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成趙高時，正站在咸陽殿上，指著一頭鹿。——胡亥皺眉看我：“丞相說這是馬？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李斯眼中寒光閃爍。——史書里，這是我滅亡的開端。
——火焰中，李斯嘶吼：“趙高！你毀了大秦！”---咸陽宮，大殿。
青銅獸首吞吐著幽幽的冷光，勉強驅散高闊穹頂下的陰影。空氣凝滯得如同冰封的河面，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阻力。文武百官，黑壓壓一片，垂手肅立，頭顱低垂，
視線死死釘在腳下打磨得能映出人影的玄黑地磚上，仿佛那里刻著保命的符咒。偌大的殿堂，
——那頭被兩名力士死死按在殿心、不安地噴著粗重鼻息、四蹄徒勞刨刮著堅硬地面的活物。
一頭健壯的、鹿角分叉的雄鹿。我站在那鹿的旁邊，離御階最近的地方。
玄色深衣的廣袖垂落，掩蓋著指尖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粘膩的冷汗，
正順著脊柱無聲地滑落。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
正被一股龐大、混亂、全然陌生的意識洪流沖擊著——趙高？
那個指鹿為馬、權傾朝野又遺臭萬年的趙高？我成了他？就在此刻，
就在這決定他命運（也是我命運）的鬼門關口？“丞相，
”一個年輕、帶著明顯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不耐煩的聲音，從高高的御座上傳來，
像冰錐刺破了死寂。胡亥，這位二世皇帝，身體微微前傾，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目光在我臉上和那頭掙扎的鹿之間來回掃視，帶著孩童般純粹的疑慮，
“你方才說……此物是馬？”最后一個“馬”字，被他拖得長長的，
尾音在大殿空曠的石柱間撞出微弱的回響，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死寂。
更深沉的死寂壓了下來。無數道目光，像無形的針，瞬間匯聚到我身上，又觸電般飛快移開。
空氣里彌漫著恐懼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我感到了那道目光。左側前方，一道冰冷、銳利，
如同淬了劇毒的青銅匕首般的視線。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李斯。他穿著同樣深沉的官服，
身形挺拔如松，花白的須發在幽光下泛著金屬的冷澤。他并未低頭，
那雙閱盡滄桑、洞悉一切的眼睛，正牢牢鎖住我。那里面沒有困惑，只有審視，
只有一種近乎實質的、帶著血腥氣的寒意。他在等。等我的反應，等我的破綻，
等一個足以將我碾為齏粉的時機。
史書上那冰冷的判決在我混亂的腦海里轟然作響——指鹿為馬，
正是他趙高權勢由盛轉衰、最終覆滅的開端！一股強烈的求生欲，
混合著穿越者孤注一擲的瘋狂，猛地沖散了殘留的眩暈和恐懼。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笑聲，突兀地、洪亮地、甚至帶著幾分不合時宜的酣暢，
從我喉間爆發出來，猛地撞碎了令人窒息的沉寂。這笑聲如此響亮，
震得連那頭掙扎的鹿都安靜了一瞬。“哈哈哈！陛下圣明燭照！”我猛地抬起手，
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風，指向那頭無辜的鹿，動作夸張而充滿表演的意味，“此物，
確非凡品！然陛下可知，臣今日所欲獻于陛下的，
乃是比辨鹿馬更關乎社稷、更利在千秋的祥瑞！”笑聲戛然而止。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亢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塊，在巨大的殿宇中激起層層漣漪：“臣，
獻造紙之術！以此物，可代笨重竹簡，可覆昂貴縑帛！書文傳令，輕便迅捷，成本低廉，
天下知識，盡可匯聚于陛下的掌中！”死寂被徹底撕裂了。
低低的、壓抑不住的驚疑之聲如同細密的潮水，從百官隊列的深處涌起。
無數雙眼睛驟然抬起，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徹底的茫然。紙？那是什么東西？御座之上，
胡亥身體猛地繃直了。
方才的困惑和那點不耐煩瞬間被一種純粹的、孩子發現新奇玩具般的亮光取代。
他瞪大了眼睛，身體幾乎要從御座上探出來，急切地問道：“紙？輕便？比竹簡還輕？當真？
