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公司搞破產那天，在電梯里遇見了十年前甩掉我的前男友。金屬門緩緩合攏，
倒映著我此刻的狼狽——精心熨燙的職業套裝起了皺，盤好的頭發散下幾縷，
眼妝暈開一小片，像被人揍了一拳。空氣里還殘留著幾個小時前砸碎咖啡杯的焦糊味，
以及債權人最后那句冰冷的“江晚，你完了”。
電梯下行帶來的輕微失重感讓我胃里一陣翻攪。就在門即將徹底關閉的瞬間，
一只骨節分明、戴著塊低調奢華腕表的手伸了進來，硬生生將門擋開。我下意識抬頭。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電梯頂燈慘白的光線落在那張臉上，
勾勒出比我記憶中更加深刻冷硬的線條。鼻梁很高，下頜線繃得極緊，薄唇抿著，
沒什么溫度。唯有那雙眼睛，隔著十年風霜，依舊銳利得能穿透人心。沈聿白。
這個名字像根生銹的針，猛地扎進我混亂不堪的大腦皮層，帶來一陣尖銳又遲鈍的痛。
他顯然也認出了我。那雙深潭似的眼睛在我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從我額角細密的汗珠，
滑到我緊攥著文件袋、指節發白的手，最后落在我微微顫抖的嘴角。他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只是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一件落滿灰塵、幾乎被遺忘的舊物。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電梯運行的嗡鳴，還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猛地低下頭，
恨不得把臉埋進胸前那個裝著公司最后一點可憐資產清算文件的牛皮紙袋里。十年了，
我拼盡全力往上爬，以為自己早已把他、把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踩在腳下。
可命運偏偏在我摔得最慘的時候，把他推到了我面前，像個精準的、惡毒的嘲諷。“幾樓？
”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仿佛我們只是最普通的陌生人。
“……負一。”我喉嚨發緊，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他修長的手指按亮了負一層的按鈕。
電梯繼續下行，數字不斷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像踩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終于，“叮”一聲輕響，負一層到了。門緩緩打開，
外面是空曠冰冷、彌漫著淡淡汽油味的地下停車場。我幾乎是逃也似地沖了出去，
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凌亂的聲響，
只想盡快遠離這個狹小的、充滿尷尬和屈辱的金屬盒子，遠離那個男人帶來的巨大壓迫感。
“江晚。”兩個字，不高不低，卻像帶著鉤子，精準地絆住了我的腳步。我僵在原地，
背對著他，脊背挺得筆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能回頭，江晚，絕對不能回頭。
你已經夠狼狽了，別再在他面前丟人現眼。腳步聲不疾不徐地從身后靠近，
停在我側后方一步之遙的位置。他身上那股清冽又沉穩的木質調男香，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
霸道地侵入我的感官，瞬間蓋過了停車場的汽油味。“聽說，”他頓了頓，
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你的公司剛申請了破產清算。”轟的一聲，
我腦子里那根緊繃的弦徹底斷了。一股混雜著羞恥、憤怒和絕望的熱流直沖頭頂。
我猛地轉過身，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瞪向他，眼睛因為強忍的淚意而發紅。“沈聿白！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看我現在有多慘？對！我破產了！我江晚就是輸得底褲都不剩了！
你滿意了嗎？！”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帶著失控的尖利和破音。
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滾了下來，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靜靜地看著我歇斯底里，
眼神里沒有我想象中的嘲諷或憐憫，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等我吼完，胸口劇烈起伏，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時，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語調甚至比剛才更平緩了幾分。“哭完了？
”他問，目光掃過我狼狽的臉。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一絲鐵銹味，
倔強地不肯再發出一點示弱的聲音。“跟我走。”他忽然說，不是商量，是陳述句。
“憑什么？！”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沈聿白，我們十年前就結束了！我現在是倒霉，
但我還沒淪落到需要你施舍的地步！”“施舍？”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
