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靜苒靠在有些掉漆的綠色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母。
沈母被她盯得渾身發(fā)毛,也不知她到底剛剛有沒有看到什么,心里有些心虛,但又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怪罪道:
“寶月摔斷了腿,醫(yī)生說,她這腳傷的厲害,怕是要在醫(yī)院住一些日子,我只能跑著回來給她收拾衣服,可不跑熱了?”
沈母的話到最后,多少帶了幾絲埋怨來。
若不是崔靜苒一直咄咄逼人,沈?qū)氃乱膊粫龃讼虏撸瑒倓偵驅(qū)氃略卺t(yī)院都痛暈幾回了,可讓沈母心疼極了。
崔靜苒似沒聽出沈母的埋怨,只慢悠悠地“哦”了一聲,側(cè)開了身子,讓沈母進(jìn)了屋后,這才跟在她身后無奈道:
“媽,你也別怪妹妹,她雖然心術(shù)不正,陷害我不成,還摔斷了自己的腿,也算是報應(yīng)。”
沈母收拾衣服的手一頓,險些被崔靜苒的話給噎得心梗了。
可崔靜苒卻并沒有放過沈母,反而繼續(xù)幽幽道:
“這還要在醫(yī)院住那么久,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錢。”
沈母聽著崔靜苒的話,越聽越不高興,忍不住拿著沈?qū)氃碌囊路酒鹕恚欀紱_著崔靜苒指責(zé)道:
“小苒,你怎么老針對寶月?她是你妹妹,受傷住院,難道咱不管她了嗎?花點錢怎么了?你怎么變得如此小心眼了?”
崔靜苒聞言輕笑一聲,眼神涼薄地看向沈母,她向前一步,壓低嗓音,帶著若有若無的譏諷:
“小心眼?那媽覺得什么算大度?比如把我的房間讓給她?替她當(dāng)牛做馬?洗衣做飯?亦或是把文工團(tuán)的工作一起讓給她?”
崔靜苒此時望著沈母的眼神,毫無溫度,那模樣,宛若是從地獄鉆出來的厲鬼一般。
沈母心虛的連忙解釋:“不,不是,你你是姐姐,之前還享了那么多年的福,寶月在外頭卻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你讓讓她也無可厚非不是嗎?”
又是這句話!
因為沈?qū)氃略谕馐四晔芰丝啵驗樽约赫剂松驅(qū)氃碌纳矸荩硎芰耸四辏运撟屩驅(qū)氃隆?/p>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沈?qū)氃略诖藜視r,崔家還沒倒臺,崔父是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的教授,崔母又是舊社會大小姐,家境殷實。
家里的兩位兄長也都各自出色,何時讓沈?qū)氃率苓^苦?
反而是崔家出事被下放,沈?qū)氃绿崆皵嘟^了關(guān)系,還卷走了崔家的錢和票跑回來沈家認(rèn)親。
若是說沈?qū)氃鲁钥啵桥伦畲蟮目嗑褪蔷碜叽藜夷敲炊嗉耶?dāng)時,“負(fù)重前行”之苦吧?
再說她在沈家所享受的“福”?呵……更是可笑至極!
“媽,你好像忘記了,到底是誰在享誰的福呢?”
崔靜苒說這話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恬靜的笑容,可落在沈母的耳中,卻只覺晴天霹靂。
沈母張大了嘴,想要辯解,卻又有些不知該如何去辯。
沈家……本就是靠著崔靜苒攀上了那李廠長,才從鄉(xiāng)下進(jìn)了城的。
到底是誰享誰的福?
看著沈母一臉欲言又止,想要爭辯的模樣,崔靜苒卻是突然莞兒一笑,一反剛剛陰森的模樣,反拉著沈母的手,親昵的將腦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嬌聲道:
“哎呀,媽,你說你怎么臉都白了?我跟你開玩笑呢!為了咱們家,苒苒做什么不都是應(yīng)該的嗎?”
“剛剛只是我一時著急,才怪到了寶月頭上,實在是爸這晉升迫在眉睫,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本來我還想替爸去李廠長那走動走動,不過現(xiàn)在……還是緊著寶月吧?”
