年老痰。“想要火，必須黑！！！
”防曬霜的脂粉味、汗酸味，混著短視頻洗腦 BGM，在熱浪里發酵成黏膩的瘴氣。
李想蹲在星海市網紅孵化基地巷口，手機藍光映得他浮腫的眼皮泛青。
第 23 分鐘的漲粉教程里，主播攥著計算器的手青筋暴起，
唾沫星子砸在鏡頭上：“越離譜！越反人類！流量就像洪水 ——”他一腳踢飛煙頭。
火星撞在墻角二維碼上，那團被水槍沖得支離破碎的圖案，像道化膿的傷口。
上周某個自詡 “行為藝術家” 的家伙，噴完這破玩意兒就被城管追著滿街跑。現在倒好，
成了李想鞋底的一抹臟印。城中村頂樓的出租屋像個鐵皮蒸籠。
三個二手補光燈對著掉漆梳妝臺，把 “夢想起航” 的燙金貼紙烤得卷邊。
五箱泡面盒堆成歪斜的金字塔，最頂上那盒還沾著前天嘔吐物的酸臭味。
房貸催款短信又跳出來，紅色數字像條毒蛇，在屏幕上吐著信子。三個月前的記憶突然翻涌。
倒閉的 MCN 公司里，打印機吐出最后一張解約通知。
他抓起半瓶廉價香水潑在老板辦公桌上，玻璃瓶碎裂聲里，
“黑紅即正義” 的標語從墻面上剝落。
收藏夾里躺著那些 “封神案例”—— 某網紅在愛馬仕店假裝拉屎，
拘留十五天漲粉三百萬；小伙直播砸爛二十輛共享單車，打賞直接刷爆服務器。“媽的！
” 李想狠狠啐了口帶血絲的唾沫，指甲掐進掌心。“拘留所？那是免費的流量訓練營！
包吃包住，還能搞‘獄中求生’獨家素材！” 備忘錄在指尖亮起，他開始瘋狂敲擊屏幕。
“求抓計劃” 第一條：茶千歲。這家櫻花主題奶茶店，每天下午三點準時上演網紅大秀，
攝像頭比蒼蠅還多。下午三點零五分。熱浪裹挾著櫻花糖漿的甜膩，
在 “茶千歲” 店里瘋狂翻涌。李想戴著壓得極低的帽子，穿著假名牌衛衣，
在排隊人群里來回踱步。衛衣袖口蹭過鼻尖，劣質面料散發的刺鼻氣味，
混著店內濃郁的香精味，讓他一陣作嘔。他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每一秒都像在啃食他的耐心。終于，網紅博主 “甜妹小桃” 舉著手機，
嬌笑著開始直播點單。李想的眼睛瞬間發亮，像是餓狼看到了獵物。就是現在！
他猛地一個箭步沖上前，肩膀狠狠撞向展示柜。整排 “限定櫻花杯” 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如同他破碎的耐心。紫色的奶茶潑灑而出，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蜿蜒成詭異的圖案。
“過期了！這奶茶肯定過期了！” 李想扯開嗓子大喊，聲音尖銳得像是指甲刮過黑板。
他迅速打開直播，鏡頭懟向滿地狼藉的碎片，“家人們誰懂啊！這么大的店賣過期產品，
喝死算誰的？”喧鬧的店內瞬間安靜下來，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凝固。
幾十部手機齊刷刷轉向他，鏡頭閃爍的紅點，像極了無數雙盯著他的眼睛。李想心中暗喜，
期待著下一秒店員的尖叫、保安的怒吼，還有即將爆棚的流量。然而，
預想中的混亂并沒有到來。一個穿著洛麗塔裙的店員小姐姐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來。
她蹲下身子，睫毛上的亮片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她用紙巾輕輕擦拭李想鞋上的奶茶漬，聲音甜得發膩：“先生您沒事吧？實在抱歉，
是我們展示柜沒固定好。您看，這是我們剛到的新品試喝券，十倍賠付您看可以嗎？
”李想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他看著那張鑲金邊的優惠券，“歡迎監督，
品質至上” 的燙金字在他眼前晃得刺眼。“哇哦，茶千歲的服務也太好了吧！
”“甜妹小桃” 立刻切換鏡頭，對著店員露出甜美的笑容，“遇到‘碰瓷’都這么溫柔？
”彈幕瞬間刷屏。“演技太爛了，這哥們表情像便秘。”“一看就是博流量的，笑死，
被反殺了。”“小桃貼貼，這家奶茶我鎖死！”李想僵在原地，
感覺自己像個被當眾扒光衣服的小丑。門口的保安大叔慢悠悠地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語氣里滿是戲謔：“小伙子，想拍段子去隔壁街，這兒天天有人演，觀眾都看膩了。
”他灰溜溜地退出店門，陽光像刀子一樣刺在他的頭皮上。直播屏幕上，
觀眾人數從三位數暴跌到個位數，“已不足 10 人” 的提示，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手機突然 “叮” 地一聲。李想低頭一看，
是 “茶千歲” 的官方賬號發來的私信：“親，您的‘創意內容’我們很欣賞，
是否考慮來我們品牌做‘反差測評官’？底薪 5k + 提成。”“去你媽的！
” 李想罵罵咧咧地退出直播，用力把優惠券攥成一團。黏糊糊的糖漿從指縫中滲出來，
沾在他的手背上，就像他此刻一塌糊涂、黏膩又惡心的心情。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
陽光曬得他渾身發燙。街邊店鋪的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 “茶千歲” 的廣告，
