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替身的第五年，顧承宇讓我穿紅裙陪他過生日。“蘇晴最愛紅色，”他眼神溫柔，
“你穿上真像她。”我默默咽下那句“今天也是我生日”。燭光晚餐時，
他白月光打來視頻：“承宇，我離婚了。”顧承宇激動起身：“等我，馬上到！
”我拉住他衣袖：“菜還沒...”“贗品永遠別妄想取代正品！”他甩開我，
“你不配穿紅。”五年付出，原來只配得到“贗品”二字。我擦掉口紅，
穿上最普通的白T離開。兩年后影展相遇，記者追問我的藝術繆斯。
顧承宇突然出現：“晚晚，我找了你兩年...”我挽住身旁金發設計師：“介紹一下，
我的靈感伴侶。”他盯著我無名指的戒指紅了眼。“顧總，”我輕笑，
“贗品現在只做自己的正品。”---五年了。我系著那條洗得有點發白的圍裙，
在顧承宇那個大得能開卡丁車的廚房里轉悠。鍋里燉著他點名要喝的湯，咕嘟咕嘟冒著小泡，
空氣里飄著股子鮮味兒，聞著挺好，就是有點燙手。剛才舀湯的時候，滾燙的湯點子濺出來，
在我手背上燙紅了一小片，火辣辣的疼。我皺了下眉，甩了甩手，沒吭聲。這點疼，
跟這五年比起來，算個屁。“晚晚！”顧承宇的聲音從客廳飄過來，懶洋洋的，
帶著點命令的調調。我趕緊關了火，在圍裙上蹭了蹭手，那點燙傷蹭得更疼了。走到客廳，
顧承宇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隨意地搭著，手里翻著本財經雜志。他抬了下眼皮，
指了指沙發旁邊那個包裝得賊精致的盒子：“換上。晚上出去。”我走過去，蹲下來拆盒子。
手指頭碰到那盒子冰涼的緞面，心里也跟著涼了一下。打開一看，是條裙子。火紅火紅的，
跟血似的，料子摸著滑溜溜，一看就貴得要死。“換上。”他又重復了一遍，
這次眼睛沒離開雜志。我沒動，抱著那條紅裙子，像抱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蘇晴……她最喜歡紅色吧？”這話從我嘴里冒出來，聲音干巴巴的。五年了，這個名字，
這個顏色，像個幽靈，時時刻刻纏著我。顧承宇終于放下了雜志，目光落在我臉上，
又像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什么。他嘴角彎了一下，那點笑，暖得有點假：“嗯。你穿上，
一定很像她。”他頓了頓，眼神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欣賞一件精心修復的贗品瓷器，
帶著點模糊的滿意，“尤其這眉眼，真像。”像她。又是像她。心口那地方，
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了，又酸又脹，悶得我喘不上氣。喉嚨里堵著句話，沉甸甸的，
幾乎要脫口而出——“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可話到嘴邊，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像吞下一塊棱角鋒利的石頭，刮得生疼。說出來又能怎么樣呢？自取其辱罷了。他的日歷上，
大概從來沒有我的生日這一頁。我抱著那條刺眼的紅裙子，默默轉身進了臥室。對著穿衣鏡，
我套上那團火。紅色真的很刺眼，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被這濃烈到絕望的顏色一襯，像個被強行涂上油彩的木偶，滑稽又可憐。哪里像蘇晴呢？
蘇晴穿紅，是張揚，是明艷，是天生的焦點。我呢？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穿上紅裙……呵，
大概像個努力模仿卻拙劣不堪的小丑。顧承宇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對著鏡子發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有點恍惚，像是在透過我確認著什么。半晌，他才點點頭，
語氣聽不出什么波瀾：“還行。走吧。”他帶我去的是一家頂樓餐廳，貴得要命，
平時路過我都不敢多看兩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
星星點點的燈火鋪到天邊，漂亮得不像真的。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銀亮的餐具閃閃發光，
中間放著一大捧嬌艷欲滴的紅玫瑰，跟我的裙子一樣紅得刺目。顧承宇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他開了瓶紅酒，深紅色的液體在高腳杯里晃蕩。他舉起杯，隔著搖曳的燭光看我，
燭火在他眼睛里跳動，映出一點虛假的暖意。“晚晚，”他叫了一聲，聲音低沉，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捏著冰涼的酒杯，指尖用力到發白。好日子？是啊，蘇晴的生日，
當然是他顧承宇的好日子。我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容配合他，
卻發現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厲害。我端起酒杯，把那酸澀得像眼淚一樣的紅酒，
狠狠灌了一大口下去。液體滑過喉嚨，一路燒到胃里，嗆得我差點咳出來。
“咳咳……”我捂著嘴，狼狽地低下頭。“慢點喝。
”顧承宇的聲音里似乎帶著點無奈的笑意，伸手想拍拍我的背。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肩膀的那一刻，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猛地尖叫起來。
尖銳的、持續的鈴聲，瞬間撕碎了餐廳里那點虛假的溫情和舒緩的音樂。
顧承宇的手頓在半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屏幕。只一眼，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去。明亮的手機屏幕上，瘋狂跳動的，
是一個名字——蘇晴。顧承宇臉上的那點溫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像被一陣狂風刮跑了。
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動作快得帶倒了桌上的紅酒杯。深紅色的酒液嘩啦一下潑出來，
染紅了雪白的桌布，像一大灘刺目的血。酒杯滾落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根本顧不上看那狼藉一眼，手指帶著明顯的顫抖劃開了接聽鍵，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急切和溫柔：“晴晴？”我的心，就在他喊出那個名字的瞬間，
直直地墜了下去，掉進了冰窟窿里，凍得我渾身發抖。電話那頭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
