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我升學宴這天往雞湯里撒農(nóng)藥。爺爺奶奶笑著喝完雞湯不出三分鐘就七竅流血。
我對上媽媽陰鷙扭曲的面容嚇得摳嗓子眼嘔出雞湯慌張報警。媽媽見我沒死,
拿著刀一步步走向我。肚子進刀那一刻,媽媽說我就不該活著。我滿臉絕望看著兇狠的媽媽,
捂住血流如注的腹部將媽媽反殺。1再次醒來消毒水的味道異常刺鼻,視線從模糊轉為清晰,
意識回籠后。我慶幸自己還活著。護士見我蘇醒,溫和笑著用蘸水棉簽濕潤我皸裂的唇。
我試圖講話,但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咕嚕聲音。嘔啞難聽。“你先不要說話,
嘔吐的時候農(nóng)藥灼燒喉嚨,不過聲帶沒有問題,后面可以慢慢恢復。”得到應答,
我才稍顯安心。護士眼里摻雜心疼情緒,我才想起自己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
一向溫和賢惠的媽媽在我升學宴這天往雞湯里下農(nóng)藥。家里人吃的比我多,瞬間毒發(fā)身亡。
只有我察覺到不對扣嗓子眼將雞湯吐干凈才幸免于難。但媽媽見我沒死。
嗜血笑意讓面容扭曲猙獰。舉著刀一步步走進原地爬行的我,再狠狠一刀捅向我腹部。
我強忍痛意胡亂抓起地上板磚往她腦殼上打。趁機才反殺媽媽。病房外腳步聲迭起,
讓回憶戛然而止,我瞥見醒目的警徽,神色凝重。是我昏迷之前看見的警察。
護士將病床搖起,我才勉強坐著面對他們。許是護士告訴了警察我不能講話。
他們給我一個筆記本,讓我寫字。我斂眸,手有些顫抖。“警官,我這個算正當防衛(wèi)嗎?
”看見我寫下的話。對面的女警官眉心攏起。“目前還無法定義,我們需要先了解情況,
以及找到足夠的證據(jù)。”說話的女警官叫葉暖。名字很好聽。我沉默低頭,
筆桿子在手心攥出汗。葉暖依舊輕輕柔柔說話,生怕刺激到我情緒。“現(xiàn)在我問一句,
你點頭或者搖頭就好。”沉默一瞬,我抬起頭看她,隨即點點頭。“你叫劉耀祖是嗎?
”我點頭。“今年剛滿十七歲,拿到一所二本院校錄取通知書。”我繼續(xù)點頭,
我知道這是審查的正常流程,并沒有多抗拒。葉暖有一搭沒一搭同我閑聊,
幾乎不曾給我施壓。直到翻閱到手里文件,眉頭緊鎖看向我身份信息這一欄。“性別,是男?
”葉暖陷入深思,目光掃向我病床上性別女那句話。我緊張的不斷咽口水,
張口只會咿咿呀呀,企圖用手語比劃讓她相信。喉嚨里蹦出的破碎字節(jié),嘶啞,又難聽。
“我,是,男,的,帶,把。”秉著職業(yè)操守,葉暖始終保持笑意,做完筆錄起身,
寬厚講話。“好好休息。”我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手無意識攥進被角。
護士憐憫的目光就在這一瞬間撞進我視線里。我情緒激動,努力解釋,
并且指向他們在我病床上寫的資料卡,伸出手企圖用手指去摳挖卡片上那個女字。
喉嚨里不住發(fā)出聲響,猙獰著臉解釋“我,是,男,的...”護士見我太過偏激,
忙安撫著讓我躺下。她手勁太小,摁不住我。接踵而至進來幾人將我摁住。
一劑鎮(zhèn)靜劑就這么推進我靜脈。2奶奶從小就說,我生下來是為了劉家光耀門楣的。
作為劉家的獨苗苗,更是取名叫耀祖。光宗耀祖。我也很努力,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
只有媽媽,對我不屑一顧。我討厭這個女人。她總是用一種看不懂情緒的眼眸和我對視。
我用奶奶罵過的話去反擊。罵她是不下蛋的雞。爸爸死了以后,
村里總有人老光棍來偷窺媽媽。奶奶破口大罵將那些人趕走,轉頭又去罵媽媽不知廉恥。
媽媽只會神情冷淡的一掃而過,再難聽的話也是充耳不聞。奶奶罵人的時候,
爺爺敲著旱煙桿,唇角下拉,覺著罵的差不多了,才讓奶奶閉嘴。時間久了。
媽媽也開始躁動起來,要跟漢子私奔。被村民五花大綁抓回來的時候,
我清晰看見媽媽眼里的絕望。在唾沫星子砸向媽媽的時候,我也去啐她。從那以后。
奶奶把媽媽關在豬圈里,每天跟臭烘烘的豬搶吃食。不知道過了多久。媽媽被放了出來,
原本就不清明的眸子,看起來更加渾濁迷茫。但也更加懂事了,不會再想著逃跑。
奶奶心滿意足。彼時我才十歲,只知道奶奶開心了,家里就有肉吃。我吃的滿嘴流油下桌。
夜里起床去旱廁撒尿,聽見院子里有人哭著講話。我嚇得不敢動,直到聽見是奶奶在喊耀祖。
