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李時越終于回到了楓林壹號 2202。
當指紋鎖彈開的瞬間,李時越敏銳得如同警覺的野貓,一股異樣的氣息瞬間竄入鼻腔。剛推開門,客廳明亮的光線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與他平日里進門時只有玄關小燈昏暗的光線截然不同。李時越心里 “咯噔” 一下,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早上出門時并未開燈,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進小偷了?
李時越下意識地穩住身形,后背緊緊貼在冰涼的門板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
他的小腦袋飛速運轉,一直在 “叫保安” 和 “把秦訣喊回來” 兩個選項之間反復權衡,CPU差點就干燒壞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客廳里突然傳來一聲洪亮的嗓音:“越越回來了?” 那聲音如同驚雷,在寂靜的空氣中炸開。李時越緊繃的身體瞬間僵住,隨后又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松懈下來。他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哦,老李子啊。
還好不是小偷,不然靠他自己真不一定打得過。
“爸,你怎么來了。” 李時越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快速換了鞋子,朝著客廳走去。
然后發現老李子身邊還有一位正襟危坐的葉凌女士,只見她眼神犀利,像一只老鷹在盯著小雞,目光緊緊地鎖住了自己。
……
看來本小雞今天要遭殃了。
李時越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動。
邊走邊飛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近期的言行舉止,最近干了什么壞事來著?好像沒有,自己這么老實本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過錯的地方。
也不知道今天的批判主題是什么,該不會是跟秦訣的事吧?
應該不可能,除非剛才他們接吻的時候老李子和葉女士趴在車窗上看,不然他們不可能這么快就發現。不過,就算發現了也不能算什么大錯吧?都成年了,誰還不能談個戀愛了?
李時越心虛地抬手摸了摸嘴唇,希望剛才親嘴沒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李時越雖然沒覺得自己有什么過錯,但因為常年被葉女士血脈壓制,氣場不自覺地弱下去好幾截,戰戰兢兢地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訕訕地朝著葉凌和李勝君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怎么,我們不能來么?” 葉女士一開口,那股威嚴的氣息便如寒風般撲面而來,凍得李時越打了個寒顫。
“呃…… 我的意思是,你們怎么不打電話給我呀?讓你們等著多不好意思呀。作為兒子,我應該焚香沐浴更衣等著您兩位過來呀。” 李時越從單人沙發上站起來,一屁股坐在葉凌身邊,然后像只討好主人的小狗,手忙腳亂地給葉凌錘肩膀,希望能給自己加點分,免得一會兒暴風雨來得太猛烈,自己承受不住。
“要是我們提前打了電話,怎么知道有些人十點多了還不回家?” 葉凌向后倚著靠枕,任由兒子在肩膀上搗蒜似的捶打,睫毛下的陰影在顴骨投出銳利的棱角,活像座紋絲不動的冰山。
李時越:“……”怎么還帶突擊檢查的。
“我……我出去吃飯了呀。”李時越開口解釋。
“如果我沒記錯,你五點半就下課了吧?菜是你臨時種的么,吃個飯吃五個多小時?”
李時越:“……”
他的小嘴雖然厲害,但在葉女士面前就像雞蛋碰石頭,從來沒有贏過。
不過是吃個飯的事情,李時越也沒打算瞞著,干脆地說了實話:“我最近在追一個人,所以約人家出去吃飯了。”
這話像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打出了一圈漣漪。葉凌和李勝君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
葉凌回過神來,繼續板著臉問道:“新認識的?你們學校的?大幾了?”
