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三年把情人整容成亡妻的模樣。直到她在我生日宴上,
用亡妻的語調說:“這蛋糕太甜了,你總是記不住我不愛吃糖。
”當晚我驚恐地發現亡妻日記里夾著一張陌生女人的照片。背面是她的筆跡:“親愛的,
今天終于找到最像她的人了。”突然門鈴響了,
情人站在門外微笑:“我找到你藏起來的日記了。”她歪頭的樣子和照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樣。
---光,慘白,冷硬,像手術刀本身一樣沒有溫度。它從頭頂的無影燈傾瀉下來,
把手術室里的一切都壓成扁平的、沒有影子的存在。
空氣里是消毒水和某種金屬器械冷卻后的氣味,冰冷地鉆進鼻腔深處,
刺激著某種更深層的不安。陳默站在手術臺旁,目光穿過透明的護目鏡,落在林晚的臉上。
那張臉此刻被無菌布精心框出中央的區域,腫脹著,
覆蓋著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和縫合線的細密痕跡。但輪廓,那至關重要的輪廓,
已經清晰地顯現出來。高而飽滿的額頭,鼻梁那恰到好處的挺直弧度,
下巴收束時那一道柔韌的折角…像是一尊正在被反復打磨、修正的雕塑,
目標只有一個——無限逼近那個早已化為灰燼的模本。他的手指戴著薄薄的橡膠手套,
指尖冰涼,輕輕落在林晚的顴骨下方,那里剛剛進行過填充物的微調。
他能感覺到皮肉下那微妙的、屬于異物的觸感,也感覺到林晚微微的顫栗。
她的眼睛被保護性的貼片覆蓋著,看不見他,但她的呼吸節奏暴露了她清醒的狀態。“疼?
”他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沉悶得不像是自己的。林晚的嘴唇動了動,
腫脹的唇線牽扯出一個微小的弧度,聲音含混:“…還好。像…螞蟻爬。
” 這刻意放緩的、帶著一點點南方軟糯口音的咬字方式,像一根冰冷的針,
瞬間刺穿了陳默的耳膜。蘇薇。蘇薇以前也總說打麻藥的感覺像“螞蟻爬”,
帶著那種特有的、仿佛含著糖的柔軟腔調。陳默的手指猛地一頓,
指尖下的皮膚似乎也繃緊了一瞬。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林晚那刻意模仿的唇形上移開,
落在旁邊器械盤里擺放的幾張照片上。照片邊角已經磨損泛黃,
但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依舊鮮活燦爛——蘇薇。她穿著一條淡紫色的連衣裙,
站在陽光下的花園里,微微歪著頭,眼神明亮,帶著一種天生的、毫無造作的嫵媚。
那是陳默記憶里,她最美的樣子。一張,又一張。不同角度,不同神情,
像一份詳盡到苛刻的施工圖紙,指導著每一次切割、填充和縫合。
陳默拿起一張蘇薇側面的特寫,目光在照片和林晚被固定的頭部之間來回逡巡,
像最嚴苛的質檢員。角度,光影,肌肉的牽拉…他拿起一支細小的定位筆,
冰涼的筆尖輕輕點在林晚的太陽穴附近。“這里,
”他的聲音恢復了手術室里的那種絕對冷靜,近乎冷酷,“還需要再收進去0.5毫米。
陰影的過渡不夠自然。”他感覺到林晚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然后才更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她應道,聲音依舊模仿著那種柔軟的腔調,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
那繃緊的細微感覺順著陳默的指尖蔓延上來,帶著一種無聲的質問,
讓他心底某個角落猛地一抽。他迅速抽回手,仿佛被那溫度燙到。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從第一次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看到林晚的側臉,
那驚鴻一瞥間捕捉到的、與蘇薇極其神似的下頜線條開始,
這場漫長而精密的手術就拉開了序幕。每一次麻醉,每一次切割,每一次縫合,
線后面對腫脹變形、幾乎認不出的面孔時的恐懼與期待…金錢如流水般注入頂尖的私人診所,
風險被一次次精心計算又咬牙承擔。他記得第一次大手術后,林晚拆開紗布,
對著鏡子無聲崩潰的樣子;也記得她后來是如何對著蘇薇的照片,一遍遍練習她的微笑角度,
她的眨眼頻率,甚至她說話時習慣性的、微微側頭的姿態。她學得那樣快,那樣投入,
投入得…讓他偶爾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她是為了什么?為了他許諾的優渥生活?
為了他這座巨大的、裝著蘇薇幽靈的房子?還是…為了成為蘇薇本身?
這個念頭像手術刀片一樣,在他思緒里飛快地劃了一下,留下銳利的痛感。
他用力捏緊了手中的定位筆,塑料外殼發出輕微的呻吟。“陳醫生?
