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酒店的法式餐廳燈光柔和，水晶吊燈在俞婉清的紅酒杯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袖口的錄音筆。徐世襄遲到了十五分鐘——這顯然是故意的，為了讓她不安。
"抱歉讓美人久等。"徐世襄終于出現，一身定制西裝，眼角那道疤在餐廳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落座時，俞婉清聞到了熟悉的古龍水氣味，混合著一絲消毒水味道，像是剛從醫院回來。
"我只有一小時。"俞婉清直接說道，"董事會明天要表決收購案，我需要更多細節來說服他們。"
徐世襄微笑著點了瓶82年的拉菲："何必這么公事公辦？我們可以先享受晚餐。"
"我不是來吃飯的。"俞婉清壓低聲音，"我知道'藍眼賬戶'的事，也知道你和趙志強的真實關系。這份收購要約是個陷阱。"
徐世襄切牛排的手停頓了一瞬，隨即恢復優雅："聰明的女人。那為什么還來見我？"
"因為我想知道真相。"俞婉清直視他的眼睛，"你對李明做了什么？張成和李薇在哪里？"
侍者來倒酒，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俞婉清注意到這個年輕侍者的手在微微發抖，倒完酒后，他"不小心"將餐巾掉在她腳邊。彎腰撿起時，餐巾下露出一張對折的小紙條。
"您的牛排，女士。"侍者將餐巾放回桌面時，紙條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滑入俞婉清掌心。
"謝謝。"她平靜地說，將手放在膝上悄悄展開紙條——"不要喝任何東西。洗手間有緊急出口?！狝 friend"
張成的人？俞婉清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露聲色。她假裝抿了口紅酒，實則一滴未沾。
"真相往往很無聊。"徐世襄啜飲著紅酒，"李明發現了不該發現的事，像所有好奇的貓一樣付出了代價。至于張成和李薇...他們做出了選擇。"
"什么選擇？"
"為我工作，或者消失。"徐世襄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冷酷，"就像你現在面臨的選擇一樣。"
俞婉清握緊了拳頭："你承認了？李明是你殺的？"
"法律上講，我什么都沒承認。"徐世襄微笑，"但我們可以做個交易。你幫我拿到'天網'算法的最后一部分核心代碼，我保證楚遠安全離開，還能拿到一筆足夠你們下半生揮霍的錢。"
"楚遠永遠不會出賣自己的技術。"
"但他會為你做任何事。"徐世襄向前傾身，"想想看，俞婉清。公司已經完了，為什么還要搭上你們的婚姻和生命？"
餐廳燈光突然暗了一下，俞婉清借機將錄音筆從袖口滑入手包。她已經得到了需要的證據——徐世襄幾乎承認了謀殺。
"我需要考慮。"她站起身，"酒里有什么？"
徐世襄挑眉："只是幫助放松的藥劑。看來有人警告你了？沒關系，我們還會再見的。"
俞婉清快步走向洗手間，心跳如鼓。轉過拐角后，她立刻跑起來，推開標有"員工專用"的門，順著緊急通道下到酒店后巷。一輛沒有標志的黑色轎車等在那里，后窗降下一半。
"上車！"一個沙啞的聲音說。
俞婉清猶豫了一秒，認出了駕駛座上的人——星辰咖啡館的那個魁梧年輕人，周阿姨的保鏢。
車駛入夜色中，保鏢遞給她一部手機："張總監要跟你說話。"
"張成？"俞婉清接過手機，"你在哪？李薇呢？"
"李薇被關在青浦的一個倉庫。"張成的聲音虛弱但清晰，"楚遠不能去那里，是個陷阱。徐世襄的人等著抓他。"
"楚遠不知道這個地方..."
"他知道了。有人匿名發給他線索，就像引導你們找到咖啡館一樣。"張成咳嗽了幾聲，"聽著，徐世襄在玩離間計。他會讓你和楚遠互相懷疑..."
手機突然被奪走，保鏢猛打方向盤："我們被跟蹤了！"
后視鏡里，兩輛黑色SUV正加速逼近。俞婉清系緊安全帶，一手抓住把手，另一只手撥通楚遠的電話——依然無法接通。
"送我去新維度大樓！快！"
保鏢一個急轉彎駛入小路，甩開了一輛追蹤者，但另一輛依然緊咬不放。車子在新維度大樓前急剎時，俞婉清差點撞上前座。
"謝謝！告訴張成保護好自己！"她沖出車子，刷門卡沖進大樓。
電梯上升的幾十秒里，俞婉清不斷回撥楚遠的號碼。依然無人接聽。她沖出電梯，直奔技術部——楚遠一定在那里。
技術部空蕩蕩的，只有小王趴在電腦前打盹。
"楚總呢？"俞婉清搖醒他。
小王揉著眼睛："兩小時前急匆匆走了，說有李薇的消息...俞總，你沒事吧？臉色好白。"
俞婉清的雙腿突然失去力氣，跌坐在椅子上。徐世襄設了個完美的局——先離間她和楚遠，再引誘楚遠自投羅網。
"立刻定位楚遠的手機！"
小王迅速操作電腦："信號最后出現在青浦區，然后消失了。"他調出地圖，"這個區域有幾個廢棄倉庫..."