是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但足夠讓顧承宇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說什么？真的？”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眼睛亮得嚇人，“別哭！
晴晴，別哭！等我！我馬上到！馬上！”他掛了電話，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光潔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就要走，那副樣子，
像是要去奔赴一場等待了千年的救贖。看著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要離開的背影，
看著他滿心滿眼都只有電話那頭那個女人的樣子，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絕望猛地攫住了我。
五年了，整整五年，我像條狗一樣守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模仿著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就為了他偶爾施舍的一點目光。現在，那個影子回來了，我這個替身，
是不是連最后一點存在的價值都沒有了？“承宇！”我猛地站起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西裝的袖口，那昂貴的布料在我指間皺成一團。
我看著他，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幾乎是哀求，
“菜……菜還沒上齊……湯……” 我語無倫次，只想抓住點什么，留住他哪怕一秒鐘。
顧承宇的腳步被我拽停了。他回過頭，看向我。那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不再是剛才接電話時的狂喜和溫柔，也不是平時看我的那種帶著點恍惚的審視。
那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帶著強烈厭惡的審視。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先是從我抓著他袖子的手上掃過，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然后慢慢上移，
落在我身上那件刺眼的紅裙子上，最后，釘在我的臉上。“林晚，”他開口了，
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冰渣子一樣砸過來，“認清你自己的身份。
”他用力地、極其嫌惡地，狠狠甩開了我的手。那力道之大，讓我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高跟鞋一崴，腳踝傳來一陣鉆心的疼。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狼狽的樣子，
眼神里沒有一絲波動，只有徹底的冰冷和不耐煩。他薄薄的嘴唇吐出刀子一樣的話，
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捅在我的心窩上：“贗品，永遠別妄想取代正品。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那條火紅的裙子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骯臟的東西，
充滿了鄙夷和不屑，一字一頓地補充道：“你，不配穿紅。”說完，他再沒看我一眼，
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身影迅速消失在餐廳入口的陰影里，像一陣迫不及待逃離污濁的風。
留下我一個人，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傻子，僵在原地。餐廳里似乎瞬間安靜了下來，
連背景音樂都消失了。無數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射過來，
好奇的、同情的、看笑話的……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剛才被潑灑的紅酒，
在雪白的桌布上蔓延開，像一大片丑陋的、無法愈合的傷口，刺目得讓我眼睛生疼。贗品。
不配。五年。整整五年小心翼翼的陪伴，無數個深夜里獨自咽下的委屈，
那些模仿著她喜好穿的衣服、留的發型、說話的語氣……所有卑微的付出，
所有自欺欺人的期盼，原來在他心里，只配得到這兩個字——“贗品”。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淹沒了我。手腳冰涼，心臟卻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又燙又疼，
疼得我幾乎喘不過氣。臉上濕漉漉的，我伸手一抹，全是冰涼的淚水。真沒出息啊，林晚。
我在心里狠狠地唾罵自己。我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這條猩紅的裙子，
此刻它像一張巨大的、嘲諷的嘴，咧開著，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愚蠢和卑賤。這顏色，
曾經是她蘇晴的專屬，是他顧承宇心頭的朱砂痣。而我，不過是東施效顰，
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小丑。不配？是啊，我林晚，確實不配。
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心感猛地從胃里翻涌上來。我再也忍不住，捂住嘴，
跌跌撞撞地沖向洗手間。冰冷的瓷磚墻壁貼著我的額頭，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我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的女人。精心描畫的妝容被眼淚糊得一塌糊涂，
眼線暈開，黑乎乎地掛在眼睛下面。嘴唇上那抹為了今晚特意涂的、鮮亮的口紅，
此刻紅得像剛吸了血，襯著我慘白的臉，詭異又可笑。
我盯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可悲的女人，看了足足有十秒鐘。然后，我猛地擰開水龍頭，
冰冷的水嘩嘩地沖下來。我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潑在臉上，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