”助手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詢問。陳默猛地回神,
將那張蘇薇的側臉照片小心地放回盤子里,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照片邊緣粗糲的質感。
“開始吧。”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將自己重新武裝起來的決絕,“0.5毫米。精確。
”冰冷的器械再次發出細微的嗡鳴,
無影燈的光芒殘酷地籠罩著手術臺上那具沉默的、正在被重塑的軀體。
林晚的臉龐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無生命的石膏般的色澤。
陳默的視線銳利地聚焦在那片被標記的太陽穴區域,仿佛要穿透皮膚和骨骼,
看到其下深藏的、決定輪廓的精密結構。助手熟練地遞上器械,
細微的切割聲在絕對安靜的手術室里被無限放大,像沙礫在玻璃上摩擦。每一次微調,
都是對記憶的一次殘酷校準。林晚的身體在無影燈下繃得筆直,像一張拉滿的弓。
即使隔著覆蓋眼睛的保護貼片,陳默也能感覺到她全身的肌肉都處于一種極致的緊張狀態,
對抗著手術帶來的不適,更對抗著某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汗水從她未被覆蓋的額角滲出,
沿著鬢角緩緩滑下,在無菌布上留下一點深色的印記。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連呼吸都刻意壓得極低、極平緩,
仿佛生怕一絲多余的顫動都會破壞這張正在被精心雕琢的臉。
陳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嘴唇。
那兩片薄薄的唇瓣因為腫脹和縫合線的牽扯而顯得異常脆弱,此刻卻極其輕微地翕動著。
沒有聲音,但陳默幾乎能“聽”到她在反復默念著什么。是在練習疼痛的忍耐?
還是…在無聲地復述蘇薇的語調、蘇薇的口頭禪?
這個念頭讓陳默握著器械的手心沁出一層薄汗。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專注于手下的精確操作。針尖刺入皮膚,牽引線拉緊,細微的調整完成。
助手迅速進行止血和縫合。“好了。”陳默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一種虛脫般的沙啞。
他后退一步,示意護士處理后續。手術燈刺目的白光依舊籠罩著手術臺,
林晚的臉龐在腫脹和淤青中,那熟悉的輪廓線越來越清晰,
帶著一種詭異的、令人心悸的完美。助手開始進行最后的包扎處理,動作輕柔而專業。
陳默摘下沾著細微血跡的手套,橡膠撕裂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他走到角落的洗手池,
冰冷的水流沖刷著手臂,試圖洗掉那股縈繞不散的消毒水味,
也試圖沖走心底那片不斷擴大的、冰冷的陰影。水流聲嘩嘩作響,蓋過了其他細微的聲響。
他沒有回頭,但后背的皮膚卻敏銳地感覺到一道目光的注視。來自手術臺上。
那道目光穿透了層層紗布和尚未消退的麻醉感,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黏膩的專注,
牢牢地釘在他的背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如同被隨意潑灑的碎鉆,
在沉沉的暮色中鋪陳開來,一直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線。陳默位于頂層的公寓里,
此刻卻亮如白晝,水晶吊燈折射出無數道冰冷銳利的光線,打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的香檳氣泡破裂的微響、精心調制的香水味,
還有人們刻意壓低的、彬彬有禮的談笑聲。這是陳默的生日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他端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晃動,
映著他有些僵硬的面容。他站在人群邊緣,目光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越過攢動的人頭,
牢牢鎖在不遠處被幾位太太圍著的林晚身上。燈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她身上。
她穿著一件與照片里蘇薇那條幾乎一模一樣的淡紫色連衣裙,絲滑的緞面流淌著柔和的光澤,
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及肩的栗色卷發被打理得蓬松而富有彈性,幾縷發絲慵懶地垂在頰邊。
她微微側著頭,正聽著一位年長女士說話,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弧度完美,不多一分,
不少一厘。陳默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太像了。那側臉的線條,
那微笑時眼角微微彎起的弧度,甚至她此刻傾聽的姿態——身體前傾,
一只手無意識地輕輕搭在腕間那個素凈的銀鐲子上。那是蘇薇的遺物,
陳默在某個“紀念日”送給林晚的。現在,它就那樣妥帖地圈在林晚纖細的手腕上,
仿佛天生就該屬于她。一種混雜著巨大滿足和更巨大惶恐的情緒,像冰冷的藤蔓,
纏繞住陳默的肺腑,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他成功了。耗費巨資,動用頂尖技術,
忍受漫長的恢復期和心理煎熬,他終于重新“造”出了一個蘇薇。
一個活生生的、行走的、會微笑的幻影。
賓客們投向林晚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艷和贊嘆,那些低語如同細小的針,
刺入陳默的耳膜:“陳太太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么光彩照人。”“是啊,這氣質,
這身段,跟三年前簡直一模一樣!”“陳醫生真是有福氣……”陳默猛地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無法驅散心頭的寒意。那一聲聲“陳太太”,
像一個個無形的巴掌扇在他臉上。他們叫的是誰?是那個早已躺在冰冷墓地里的蘇薇?