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江晚，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在我這里的價值了。”他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住我，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我需要一個生活助理，
負責我的日常起居和一些私人行程安排。”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剝開我強裝的鎮定，
直刺內里，“而你，需要一個地方住，需要一份能還債的工作。很巧，不是么？”生活助理？
包養！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一哆嗦。我看著他，
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沒有。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只有冰冷的、評估般的算計。
“你……你瘋了？”我氣得渾身發抖，“讓我給你當保姆？沈聿白，你這是在羞辱我！
”“羞辱？”他微微俯身，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濃密睫毛的弧度，
和他眼底深處那抹難以捉摸的暗色，“江晚，認清現實。你賬戶被凍結，
名下所有資產被查封，連你現在租的公寓，下個月房租都付不起了吧？銀行和那些債主，
會給你喘息的機會嗎？”他的話像淬了冰的針，一根根扎進我最脆弱的軟肋。他說得對，
殘酷得讓人無法反駁。我引以為傲的公司沒了，積蓄沒了，房子沒了，
甚至……尊嚴也快沒了。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可能真的會流落街頭。“跟我簽一年合約。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力量，“住我的地方，做我要求你做的事。一年后，
你欠的那些債，”他報出一個讓我心臟驟停的數字，“我替你還清。
”巨大的誘惑像海妖的歌聲，在我耳邊蠱惑。一年，換幾百萬的債務清零，
換一個喘息重來的機會。代價是，向這個曾經被我甩掉、如今卻站在云端俯視我的男人低頭，
成為他豢養的金絲雀。屈辱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可是……我環顧著這冰冷空曠、散發著絕望氣息的停車場，
想到明天就要面對的那些猙獰嘴臉，想到可能真的要睡橋洞……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用盡全身力氣才壓制住聲音里的顫抖，抬起頭，
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好。”一個字，重若千鈞。“但合約細則，我要看，要改。
”沈聿白似乎并不意外我的選擇，他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什么，快得抓不住。
他微微頷首：“可以。律師會準備好。”他轉身，
走向不遠處一輛線條流暢、通體漆黑的豪車，車燈無聲亮起。他沒有回頭，
只是淡淡丟下一句：“上車。”我站在原地，像被釘在了水泥地上。
看著那輛象征著巨大財富和地位的座駕，
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那個裝著破產文件的廉價牛皮紙袋，
強烈的割裂感和荒謬感幾乎將我撕裂。最終，我邁開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
走向那扇洞開的、如同深淵巨口的車門。車內空間寬敞，
頂級皮革的味道混合著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奢華得讓人無所適從。
我緊緊抱著我的破紙袋，縮在寬大座椅的一角，像個誤入異世界的乞丐。沈聿白坐在另一側，
閉目養神，側臉線條冷硬。司機沉默地駕駛，車子平穩地匯入城市的車流。窗外流光溢彩，
是我曾以為唾手可得、如今卻遙不可及的世界。
車子最終駛入一片我從未踏足過的高檔別墅區，在一棟設計感極強的現代風格獨棟前停下。
燈火通明，卻透著拒人千里的冰冷。“以后你住這里。”沈聿白下車，徑直走向大門，
“一樓有客房。你的活動范圍，僅限于一樓公共區域和你自己的房間。二樓以上，沒有允許，
不準踏足。”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我跟著他，踏進這所華麗的金絲籠。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室內裝修是極簡的性冷淡風，
昂貴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映出我渺小又局促的身影。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空曠的、沒有人氣的味道。
一個穿著得體制服、面容嚴肅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沈先生。”“趙姨，這是江晚。
以后住這里，負責我的日常起居。”沈聿白簡單交代，“給她準備房間和必要用品。
規矩你告訴她。”“好的，沈先生。”趙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職業性的審視，
沒有多余的情緒。沈聿白沒再看我，徑直走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留下我和趙姨，以及這棟空曠冰冷的大房子。“江小姐，
