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的官道上塵土飛揚,兩匹瘦馬馱著一輛馬車緩緩前行。馬車里陳樂生緊了緊腰間已經(jīng)磨破的布囊,那里只剩下幾枚銅錢在叮當作響。他抬頭望了望遠處巍峨的城墻,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樂生兄,再堅持半日就到京城了!"身旁的沈六安拍了拍馬脖子,臉上掛著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聽說京城醉仙樓的女兒紅能讓人三月不知肉味,今晚咱們定要嘗嘗!"
陳樂生苦笑一聲:"六安,你明知我囊中羞澀..."
"哎呀,你這人就是太過拘謹。"沈六安擺擺手,腰間沉甸甸的錢袋隨著動作發(fā)出悅耳的銀兩碰撞聲,"我沈六安何時讓你付過賬?"
陳樂生沒有接話。他與沈六安不算特別熟悉,所以就怕花了沈六安的錢財,將來要做什么事才能報答,雖說沈六安總說你我就是兄弟,可是誰不知他是太守之子,而自己只是一個窮書生...
正午時分,幾人終于穿過城門,踏入繁華的京城。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陳樂生正盤算著找家便宜的客棧落腳,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讓一讓,讓一讓!"沈六安好奇心重,人多力量大,直接擠進人群。陳樂生無奈,只得跟上。
人群中央跪著一個素衣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面前擺著一張草席,席上躺著個用白布覆蓋的人形。少女面前的地上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賣身葬父,紋銀十兩"。
陳樂生只看了一眼便轉(zhuǎn)身欲走。這年頭賣身葬親的事不少見,其中真假難辨。更何況他連自己的溫飽都難以保證,哪有閑錢管這檔子事?
"樂生兄,等等!"沈六安一把拉住他,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那少女,"你看那姑娘,雖然衣衫襤褸,卻掩不住天生麗質(zhì)。嘖嘖,這眉眼,這身段..."
陳樂生皺眉:"六安,這不妥,我們還要考試,若帶著女人,可不好..."
沈六安充耳不聞,已經(jīng)擠到最前面。那少女抬起頭來,果然如沈六安所說,雖然臉色蒼白,卻生得明眸皓齒,尤其是一雙杏眼含著淚水,更添幾分楚楚可憐。
"姑娘貴姓?"沈六安蹲下身,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少女怯生生地回答:"回公子的話,小女子姓柳,名小蝶。"
"小蝶?好名字!"沈六安拍掌大笑,隨即從錢袋中掏出一錠銀子,足有十兩,"這錢你拿去好生安葬父親,然后跟我走吧。"
陳樂生急忙上前:"六安!你連她底細都不清楚就..."
"樂生兄,你太謹慎了。"沈六安不以為然地擺手,"小蝶姑娘孤苦無依,我們怎能見死不救?再說,我正缺個伶俐漂亮的丫鬟。"
小蝶接過銀子,淚水奪眶而出:"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小蝶愿做牛做馬報答公子!"
陳樂生看著這一幕,心中莫名升起一絲不安。小蝶的眼神在感激之余,似乎還藏著什么他看不懂的東西。但沈六安已經(jīng)興高采烈地招呼著幾個手下幫忙抬尸,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當天傍晚,小蝶已安葬了"父親",換上一身素凈的衣裙,跟著沈六安和陳樂生住進了城南一家中等客棧。沈六安大手一揮,包下了相鄰的兩間上房。
"小蝶住我隔壁,有什么事隨時可以叫我。"沈六安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長。
陳樂生暗自搖頭。他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但看著沈六安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也不好掃興,只得默默回到自己房間。
夜深人靜時,陳樂生被一陣打斗聲驚醒。聲音來自隔壁沈六安的房間,伴隨著幾聲悶響和壓抑的慘叫。他急忙披衣起身,剛推開門,就見一道黑影從沈六安房中竄出,眨眼間消失在走廊盡頭。
"六安!"陳樂生沖進房間,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沈六安只穿著褻衣倒在血泊中,他的兩名護衛(wèi)橫尸地上,喉嚨被利刃割開。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值錢物品不翼而飛。
"還...還活著..."沈六安虛弱地抬起手,"黑衣人...五個...不,六個...小蝶...小蝶不見了..."
陳樂生迅速檢查了沈六安的傷勢,幸好只是皮肉傷。他幫沈六安簡單包扎后,兩人面面相覷。
"我就說那女子有問題!"陳樂生壓低聲音,"這分明是設(shè)好的局!"
沈六安臉色鐵青:"不可能...小蝶那么單純美麗..."
"單純?"陳樂生冷笑,"她剛來當晚就發(fā)生這種事,未免太過巧合!"
天亮后,兩人決定去報官。沈六安的外衣都被搶走,只好借了陳樂生一件破舊的青布長衫。陳樂生自己則穿上了更破舊的那件衣裳,兩人這副模樣走在街上,活像兩個落魄書生。
京城府衙門前人頭攢動,比昨日更加擁擠。兩人擠到前面,卻被衙役攔下。
"今日不接案!有重大案情,知府大人正忙著呢!"衙役不耐煩地揮手。
沈六安怒道:"我乃本屆舉人,昨夜遭劫,護衛(wèi)被殺,為何不受理?"
"舉人?"衙役上下打量他破爛的衣著,嗤笑一聲,"就是狀元來了也得等著!九公主昨夜失蹤了,全城的差役都在找呢!"
"九公主?"陳樂生心頭一震,"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昨晚酉時左右,在正東街上。"衙役說完就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兩人呆立原地。
沈六安臉色更加難看:"樂生兄,正東街,不就是當初遇到小蝶姑娘的那地方?這事挺蹊蹺啊..."
陳樂生正要回答,突然感覺有人抱住了他的腿。低頭一看,是個約莫四歲的小女孩,穿著精致的粉色衣裙,仰著小臉眼巴巴地望著他。
"爹爹!"小女孩清脆的聲音讓周圍所有人都轉(zhuǎn)過頭來,"心兒終于找到你了!"
"小姑娘,你認錯人了。"他蹲下身,盡量溫和地說,"我不是你爹爹。"
"你就是!"小女孩固執(zhí)地抱緊他的腿,"爹爹右肩上有個月牙形狀的胎記,心兒記得清清楚楚!"
陳樂生渾身一顫。他右肩確實有這樣一個胎記,除了至親無人知曉。這小女孩怎么會知道?
沈六安湊過來,一臉不可思議:"樂生兄,你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大個女兒?莫非是老家的時候..."
"胡說什么!"陳樂生斥道,卻見小女孩已經(jīng)熟練地爬到他懷里,小腦袋靠在他肩上,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更奇怪的是,陳樂生抱著這個陌生的小女孩,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這是怎么回事?!
"爹爹,這回娘親不見了。"小女孩在他耳邊小聲說,"爹爹在和娘親捉迷藏嗎?"
"你娘親是誰?"陳樂生聲音發(fā)緊。
小女孩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爹爹真健忘,娘親就是九公主呀。"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在陳樂生心頭。他下意識看向府衙門口的告示欄,那里新貼了一張懸賞通告,上面畫著九公主的肖像——那眉眼間的神韻,竟與懷中的小女孩有七分相似。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通告下方還附了一則尋人啟事:尋找駙馬韓鈺,特征為右肩有月牙狀胎記,于半個月前失蹤...
"六安..."他聲音嘶啞,"你說為何這個駙馬和我有一樣的胎記..."
沈六安看看他,又看看他懷中的小女孩,突然咧嘴一笑:"樂生兄,看來這京城有你的親人呀,就是不知道你和這個駙馬...哈哈哈你要發(fā)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