崔靜苒這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讓沈母心里直打鼓,手里的衣服都攥出了褶皺,對于這個養(yǎng)女,她好像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沈母干笑兩聲,聲音不自覺地發(fā)顫:“你這孩子,說話怎么一驚一乍的?你說,你要去看李廠長?”
“是啊,我也好久沒見李爺爺了,李爺爺肯定想我了,不過家里現(xiàn)在困難,我空手去也不合適,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崔靜苒笑著松開了沈母,還很是主動體貼的幫著沈母收起了沈?qū)氃碌囊路?/p>
沈母一聽,連忙按住了崔靜苒的手,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嗔怪道:
“哎呀,你這丫頭,寶月住院能花幾個錢?你二哥在醫(yī)院里還有內(nèi)部價呢,但去拜訪李廠長可是大事。”
“媽給你拿錢,你買些好東西,千萬要讓李廠長幫幫你爸爸,知道嗎?”
說著,沈母就連忙拉著崔靜苒去了她的屋子,當(dāng)著崔靜苒的面,就拿鑰匙打開了她放錢的大斗柜。
她拿出一疊報紙,拆開了一層又一層,終于露出了里頭的大團(tuán)結(jié)。
沈母忍痛抽出了五張,遞給了崔靜苒,還沒開口,崔靜苒就直接將沈母手里剩下的全都給抽走了。
“誒?你……”
“媽,送禮可不能小氣,你也不想爸晉升的事兒出差錯吧?”
十張大團(tuán)結(jié),足足一百塊呢!
沈母心里可肉疼的很,可聽到崔靜苒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只能忍痛道:
“你說的是,那,你趕緊去辦,別耽誤了。”
崔靜苒輕笑這點了點頭,將錢踹進(jìn)了口袋里,這才笑道:
“放心吧,媽,我肯定把這事兒辦的漂漂亮亮。”
說著崔靜苒就直接轉(zhuǎn)身要走,才走了兩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過頭來指了指沈母上衣,意味深長道:
“對了,媽,你扣子系錯了。”
沈母慌忙低頭,果然發(fā)現(xiàn)領(lǐng)口的紐扣錯位了一顆,顯然是剛才匆忙整理時沒注意。
她手忙腳亂地去系,卻越急越亂,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再抬頭想要解釋,崔靜苒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沈母有些心煩意亂,一時間不知崔靜苒剛剛提點到底是意有所指,還是巧合?
還是說,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崔靜苒揣著錢出了家屬樓后,自然不可能去替沈建國跑腿。
上輩子她為了沈建國那廠長之位,費盡心思,可得到的卻是什么?
是背叛!是拋棄!
所以沈建國這輩子還想當(dāng)廠長?美得他!
崔靜苒直接去了居委會。
“同志,我想報名下鄉(xiāng)。”崔靜苒把戶口本遞了過去。
辦事員抬頭看了她一眼,顯然是認(rèn)識,有些訝異道:
“喲,這不是沈副廠長家的閨女嗎?怎么想著下鄉(xiāng)了?”
“響應(yīng)國家號召嘛。”崔靜苒笑得乖巧:“而且我想去黑省建設(shè)兵團(tuán),我聽說那邊缺人。”
黑省,正是她親生父母被下放的地方。
辦事員翻了翻冊子:“下一批下鄉(xiāng)得兩個月后了,而且黑省……”
她皺了皺眉看著崔靜苒這細(xì)皮嫩肉的模樣便勸道:
“那邊條件艱苦,一般都是安排家庭成分不好的去,你這樣的……”
“我不怕苦。”崔靜苒堅定道:“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
辦事員搖頭:“這得上面統(tǒng)籌安排,我做不了主。”
崔靜苒抿了抿唇。
看來,得找別的門路了。
她正要離開,突然腳步一頓。
等等!
今天好像是……
她猛地想起前世的一件事:她的好友李萍在下班時,被一個二流子堵在河邊給糟蹋了!李萍想不開,當(dāng)場跳河自盡!
算算時間,就是今天!
崔靜苒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