” 那眼神，像餓狼看到了鮮肉。李斯臉上的肌肉，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那一直如古井般深沉、帶著洞悉一切寒意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驚疑，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迅速擴散開來。他死死盯著我，仿佛要用目光穿透我的皮囊，
看清里面到底藏著什么鬼魅。那審視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更加冰冷。成了！第一步！
我心中巨石轟然落地，幾乎能聽到它砸在胸腔上的悶響。胡亥那雙被新奇欲望點亮的眼睛，
就是此刻最堅固的護身符。趁著這短暫的、由我制造的混亂，我猛地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
蓋過殿中所有的竊竊私語：“陛下！此術神妙，非言語所能盡述！臣請于宮中專辟一殿，
即刻召集工匠，演示于陛下御前！十日之內，必獻第一張‘紙’于陛下案頭！
”胡亥的眼睛更亮了，那光芒幾乎要燒起來。他興奮地一拍御座的扶手，
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準！大善！丞相速速去辦！寡人倒要看看，這紙，
究竟是何等神物！”他像個迫不及待等著拆開禮物的孩子，所有關于鹿還是馬的疑慮，
早已被拋到九霄云外。李斯沒有再說話。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青銅雕像。
但那雙眼睛，卻比殿中任何一把出鞘的利劍都要冰冷。那里面翻滾的驚濤駭浪，
被他強大的意志死死壓住，只余下深不見底的寒潭。我知道，暫時的安全，
是用更大的危機換來的。李斯這條毒蛇，已經被徹底驚動，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宮苑深處，一間偏僻、門窗緊閉的宮室被征用為“紙坊”。
空氣里彌漫著漚爛的樹皮、麻絮、破漁網混合的刺鼻氣味。巨大的石臼被工匠們奮力舂搗著，
發出沉重單調的“咚！咚！”聲，震得地面微微發顫。
渾濁的、泛著泡沫的漿液在巨大的木桶里翻滾。我穿著一身便于活動的窄袖短衣，
袖口高高挽起，露出手臂。胡亥饒有興致地圍著一個盛滿稀薄紙漿的方形木槽打轉，
那刺鼻的氣味似乎完全被他新奇感帶來的興奮屏蔽了。他伸出一根手指，
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漂浮在水面上薄薄一層交織的纖維。“丞相，這便是‘紙’？
”他捻了捻濕漉漉的指尖，滿臉好奇。“陛下請看，
” 我拿起旁邊一塊早已準備好的、繃著細密絲網的木框（一個簡陋的抄紙簾），
熟練地探入渾濁的漿液中，手腕平穩地晃動幾下，再緩緩提起。
一層均勻的、濕漉漉的淺褐色纖維薄層，如同初生的蟬翼，覆蓋在網面上。
水珠淅淅瀝瀝地落下。“此乃雛形，待其晾干，揭下，便是紙。”胡亥湊得更近了，
鼻尖幾乎要碰到那濕漉漉的纖維層，眼睛里閃爍著純粹屬于孩童發現寶藏的光芒：“妙！
妙啊！薄如蟬翼！寡人要試試！”他迫不及待地從旁邊一個侍從手里搶過一個抄紙簾，
模仿著我的動作，笨拙地探入木槽。渾濁的漿水濺起，弄濕了他華貴的袍袖，他卻毫不在意，
只是咯咯地笑著，專注地盯著自己提起的、厚薄不均、甚至破了個洞的“作品”。
我臉上掛著得體的、恭謹的微笑，目光卻掃過角落。
一個穿著低級內侍服飾、面容普通到丟進人堆就再也找不著的年輕人，正低著頭，
用力攪動著另一桶紙漿。他動作一絲不茍，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攪動那桶渾濁的液體里，
對皇帝和丞相的互動漠不關心。只有偶爾，他極其迅速地抬眼，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子，
飛快地掠過胡亥手中那破破爛爛的“紙”，掃過我演示的抄紙動作，
最終落在那堆浸泡好的樹皮、麻料上。那一眼，快如閃電，隨即又深深地埋下頭去，
繼續他枯燥的攪動。他是劉邦的探子，“枯草”。那簡陋的抄紙簾和浸泡原料的細節，
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入他的眼底。
時間在沉重的舂搗聲和胡亥時不時的驚嘆、笨拙的嘗試中流逝。
當第一張真正成型、邊緣粗糙但質地均勻的淺褐色紙張，被我親手從干燥的麻布上揭下，
小心地呈到胡亥面前時，這位年輕的皇帝發出了響亮的歡呼。他像對待稀世珍寶一樣，
用指尖反復摩挲著那粗糙的紙面，感受著那前所未有的輕薄質感。“神物！果然是神物！
”胡亥興奮得臉頰泛紅，揮舞著那張紙，“傳令！大賞今日所有工匠！丞相，寡人要這紙，
遍布天下！讓那些笨重的竹簡，統統燒掉！”他孩子氣地發著豪言壯語。“陛下圣明。
”我躬身應道，眼角的余光瞥見角落里，“枯草”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消失，
如同從未出現過。如同投入水中的一顆石子，那關乎天下氣運的造紙之術，