代言人甜美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敗。突然，他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是茶千歲的公關總監 Vivian 打來的電話。李想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李想，別生氣嘛。”Vivian 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你不覺得，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嗎？我們可以一起，把這場鬧劇，變成一場真正的流量盛宴。
”李想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他望著遠處高樓大廈上閃爍的霓虹燈，
那些廣告牌上的網紅們，一個個光鮮亮麗，笑容燦爛。“你想怎么做？” 李想咬牙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 Vivian 得意的笑聲：“放心，我們有個完美的計劃。只要你配合，
下一次，整個網絡都會為你瘋狂……”李想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聽著電話里的計劃，
心中的不甘和欲望開始瘋狂滋長。他低頭看著自己被糖漿弄臟的手，突然笑了起來。這一次，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李想，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敗的。夜色漸濃，
星海市的霓虹照亮了李想充滿野心的臉。他打開備忘錄，開始記錄新的計劃。
而不遠處的 “茶千歲” 店鋪，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仿佛剛剛的鬧劇從未發生過。
但李想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3暴雨剛停，積水在路燈下泛著冷光。
李想蹲在 “鐵盒空間” 共享健身房對面的垃圾桶旁，指甲深深摳進膝蓋。
茶千歲那次翻車的彈幕還在耳邊回響，“演技像便秘”“被反殺的小丑”，
這些字像鋼針般扎在他心里。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燒著偏執的火 —— 這次，
一定要讓全網記住他的名字。凌晨一點。健身房的玻璃幕墻倒映著步行街的霓虹，
像面破碎的鏡子。李想貓著腰，貼著墻角溜進消防通道。懷里的熒光粉筆硌得肋骨生疼，
那是他跑了三家文具店才湊齊的 “武器”。AI 監控的紅光在天花板閃爍，他數著節拍，
在紅點轉向的瞬間，猛地撞開安全門。汗水味混著消毒水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
李想直奔最大的落地鏡，粉筆在鏡面劃出刺耳聲響。“私教課都是智商稅！
”“舉鐵不如躺平！” 彩色粉末簌簌落下，沾在他汗濕的睫毛上，把他的眼睛刺激得通紅。
他打開直播，鏡頭掃過涂鴉，刻意壓低聲音：“家人們，健身圈的遮羞布，
今天我來扯 ——”“哎？兄弟，你也玩行為藝術？”陰影里突然闖出個龐然大物。
李想被撞得踉蹌后退，抬頭正撞見兩坨鼓脹的胸肌，騷粉色運動背心幾乎要被撐裂。
男人脖子上的 Gopro 閃著紅光，
露出一口白得瘆人的烤瓷牙 —— 是健身博主 “猛男阿彪”。
“我剛在拍‘健身房發瘋挑戰’！” 阿彪的香水味混著蛋白粉氣息撲面而來，
他一把摟住李想的肩膀，胸肌幾乎要壓碎他的鎖骨，“你這文案絕了！來，幫我再整點狠活！
” 沒等李想掙扎，彩色粉筆已經塞進他手里。直播間的彈幕瞬間沸騰。“阿彪又整活了！
”“這波聯動我能笑一年！” 李想僵在鏡頭前，
看著自己寫的 “健身不如吃燒烤” 幾個字歪歪扭扭地出現在鏡面上。
阿彪突然扯開背心拉鏈，八塊腹肌在冷光燈下泛著油光：“家人們看好了，真正的猛男，
燒烤照吃，肌肉照練！”機械嗡鳴聲驟然響起。銀色清潔機器人從角落滑出，
機械臂精準鎖定涂鴉區域。泡沫清潔劑噴出的瞬間，李想的直播畫面被白霧吞沒。
AI 提示音回蕩在空曠的健身房：“檢測到鏡面涂鴉，已啟動自動清潔程序。”“看到沒！
” 阿彪拽著李想后退兩步，鏡頭掃過飛速消失的粉筆字，“健身讓人反應更快，
連機器人都比鍵盤俠手速強！” 他突然摟住李想的脖子，
對著鏡頭擠眉弄眼：“家人們猜猜，這位兄弟待會兒是被我練哭，還是求著辦卡？
”李想的直播間徹底失控。“蹭熱度的丑八怪”“滾出阿彪的直播間” 的彈幕瘋狂刷屏。
他想解釋，聲音卻被阿彪粉絲的辱罵聲淹沒。當阿彪把他按在臥推架前，
強迫他做 “力不從心” 表演時，他瞥見自己直播間的觀眾數，從三位數暴跌到個位數。
凌晨三點。燒烤攤的油煙熏得人睜不開眼。阿彪勾著李想的肩膀，
往他手里塞了瓶啤酒：“兄弟，我就欣賞你這股不要命的勁兒！
” 李想盯著賬單上的 387 元，手指微微發抖。結賬時，
手機突然彈出消息 —— 他被拉進了 “阿彪核心粉絲群”，
年費 199 元的支付界面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福利！” 阿彪拍著他后背，
差點讓他嗆到，“群里每天分享增肌秘籍，還有機會和我線下特訓！
” 李想強忍著惡心掃碼付款，看著自己賬戶余額變成個位數。回到出租屋，
李想癱在發霉的床墊上。手機不斷震動，
阿彪新視頻的推送跳出來：《當健身博主遇到 “反健身大師”，結局笑瘋了》。
點贊量每分鐘上千地漲，評論區全是 “阿彪太會玩了”“這反轉絕了”。而他的賬號，
提示框里躺著三條違規通知：“內容低質”“惡意炒作”“賬號權重下降 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