“呃……不是我們學校的,已經參加工作了。”李時越不敢說出秦訣比自己大 11 歲的事實,只能含糊其辭,試圖蒙混過關。
葉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自己的兒子竟然喜歡年齡大的,她轉過頭跟旁邊的李勝君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疑惑和不解。李勝君倒是看得開,開口安撫葉凌:“年齡大些也沒關系,只要人好就行。”
“對方是做什么工作的?”葉凌有點不放心,她自己的兒子她心里清楚得很,想一出是一出,看著乖巧,實則一點都不靠譜,不好好管著分分鐘就是脫韁的小野馬,四處瞎蹦跶。搞不好找對象也是一時興起,根本沒經過大腦的思考。
“呃……家里是開公司的。”很大的那種。
葉凌盯著自己兒子看了一會兒,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的擔憂有點多余。眼前這個穿著卡通拖鞋、卡通T 恤的毛頭小子,在成熟干練的職場女性眼里,恐怕還不如杯速溶咖啡有吸引力。所以那個家里開公司的并且已經參加工作的成熟女性,應該不會看得上面前的這位乳臭未干的少年,除非她想養個兒子。想到這兒,她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卻又想起此行真正的目的。
“行了,你想談戀愛就談,別整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突然葉凌話音一轉,目光如炬,“現在先來說說你這頭發怎么回事?還有那對袖扣怎么回事?” 她從手包里抽出手機,翻出那張刺眼的朋友圈截圖,指節重重敲在屏幕上,“才開學一個月,就染得像個小混混,還戴奢侈品,是想翻天?”
李時越一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完了,發朋友圈忘了屏蔽,被發現了。前幾天溜回家拿西裝,葉女士不在家,躲過去了,他還以為安全了。
大意了,下次一定記得屏蔽。
李時越在心里瘋狂思索,該編個什么理由能留住他的小紅毛,畢竟剛染沒幾天,他還沒好好欣賞夠呢。
“把你這頭發染回來,像什么樣子。只要你染回來,每個月給你1000塊戀愛基金,不然一分都沒有。”葉凌見李時越眼睛又滴溜溜轉,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什么歪主意,直接使出殺手锏,精準掐住了兒子的命脈。
嗯?每個月1千塊?
李時越眼睛瞬間亮得像裝了聚光燈,笑得露出兩顆虎牙:“染染染,明天就染回來。”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紅毛,對不住了。
“袖扣,解釋一下,這對袖扣不是你能買得起的。”葉凌伸手點了點李時越的手臂,作出一副今天這事非說不可的模樣。
李時越倒是一點也不慌,反正今天決定了不打算用這對袖扣。只要他不拆,那袖扣就跟他沒干系。
“那是別人的,我覺得很漂亮,就拿來拍個照。”李時越一臉誠懇,臉不紅心不跳。他說的可是大實話,這確實是別人的,以后還要還給人家。
葉凌瞇起眼睛,像審視一件贗品的鑒寶師,將兒子從上到下打量個遍。看自己兒子不像是撒謊的模樣,便擺擺手:“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回房間休息吧。以后外出可以,十點之前必須回家。一個學生,第二天還有課,在外面玩這么晚,第二天還有精力上課么?”
“知道了。”李時越點點頭,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反正你又不能天天看著我,嘻嘻。
“別打什么小算盤,我跟你爸有空就會過來抽查。” 葉凌站起身,伸手拿起茶幾上的包包抬步往門口走,“我跟你爸明天還有事,我們還得回去,你早點睡。”
“啊?你們今晚不睡這里啊?”李時越也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葉凌的屁股后面。
“明天一早爸媽要出差,別送了,趕緊去洗漱吧。”走在后面的李勝君拍了拍李時越的肩膀,然后把人按在原地,伸出食指點了一下李時越的腦袋,“長大了,都知道談戀愛了。”
李時越聞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
“去吧。”李勝君把李時越轉了個角度,讓他面朝主臥的方向。然后抬步跟上了葉凌。
電梯里,葉凌抱著手臂,不可思議地看向李勝君:“你說這孩子,怎么喜歡年齡大的?”