已經隨著他的離去，悄無聲息地流向東方，流向那個名叫沛公的男人。危機如同跗骨之蛆，
并未遠離。胡亥短暫的歡愉之后，是變本加厲的享樂和索取。
他迷上了用這種新奇的“紙”來揮霍。裁成大幅，
命畫師繪上荒誕不經的圖案；折成各種奇形怪狀的玩物；甚至異想天開，
要求用紙糊制巨大的車馬儀仗。每一次荒謬的要求，都伴隨著嚴厲的時限和毫不留情的斥責。
“丞相！寡人三日后要出巡！紙做的儀仗，必須齊備！”胡亥暴躁地將一方玉鎮紙掃落在地，
摔得粉碎。碎片濺到我腳邊。他眼神狂亂，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幼獸，
用破壞來發泄那源于骨子里的巨大不安和空虛。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個個面無人色，
抖如篩糠。“臣……遵旨。”我深深垂下頭，掩去眼底深處的冷意。
這具身體殘存的、對胡亥那點扭曲的“師生”情誼，
早已在一次次無理取鬧和死亡的威脅下消磨殆盡。此刻支撐著我的，
唯有那穿越者的冰冷意志，和早已在暗處鋪開的另一張網。李斯的陰影無處不在。
他不再在朝堂上公開質疑我，那太低級。他的反擊，如同毒蛇潛行于草叢，無聲而致命。
我呈上的關于推廣紙張、簡化文書流程的奏章，總是石沉大海，
被擱置在尚書臺某個積滿灰塵的角落。我信任的幾個、負責造紙工坊具體事務的低級官吏，
接連“意外”身亡——一個醉酒失足落水，一個突發惡疾暴斃，
還有一個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斗毆，橫死街頭。每一次“意外”發生，
都伴隨著工坊進度的嚴重滯后，隨之而來的，便是胡亥更加暴戾的怒火。“廢物！都是廢物！
連幾張紙都造不出來！寡人要你們何用！” 胡亥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章臺宮的屋頂。
他抓起案幾上一個沉重的青銅酒爵，狠狠砸向跪在殿中的工坊管事。
酒爵擦著管事的頭皮飛過，砸在殿柱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管事癱軟在地，褲襠瞬間濕透，
腥臊的氣味彌漫開來。我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泥塑木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讓我保持清醒。李斯的手段狠辣精準，他在用鮮血和恐懼，
一寸寸地剝離我的羽翼，消耗胡亥那本就不多的耐心。他在等我出錯，等我觸怒胡亥，
等我失去最后的屏障。不能再被動挨打。毒蛇需要另一條更兇猛的毒蛇來制衡。
李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我的脊背。我微微側過頭，
視線仿佛不經意地掠過殿外陰沉的天色，越過咸陽巍峨的宮墻，
投向那遙遠的、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東方。沛縣，芒碭山。雨水淅淅瀝瀝，
打在簡陋軍帳的油布上，發出沉悶的噼啪聲。帳內，燈火如豆。
一個面容精悍、眼神銳利如鷹隼的男人——范增，正小心地用一把小刀，
刮開一根看似普通的箭桿尾部。一小卷薄如蟬翼、柔韌異常的淺褐色紙張被剝離出來。
他屏住呼吸，就著昏黃的燈火，仔細辨認著紙上用細密墨點構成的、極其特殊的符號標記。
“江東……項梁將軍……閱……”他低聲念出符號所代表的信息，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猛地抬頭看向帳中主位。主位上，一個身軀雄偉、如同鐵塔般的青年將領正擦拭著他的佩劍。
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濃眉緊鎖，帶著一股天生的、睥睨一切的霸氣。正是項羽。
聽到范增的聲音，他擦拭的動作頓住了，劍鋒反射著跳躍的火光，映亮了他深沉的瞳孔。
“亞父，何事？”項羽的聲音低沉有力，如同悶雷滾動。范增將那張小小的紙卷遞過去，
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籍兒，你看！咸陽傳來密訊！前所未有！
此物……竟能如此傳遞消息！”項羽接過紙卷，粗大的手指捻著那輕薄柔韌的陌生材料，
又看了看上面鬼畫符般的標記，濃眉擰得更緊：“這是何物？何人所傳？”“此物名‘紙’！
”范增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傳訊者……趙高！
他竟將此等神物連同此密符之法，一并送來！
還有……”他指著旁邊攤開的一卷硝制過的厚實皮革，
上面用墨線清晰地繪著一種結構復雜、帶著精妙滑輪的弓弩分解圖樣，“此弩圖，