借著月色,我看見枝繁葉茂的棗樹下那佝僂的身軀。我張了張嘴沒說話,躡手躡腳走過去。
我沒想到奶奶這么在意我。心頭一暖,最后還是選擇不去打擾奶奶。回房的某個瞬間,
我恍惚看媽媽房里有人進去。我捂住嘴。房子不透音。但床板搖晃的聲音太大,
我只能蒙住頭。小孩子容易困,我記不清那個聲音什么時候停的,
只能迷糊聽見奶奶和爺爺說話。腦袋一栽,就睡了過去。
3警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找我。似乎是想等我慢慢恢復。我看向窗外枝繁葉茂的大樹,
記憶里的棗樹跟他重疊起來。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十里八村的棗,都沒有那棵樹甜。
肚子上的線被拆了。猙獰的傷痕無時無刻都在告訴我。我幸福美滿的家已經(jīng)被媽媽無情摧毀。
我開始想自暴自棄,但護士總是溫柔的安慰我,人生很長。
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家里人對我的好,積極配合治療。我從小就曬的黑,個子不高。
班里男同學高高壯壯都愛欺負我。每次都是爺爺奶奶到學校幫我解決問題,并安慰我。
“耀祖,沒關系,咱家雖然現(xiàn)在窮,但是等你考上大學,村里就有補貼了,
咱家就有大房子哩。”我埋在奶奶懷里哭,暗自下定決心要努力讀書。可惜,
在我考上大學的時候,爺爺奶奶都死了。就在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
一張逮捕令將我抓回警察局。4“姓名。”“劉耀祖。”“年齡。”“17。”“性別。
”“男。”審訊室噤若寒蟬。刺眼的白光瞬間照向我,還有審訊警官急促的呼吸,
他只反駁我,不留情面。“你是女的,生理上你擁有完整的女性特征。
”我緩緩放下遮擋白光的手,被戳破事實依舊鎮(zhèn)定自若回話。“警官,我是男的。
”在我說完這句話后,審訊警官眉頭狠狠皺起。
似乎不理解為什么我一個女性要說自己是男的。彼時,門被打開了。是葉暖。
她跟其他人交換了位置,坐到我對面。面對葉暖,我總是有些不安。雙手被手銬銬牢,
我只能煩躁撇開視線。“劉耀祖,我想你應該是長時間被灌輸思想,
在心理上認為自己是男性,但你的的確確是女性。”我胸口堵塞,像是被人狠狠攥緊脖子,
連呼吸都困難。奶奶說過,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是女的。我偏執(zhí)搖頭。
抗拒的面容讓他們選擇從另外一個方向突破。一張照片被葉暖舉起。
照片里是一具小孩的骸骨。背景是我家院子里棗樹。我恍惚,塵封的記憶紛至沓來。
在對上葉暖探究的視線后,釋然一笑。5我本名叫劉二丫。我媽生下我就跑了。
我爸去追我媽,不小心掉進陷阱里一命嗚呼。奶奶本來想直接丟了襁褓中的我。是我哥說。
“二丫留著還能干活,以后賣出去當人媳婦兒還能換彩禮。”就這樣,
奶奶壓下想丟棄的心思。我糊糊涂涂的活到四歲。
模糊的記憶從他們帶回劉耀租的親生母親開始。也就是我的嫂子。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起碼在村里,我沒見過比她漂亮的。她被爺爺奶奶關進房間里。第二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我哥就這樣成了家。嫂子始終被拴著,目光看向層巒疊嶂的山頭,只是不愛說話。
給嫂子送飯的任務也就落到我身上。門一開,我就看見粗長鐵鏈跟條巨蟒似的將嫂子包裹。
“二丫。”那是嫂子第一次開口跟我說話。“放了我好不好。
”這是嫂子第二次開口跟我說話。我害怕后退。奶奶說,嫂子沒了,我也要去死。
冗長一段時間后,我聽見嫂子嘆息聲。“你一個小孩子,怎么能解開這條鐵鏈。
”我似懂非懂點點頭,將一碗飯放下就跑。日子一點點流逝。嫂子肚子漸漸大起來。
她愛自言自語,也愛和我說話。我時常悄悄潛進屋內(nèi)聽她講大山外的故事。五歲的時候,
嫂子生下一個兒子。家里人看她沒有再反抗,那條鐵鏈改成細繩。
嫂子生存的范圍從臥室到院子。我躲在角落,看向爺爺奶奶還有哥哥欣喜若狂的臉。
那是我從來都沒得到的笑容。他們給孩子取名叫耀祖。劉耀祖。6劉耀祖百日宴這天。
爺爺破天荒準許殺頭豬來慶賀,把村里人都請了個遍。我躲在廚房燒火。鼻腔里肉味蔓延,
沒忍住去嘗口肉湯。真的好香。可惜被奶奶發(fā)現(xiàn)。一個巴掌將我打得暈頭轉向。