還是眼前這個由他親手用手術刀和金錢塑造出來的贗品?他分不清。他只知道,
林晚正沉浸在那些贊美里,她微微揚起的下頜,她流轉的眼波,
對時那溫婉又不失大方的姿態…每一個細節都在宣告:她已完美地嵌入了“蘇薇”這個角色。
她享受著這偷來的榮光。穿著黑色馬甲、戴著白手套的侍者推著一個三層高的蛋糕車,
如同獻上貢品般,緩緩穿過人群,來到陳默面前。巨大的蛋糕被純白的奶油包裹,
點綴著鮮艷欲滴的覆盆子和精致的巧克力卷,頂端插著數字“40”的蠟燭,燭火跳躍著,
映照著賓客們期待的笑臉。“陳先生,生日快樂!”眾人紛紛舉杯,祝福聲此起彼伏。
林晚也走了過來,帶著一身淡雅的香水味。她自然而然地站到陳默身邊,
親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布料傳遞過來,卻讓陳默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她微微仰起臉,
對著他綻放出一個極其熟悉的、溫婉的笑容:“默,許個愿吧?”那聲“默”,
尾音微微上揚,帶著蘇薇特有的、撒嬌般的軟糯。陳默喉結滾動了一下,
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他只能僵硬地點點頭,在眾人的注視下,象征性地閉上眼睛,
又飛快睜開。燭光在他眼前晃動,模糊了林晚的臉,
只剩下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和溫婉的笑容輪廓。他拿起切蛋糕的長刀,
銀亮的刀鋒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寒光。他切下一塊最完美的三角,盛在精致的骨瓷碟子里,
上面點綴著最多的覆盆子——蘇薇生前最愛吃這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
將這塊蛋糕遞向身邊的林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林晚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
依舊溫婉得體。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沒有去接那碟蛋糕,而是用指尖,
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挑剔姿態,刮下碟子邊緣一小抹雪白的奶油。然后,
在陳默的注視下,在周圍賓客好奇的目光中,
她緩緩將指尖送向自己那兩片涂著裸色唇膏、精心模仿著蘇薇唇形的唇瓣。
就在那抹奶油即將觸碰到嘴唇的前一剎那,她停住了。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水晶吊燈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她微微側過頭,目光從指尖那一點奶油移開,
精準地落在陳默的臉上。那眼神不再僅僅是模仿的溫婉,
里面沉淀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幽深的東西,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然后,
她的唇角向上彎起一個更深的弧度,一個混合著洞悉、戲謔,甚至一絲悲憫的弧度。
她用那種陳默刻骨銘心的、蘇薇特有的、帶著南方軟糯腔調的聲音,清晰而緩慢地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像淬了冰的針,瞬間穿透了所有嘈雜的背景音,精準地刺入陳默的耳中:“默,
這蛋糕太甜了,”她頓了頓,眼神牢牢鎖住他驟然縮緊的瞳孔,“你總是記不住,
我…不愛吃糖。”“轟”的一聲!陳默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什么東西狠狠重擊了一下,
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香檳氣泡的細響、賓客的談笑、背景音樂的旋律——都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林晚那句清晰冰冷的話語,在死寂的真空里反復回蕩、撞擊!
“不愛吃糖…”蘇薇確實不愛吃糖。她厭惡一切過于甜膩的東西,
喜歡微苦的黑巧和清冽的水果酸。她每次吃到甜食,都會這樣微微蹙眉,帶著點嬌嗔抱怨他。
這個習慣,只屬于真正的蘇薇!只屬于那個和他朝夕相處、早已化為灰燼的女人!
陳默的手猛地一抖,手中那碟精心挑選的蛋糕仿佛瞬間變成了滾燙的烙鐵。骨瓷碟子滑脫,
帶著那塊完美的、點綴著覆盆子的蛋糕,“啪嚓”一聲脆響,
狠狠摔碎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純白的奶油和鮮紅的果醬如同內臟般濺開,
黏膩地涂抹在冰冷的地磚上,一片狼藉。死寂。絕對的死寂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所有談笑風生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齊刷刷地從地上的狼藉驚愕地轉向陳默,
再轉向他身邊依舊挽著他手臂、笑容紋絲未變的林晚。陳默臉色煞白,
像是瞬間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太陽穴里血液瘋狂奔流的轟鳴聲,
像沉悶的鼓點敲打在瀕臨破碎的鼓面上。他的目光死死釘在林晚臉上,
試圖從那張完美復刻了蘇薇容顏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