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被翻得亂七八糟,露出了空蕩蕩的箱底。
除了幾塊墊底的硬紙板和幾根斷掉的線頭,什么也沒有。
林晚蜷縮在被子里,身體因為劇烈的咳嗽和寒冷而微微顫抖,但她的意識卻無比清醒。
她能清晰地聽到林春梅粗暴翻找的聲音,感受到自己那點可憐的“財產”被隨意丟棄踐踏。
心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絲隱秘的嘲諷。
翻吧,找吧。
她在心里冷笑。那個真正的好東西,早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化作光鉆進我的眉心,成了我林晚的囊中之物了!
你翻遍這破閣樓的每一個角落,也休想再找到一絲痕跡!
林春梅將整個木箱翻了個底朝天,連箱蓋內側都敲打摸索了一遍,除了滿手的灰和霉味,一無所獲。
那股莫名的心悸和空落感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因為徒勞的搜尋而變得更加尖銳和煩躁。
仿佛那個“重要東西”就在眼前,她卻怎么也抓不住!
挫敗感和莫名的恐慌讓她徹底失去了耐心。
“死丫頭!晦氣東西!”林春梅猛地轉過身,將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到床上那個“罪魁禍首”身上。
她指著蜷縮成一團的林晚,聲音尖利刻薄,
“整天病歪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招了什么臟東西!把個閣樓弄得烏煙瘴氣,陰森森的!害得我覺都睡不好!我看你就是個喪門星!專門克家里的!早點死了干凈!”
惡毒的咒罵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句句扎向床上那個看似毫無反應的軀體。
林晚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又很快松開。
她依舊維持著痛苦的喘息和微弱的咳嗽,仿佛那些惡毒的言語對她來說,不過是拂過耳邊的冷風,激不起半分漣漪。
林春梅罵了一通,胸中的郁氣似乎發泄了一些,但那股空落感和煩躁卻依然盤踞不去。
她最后厭惡地瞪了一眼閣樓里的一片狼藉和床上那團“晦氣”,重重地“哼”了一聲,像躲避瘟疫一樣,轉身“噔噔噔”地踩著木梯下去了,木板被摔得震天響。
閣樓里恢復了昏暗和死寂。
只剩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雜物和散落一地的破舊衣物,無聲地控訴著剛才的暴力。
林晚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從被子里抬起頭。
臉上沒有任何淚痕,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那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如同蟄伏在深淵里的猛獸,平靜之下是洶涌的暗流。
她側耳傾聽。
樓下傳來林春梅帶著委屈和不滿的抱怨聲,似乎在向王秀芬訴說著閣樓如何“陰森”、“晦氣”。
王秀芬不耐煩的呵斥聲夾雜其中,然后是雙胞胎吵鬧著要吃飯的聲音。
危機暫時解除。
林晚緊繃的神經這才真正放松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憊感和肺部火燒火燎的灼痛。
剛才強撐著一口氣應對林春梅的盤問和搜查,幾乎耗盡了她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
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喉嚨癢得厲害,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她眼前發黑,幾乎喘不上氣。
靈泉!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般閃過腦海!
她強忍著眩暈,集中全部意念,小心翼翼地沉入眉心那一點清涼的所在。
意識瞬間連接上了那片廣袤的空間。她的“目光”貪婪地鎖定了懸浮在沃土與倉庫交界處的那眼靈泉。
汩汩涌動的乳白色泉水,散發著純凈柔和的光暈和濃郁的生命氣息。
泉水中央,那株青翠的小草輕輕搖曳著。
取水!
意念微動。
下一瞬,一滴只有米粒大小、卻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乳白光暈的泉水,憑空出現在她的舌尖!
一股難以言喻的、純凈清涼的甘冽感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那滴泉水入口即化,仿佛不存在實體,化作一股溫和卻精純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
剎那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清涼舒爽感,如同春日里最溫柔的風,瞬間撫平了喉嚨和氣管里那火燒火燎般的灼痛和瘙癢!
肆虐的咳嗽被這股力量強行壓制下去!
緊接著,那股清涼的氣息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擴散向四肢百骸!
所過之處,冰冷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暖意,沉重的疲憊感被驅散了大半,連帶著肺部那沉悶的壓迫感都似乎減輕了一絲絲!
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那種瀕死的窒息感和劇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大腦的眩暈感也消失了,意識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神效!
林晚心中狂喜!
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滴,就有如此立竿見影的效果!
這靈泉,果然是她在這絕境中最大的依仗!
有了它,至少短期內,這具身體不會輕易垮掉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王秀芬更加不耐煩、帶著濃濃嫌棄的吼聲:
“林晚!死丫頭!挺尸挺夠了沒有?!還不滾下來吃飯!等著老娘給你端上去啊?!趕緊的!別磨蹭!再裝死信不信我抽你!”
聲音穿透薄薄的樓板,清晰地傳了上來。
吃飯?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來林春梅那番“晦氣”、“陰森”的抱怨,加上自己剛才那副“快死了”的表演,終究還是讓王秀芬產生了一絲絲忌憚?
怕她真死在閣樓里給她惹麻煩?
所以破天荒地喊她下去吃飯了?
她掙扎著坐起身,動作依舊遲緩無力,但眼神卻不再是之前的麻木絕望,而是沉淀著一種冰冷的清醒和算計。
她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被林春梅扯亂的、本就單薄破舊的棉襖,又將散亂在額前、被冷汗浸濕的碎發撥到耳后,露出一張依舊蒼白、卻不再死氣沉沉的臉。
肺部雖然不再劇痛,但身體長期的虧空和虛弱不是一滴靈泉就能立刻補回來的。
她依舊需要食物,需要能量。
她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一挪,艱難地走下那陡峭的木梯。
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摔倒,完美地延續著那個“病弱二丫頭”的形象。
樓下堂屋里,飯桌已經擺好。
雙胞胎林建業和林建民正埋頭狼吞虎咽地吃著碗里的糊糊和窩頭,碗里還殘留著金黃色的蒸蛋羹痕跡。
林春梅坐在一旁,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小口小口地喝著糊糊,眼神時不時瞟向閣樓入口,帶著一絲未消的煩躁和探究。
王秀芬正將鍋里最后一點糊糊刮進一個豁了口的粗瓷碗里。
看到林晚扶著墻、顫巍巍地挪下來,她沒好氣地將那碗糊糊“哐當”一聲頓在桌角,指著那個位置——
“喏!你的!趕緊吃!吃完把碗刷了!別在這兒礙手礙腳!”
那碗糊糊,比記憶中林晚平時分到的,似乎……
多了一點點?雖然依舊稀薄,碗底的黑窩頭塊也依舊是最小最硬的那部分,但糊糊的量,目測大概多了小半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