我疼得一直掉眼淚,卻無人在意我。只有在給嫂子送飯的時候。她才注意到。
溫柔的手掌一點點撫摸我紅腫刺痛的臉。我這是第一次被人安慰,嫂子掌心柔軟,
我也借此機會看見她眼里閃過的心疼。五歲的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我在剩下的豬肉湯里加了蒙汗藥。等夜深人靜家里人都酣睡的時候,
我揚起彎刀一把斬斷細繩,讓嫂子跑。嫂子害怕我受牽連,連借口都替我想好。
最后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中。我聽從嫂子的建議,回到柴房假裝昏睡過去。
等待第二天的腥風血雨。但第二天,我安然無恙。嫂子被抓回來了。細繩再次變成鐵鏈,
將她圈禁在那張小床上。我親眼看著嫂子眼里那點星光逐漸退散,蒙上麻木的灰白。
從家里人的只言片語里,我大概捋清來龍去脈。嫂子確實跑出了劉家溝。
她攔下一輛車以為可以到城里去,沒想到司機是劉家溝的人認出嫂子是誰。
連捆帶綁送回我家。家里因此還損失了一只雞。7劉耀祖?zhèn)z歲的時候,
學會的第一句話是對嫂子說的。“賤人媽媽。
”而嫂子只是麻木不仁的解開衣服給劉耀祖喂奶,再讓我抱回奶奶房里。無數(shù)個日夜,
我總能聽見嫂子哭。她好似想過一切辦法去死。但都被及時發(fā)現(xiàn)。日子久了,嫂子也麻木了。
奶奶像一位判官,高高在上,嘲諷賣弄告訴鄉(xiāng)里人自己如何調教一個媳婦。可是奶奶。
你為什么不相信因果報應。我哥去城里打工被女人騙的團團轉,欠下巨額高利貸。
最后咽氣抬回劉家溝。村里人說。我哥是跳樓死的。死相難看,連尸體都血肉模糊。
奶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讓爺爺去城里派出所討說法。
警方直接告訴爺爺那是一伙犯罪團伙作案。目前正在追捕。追捕的怎么樣。到現(xiàn)在都沒結果。
嫂子只是面無表情跪在哥哥牌位前面,像是看待一個陌生人的離世。而奶奶哭嚎抱著劉耀祖。
說他是唯一的獨苗苗。8劉耀祖在溺愛環(huán)境里長大。才五歲身上戾氣就很重。經(jīng)常追著打我,
說我是賠錢貨。我沒吭聲。我知道一反駁迎接我的就是家里人的打罵。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過很久。直到某天夜里,劉耀祖再也沒回來。爺爺奶奶出門尋找。
一個五歲小孩在深山里失蹤。不出意外,是沒了。奶奶再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爺爺只是一味嘆氣。而嫂子像個看客,一點悲傷都沒顯露出來。
奶奶將劉耀祖尸體埋在院子里,在土上種下一棵棗樹。我沉默看著,直到奶奶拿來一把剪子。
將我長發(fā)剪成短寸。十歲的我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和劉耀祖長得差不多高。
奶奶直接宣稱是劉二丫死了。再給村長塞了些錢,讓給劉二丫銷戶。劉耀祖就這么活了下來。
嫂子也變成了我名義上的媽媽。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奶奶讓我變成劉耀祖。
嫂子淡漠一笑說出真相。“越落后的地方,面子看的越重要,沒了兒子,又沒了孫子,
你想劉家溝的人會怎么看待?克子嗎?”我恍然大悟。頂著劉耀祖的身份去識字念書。
直到考上大學,悲劇發(fā)生。我平靜的對他們講述事實。他們似乎猜到嫂子是拐進劉家溝的。
包括我的媽媽,同樣也是拐進劉家溝的。葉暖抿唇,眼眸摻雜的情緒讓我看不懂。
另一位警官放出的尸檢報告更是平地驚雷。“劉耀祖,
他前胸左下第5-6肋間有利器所傷的痕跡,這才是致命傷,后側刺中背脊下三肋,
更像是死后被人拋尸到陷阱里。”聞言,我平靜的面容下生出幾絲皸裂。9“劉二丫,
你在撒謊。”字字珠璣,穿心入耳。我強裝鎮(zhèn)定,扯唇淡然一笑,抬起的眸子里泛起寒意。
“警官,沒有證據(jù)的事,也要搬出來說嗎?”審訊警員顯然沒想到我嘴巴這么硬,
他看起來像個新人,沒有葉暖那么沉穩(wěn)。我手指攥著桌沿,指節(jié)泛白,
劉家溝落后又是十幾年前的舊案,歲月早就抹殺痕跡。我知道尸體會說話,
他也是蒼白辯駁罷了。葉暖起身,看似隨意的拉近距離。我抬眸,撞進她鷹隼般的視線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