"聯系警方！通知王明德！"俞婉清抓起車鑰匙，"把地址發我手機！"
"俞總，你不能一個人去！"
但她已經沖出門去。電梯下行時，手機震動起來——是張成的號碼發來的消息："徐世襄知道你有錄音。小心。"
地下車庫安靜得可怕。俞婉清快步走向自己的車，突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她轉身的瞬間，一道強光直射眼睛——
"俞總，這么晚還加班？"保安老張拿著手電筒走過來。
俞婉清長舒一口氣："有急事出去一趟。老張，如果有人問起，別說見過我。"
老張點點頭，欲言又止："俞總...剛才楚總走的時候看起來很生氣。你們沒事吧？"
"什么意思？"
"他收到一條消息，看完就把手機摔了。"老張壓低聲音，"我撿到一張照片，還沒來得及還給他..."
俞婉清接過老張遞來的照片，血液瞬間凝固——照片上她和徐世襄在餐廳碰杯，她"看起來"正在微笑飲酒。拍攝角度巧妙，完全看不出她的抗拒。更糟的是，照片明顯被PS過，徐世襄的手曖昧地放在她手上，而實際上他從未碰過她。
"這是栽贓！"俞婉清聲音發抖，"楚遠看到這個了？"
"他氣得渾身發抖，只說了一句'原來如此'就走了。"
俞婉清的心像被撕成兩半。楚遠以為她背叛了他，以為她真的去和徐世襄談交易了。而現在他獨自奔向一個陷阱，心中充滿憤怒和絕望。
"老張，我需要你幫個忙。"她迅速寫下青浦的地址，"如果兩小時內我沒回電，把這個交給警方和王明德。"
駛向青浦的路上，俞婉清不斷嘗試聯系楚遠，電話始終無法接通。雨水開始拍打車窗，模糊了視線，就像她模糊的淚眼。
導航指引她來到一片廢棄工業區。黑暗中，幾棟破舊的倉庫像巨獸般蹲伏著。俞婉清關掉車燈，悄悄接近最靠邊的一棟——根據小王的信息，楚遠的手機信號最后出現在這附近。
倉庫大門虛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俞婉清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縫，看到一幕讓她血液凝固的場景——
楚遠被三個男人圍在中間，臉上有血跡，襯衫被撕破。他身后角落里，李薇被綁在椅子上，嘴被膠帶封住。更遠處站著兩個持槍的人。
"...最后機會，楚總。"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說，"交出'天網'的加密密鑰，你和李小姐可以安全離開。"
楚遠冷笑："然后讓你們用我的技術操縱全球金融市場？做夢。"
"真遺憾。"墨鏡男做了個手勢，一個打手舉起鐵棍——
"住手！"俞婉清沖了進去，"我已經報警了！警方有所有證據，包括徐世襄承認謀殺李明的錄音！"
所有人都轉向她。楚遠的眼中閃過震驚，然后是復雜的情緒。
"婉清...你怎么..."
"這是個陷阱！照片是偽造的！"俞婉清向他走去，"我錄音是為了取證，不是要背叛你！"
墨鏡男突然大笑："感人的重逢?？上t了。"他掏出手槍，"既然都來了，就一起解決吧。"
一聲巨響，倉庫的側門被撞開，刺眼的警車燈照射進來。
"警察！放下武器！"
混亂中，墨鏡男和他的同伙四散逃竄。楚遠沖向李薇，解開她的束縛。俞婉清正要跟上，卻看到陰影中一個槍口對準了楚遠的后背——
"楚遠！小心！"
她撲過去推開他。槍聲響起，肩膀一陣劇痛。更多的槍聲，喊叫聲，然后是一片黑暗。
模糊的意識中，她感覺被人抱起，聽到楚遠哽咽的聲音："堅持住，婉清...求你了..."
然后是徐世襄的聲音，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通過某種設備傳來："告訴俞婉清，交易截止時間是明天中午。"
意識徹底消失前，俞婉清想伸手抓住楚遠，想告訴他不要相信徐世襄的任何話，但她的手臂沉重得像鉛，黑暗吞噬了一切。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氣味。俞婉清睜開眼睛，看到醫院潔白的天花板。肩膀的疼痛提醒她還活著。
"醒了？"王明德的聲音從床邊傳來，"你失血不少，但沒傷到要害。醫生說休息兩周就能恢復。"
"楚遠...李薇..."俞婉清的聲音嘶啞。
"李薇安全了，受了驚嚇但沒受傷。"王明德的表情變得凝重，"楚遠他..."
俞婉清掙扎著要起來："他怎么了？"
"腦震蕩，三根肋骨骨折，脾臟破裂。"王明德按住她，"手術很成功，但還在昏迷中。"
淚水模糊了視線："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去赴約..."
"警方根據你的錄音逮捕了徐世襄的兩個手下，但他們堅稱所有行為都是個人主意，與徐世襄無關。"王明德嘆了口氣，"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
"錄音呢？"
"關鍵部分被干擾了，法庭上可能無效。"王明德遞給她一部手機，"楚遠昏迷前讓我轉交給你。"
手機屏幕上是楚遠未發送的信息草稿："無論發生什么，相信我愛你。"
俞婉清將手機貼在胸口，淚水滾落。窗外，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中午12點是徐世襄設定的截止時間，而現在，她必須獨自面對這場戰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