亦是他所獻！威力射程，遠勝秦弩！”“趙高？”項羽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隨即化為濃重的疑云和毫不掩飾的鄙夷，“那個閹宦？他為何助我？此等機關圖樣，
豈是他能想得出來？”他猛地一拍案幾，震得上面粗陶碗里的水都跳了起來，“莫非有詐？！
”“籍兒！”范增按住項羽的手臂，目光灼灼，“無論其心為何，此物此圖，乃天賜神兵！
真假一試便知！若此紙真能如此隱秘傳訊，若此弩真如所繪……破秦大軍，指日可待！
那趙高……”他眼中精光閃爍，如同老辣的獵狐，“他身陷秦廷漩渦，此舉，無非驅虎吞狼，
借我等之手，為他掃清障礙罷了。他送來的，是刀！一把能更快砍向胡亥和李斯頭顱的快刀！
我們為何不用？”項羽盯著那張薄薄的紙，又看了看那精密的弩圖，
眼中的疑慮并未完全消散，但那屬于猛獸的、對力量的強烈渴望，最終壓倒了謹慎。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爆響，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傳令！召軍中巧匠，依圖試制！
再派人潛入咸陽，詳查此‘紙’！若真……”他嘴角咧開一個冰冷而充滿野心的弧度，
“便讓那趙高，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正的‘指鹿為馬’！
”沉重的木杵撞擊聲在簡陋的工坊里回蕩，單調而壓抑。
空氣里漚爛樹皮和麻絮的味道仿佛滲入了每一寸木頭，每一件器物。
胡亥盤腿坐在一張鋪著厚厚熊皮的矮榻上，顯得心不在焉。他面前的小案上，
攤著幾張質地粗糙的淺黃色紙張。我正將其中一張紙沿著折痕小心地對折，再翻折，
指尖動作平穩而熟練。“丞相，這樣……然后這樣？”胡亥捏著一張紙，
學著我的樣子笨拙地折疊著，試圖模仿出一個青蛙的形狀。但他的手指明顯缺乏耐心和靈巧，
折出的東西歪歪扭扭，更像一團被揉皺的破布。他煩躁地把它扔到一邊，又拿起一張新的。
“寡人聽聞，那‘紙’還能寫字？比竹簡好用？”“回陛下，”我頭也沒抬，
專注地調整著手中紙青蛙的后腿，讓它能穩穩立住，“紙面平滑，書寫流利，無需刀刻斧鑿，
輕便易攜，確比竹簡便利百倍。”我將折好的青蛙輕輕推到他面前案上。那青蛙昂著頭，
仿佛隨時要跳起來。胡亥瞥了一眼那精巧的紙蛙，興趣缺缺。
他抓起案上一支蒙恬筆（一種早期毛筆），蘸了些墨汁，隨手就在一張新紙上亂涂起來。
墨跡迅速暈染開，糊成一團。“不好用！”他嫌棄地丟開筆，墨點濺到了他華貴的袍袖上，
留下幾點污漬，“還是寡人的象牙簡刻字好看！”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得變了調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工坊里沉悶的節奏。
一個穿著深褐色內侍服飾的小太監，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
仿佛剛從冰窟里撈出來。他撲倒在胡亥榻前幾步遠的地方，額頭重重磕在地板上，
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陛……陛下！丞……丞相！”他驚恐的聲音帶著劇烈的喘息，
如同破舊的風箱，“急……急報！函谷關……函谷關急報！”胡亥正跟那團墨跡較勁，
聞言猛地抬起頭，被打斷的不悅清晰地寫在臉上：“急報？慌什么！天塌了不成？說！
”那小太監抖得更厲害了，牙齒咯咯作響，
像是寒風中的枯葉：“章……章邯將軍……在……在巨鹿……敗了！全軍……全軍潰散！
楚……楚軍項羽……已破關東諸郡……兵鋒……兵鋒直指……函谷關啊陛下！”“哐當！
”胡亥手中那張被他涂得烏七八糟的紙，連同那只精致的紙青蛙，被他猛地掃落在地。
他像被毒蝎蜇了一下，整個人從榻上彈了起來，原本因無聊而顯得渾濁的眼睛，
瞬間被巨大的、純粹的恐懼所充斥。那恐懼如此原始而濃烈，甚至壓過了他慣有的暴戾。
他身體晃了晃，死死抓住矮榻的邊緣才勉強站穩，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章邯……敗了？”他喃喃著，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項……項羽？
他……他打到哪里了？”他猛地轉向我，眼神渙散，
帶著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絕望和瘋狂，“丞相！丞相！函谷關！函谷關如何？
寡人……寡人的大軍呢？李斯呢？李斯在哪里？快！快召李斯！
快召群臣議……”他的話語混亂不堪，帶著無法控制的顫音。那張年輕的臉，
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所有的驕橫和不可一世，在這一刻被砸得粉碎，
只剩下一個被嚇破了膽的孩童模樣。工坊里，所有的工匠早已停了手中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