“感情的事,誰說得準呢?只要他自己開心就好。” 李勝君倒是看得比較開,兒子難得開竅,談個戀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你兒子哪天帶回來一個跟我同齡的,你就滿意了。”葉凌嗔怪地看一眼李勝君。
“以后找個機會,讓越越把她帶回來見見,不就知道了。” 李勝君提議道。
“算了,追不追的上還是一回事呢,等追上了再說吧。”葉凌搖了搖頭,跟著李勝君走出了電梯。
第二天傍晚,李時越上完了課,跟著室友去食堂吃了個便飯,就打車去找他的專屬托尼。
他今天滿腦子都是跳動的數字,每個月1000,兩個月2000,一年12000,這么多小錢錢,足夠在MINZ廣場附近那家法式餐廳訂個浪漫的燭光大晚餐。哦,可能對秦訣來說是小晚餐。不管,無論是大餐還是小餐,反正在小錢錢面前,發色不值一提。
“我就知道你得來!”托尼看見李時越便開口,他知道遲早有這么一天,連新發色都替VIP少爺想好了,簡單的灰棕色就可以。
托尼把色卡給李時越看了一眼,李時越沒什么意見,只要不是張揚的發色,葉女士都不會管他。
選定了發色之后,托尼叫李時越去洗頭,李時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紅毛,依依不舍地拿起手機對著鏡子拍了個照片留念。
【小紅毛,下輩子咱們還是好朋友。】
李時越鄭重其事地給自己的自拍配上文字,發了條朋友圈,才朝著洗頭的隔間走去。
等李時越從理發店里走出來的時候,已經重新變成了一個乖巧寶寶。雖然半個月的軍訓曬黑了一點,但李時越比正常的男生都白一些。染回深色的頭發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加上他圓潤的小臉,此時任誰看見了都想叫他一聲弟弟。
李時越前面十幾年都是原生黑發色,對深色系沒什么好奇的,心情極其平淡地坐上了出租車。由于在理發店托尼都會給他放電影,他沒怎么刷手機,坐上出租車他才開始點開自己微信查看消息。
一般李時越發朋友圈都會有二三十個點贊加上幾條評論,都是初中高中同學居多。李時越習慣性點開點贊的提示紅點,粗略地看了一眼點贊的頭像,意外地發現了一個黑色的頭像。
自從加上秦訣的微信以來,他們還沒產生過這種互動,還挺新奇的。
李時越退出來,給新發色拍了張照片,打開黑色的頭像,點擊發送。
【越越欲試:圖片JPG.】
【越越欲試:新發色。】
過了半分鐘,收到了回復。
【。:不錯。】
【越越欲試:哦,那紅發呢?】
【。:紅發不適合你。】
【越越欲試:???】
什么眼光?紅色多酷炫。
不行,他要為紅發伸冤。
李時越立馬退出來,在發小群里連發兩張圖片,第一張紅色頭發自拍,第二張灰棕色頭發自拍。
【越越欲試:圖片JPG.】
【越越欲試:圖片JPG.】
【越越欲試:二選一,哪個好看?】
【朝朝暮暮:2】
【戚暮:2】
【Z:2】
……
算了,紅發獨美,不需要證明。
李時越切回秦訣的對話框。
【越越欲試:你贏了。】
【。:?】
【越越欲試:沒事,夸你呢。】
【越越欲試:你的命真好,曾經見過紅發的我。】
以后怕是沒機會了,為了戀愛基金,只能舍棄紅發了。
李時越回到2202才收到了秦訣的回復。
【。:嗯,命還行。】
【。:不僅見過紅發的你,還見過全裸的。】
艸。
什么虎狼之詞。
李時越看著手機上的文字,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慌亂地把手機扔到床上,臉紅心跳地沖進了浴室,可剛跑到門口,又猛地剎住腳步,尷尬地站在原地 —— 因為他突然想起,浴室就是那場 “全裸”事故的現場。
“老流氓。”
“斯文敗類。”
“衣冠禽獸。”
李時越連著罵了幾句,轉身撲回床上,悶在被子無聲地抗議,然后忍不住一抖一抖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