請跟我來。”趙姨的聲音沒什么溫度，“您的房間在這邊。
沈先生的作息習慣、飲食偏好、禁忌事項，以及這棟房子的規矩，我會稍后詳細告知您。
請記住，這里不是酒店，您的工作從明天早上六點開始。”她推開一扇門。房間很大，
裝修精致，有獨立的衛浴，甚至還有一個小陽臺。床品一看就價值不菲。
比我自己租的那個小公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我只覺得渾身發冷。
這房間漂亮得像高級酒店的套房，卻沒有一絲“家”的感覺。它只是一個工作場所，
一個附帶住宿條件的牢籠。趙姨放下一些洗漱用品，
交代了幾句諸如“保持安靜”、“物品歸位”、“非請勿入”之類的規矩，便離開了。
門關上的瞬間，我緊繃的神經終于斷裂。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一點點滑落，
跌坐在同樣冰冷的地板上。懷里那個裝著破產文件的牛皮紙袋“啪”地掉在地上，
散落出幾張印著法院紅章的紙。巨大的疲憊和屈辱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我把臉深深埋進膝蓋里，肩膀無法控制地抖動起來。沒有哭聲，
只有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在喉嚨里翻滾。十年了。
從大學時意氣風發地甩掉那個除了才華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沈聿白，
到后來在商場上聽說他異軍突起，再到今天，我狼狽破產，被他居高臨下地“收留”。
命運這個婊子，真是會玩。第二天早上五點五十，
刺耳的鬧鐘把我從短暫而混亂的睡眠中拽醒。頭痛欲裂，眼睛腫得像桃子。
我看著鏡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臉。江晚，認命吧。至少現在，這里是個避難所。
一年而已，咬咬牙就過去了。拿到錢，還清債，老娘又是一條好漢！六點整，
我準時出現在空曠得嚇人的客廳。趙姨已經在了，她遞給我一張打印得密密麻麻的清單。
“沈先生習慣六點半起床。你需要在六點二十準備好溫度適宜的洗漱用水和毛巾，
放在他浴室門口。七點整，早餐必須準備好，按照他的固定食譜。咖啡要現磨，
深度烘焙的豆子，水溫92度，不加糖奶。吐司要全麥的，邊緣微焦，單面煎蛋，
蛋黃必須是溏心狀態，不能破……”她語速平緩，吐字清晰，
像是在宣讀一份嚴謹的軍事條例。我拿著那張清單，感覺像捧著一份天書。原來伺候人，
尤其是伺候沈聿白這種吹毛求疵的人，比管理一家公司還難。接下來的日子，
我開始了在金絲籠里水深火熱的“生活助理”生涯。
每天在趙姨的“指導”（更確切地說是監視）下，像個精密儀器上的零件，
圍繞著沈聿白的作息高速旋轉。稍有差池，迎來的不是責罵，
而是他那雙平靜無波、卻足以讓人自慚形穢到無地自容的眼睛。“水溫高了0.5度。
”“吐司邊緣焦了0.3毫米。”“咖啡的香氣不夠醇厚。”他甚至不需要提高音量，
只是平靜地指出，然后放下刀叉，或者把那杯“不合格”的咖啡推到一邊。那種無聲的否定，
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崩潰。白天，他要出門，我就像個隱形人一樣待在我的“活動范圍”內，
打掃衛生（有保潔，但我需要保持自己區域的整潔），
或者被趙姨安排做一些整理文件（無關緊要的）、熨燙衣物（必須一絲不茍）之類的瑣事。
他晚上通常回來得很晚，有時帶著一身酒氣。我需要隨時待命，準備好醒酒湯或溫水。
有一次他凌晨兩點才回，我剛迷迷糊糊睡著就被叫醒，手忙腳亂差點把醒酒湯打翻。
他靠在門框上，松了領帶，眼神有些疲憊的迷離，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忽然嗤笑了一聲。
“江晚，你當年甩我的干脆勁兒呢？”一句話，像盆冰水澆在我頭上，瞬間清醒，
也瞬間點燃了我壓抑已久的怒火。“沈聿白！你夠了！”我攥緊了手里的湯碗，指節發白，
“是！我當年是甩了你！我現在是落魄了！可這不代表你可以隨時隨地翻舊賬羞辱我！
這份工作我認了，錢我會掙！但請你保留最后一點做人的基本禮貌！”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胸口劇烈起伏。這段時間積壓的所有委屈、憤怒、不甘，都在這一刻爆發了。他看著我，
眼神深邃，里面的醉意似乎散去了一些，只剩下一種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他沒再說話，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轉身，沉默地上了樓。那晚之后，他似乎收斂了一些。
不再刻意提起過去，但那種無處不在的、居高臨下的審視感，并未消失。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冰冷的“和平”。直到那天下午。趙姨臨時請假，
家里只剩下我和他。他難得地沒有出門，在二樓書房處理工作。我則在客廳，
對著趙姨留下的清單，研究晚上的一道他指定要吃的、極其復雜的法式燉菜。廚房像個戰場，
我手忙腳亂，切洋蔥切得淚流滿面，控制火候控制得心驚膽戰。突然，
二樓傳來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緊接著是一聲壓抑的、痛苦的悶哼。我一驚，
下意識放下刀就沖了上去！完全忘了“非請勿入二樓”的鐵律。推開書房虛掩的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愣住了。沈聿白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
一只手死死地按著胃部，身體因為劇痛而蜷縮著，昂貴的襯衫后背被冷汗浸濕了一大片。
他旁邊倒著一個沉重的實木書立，文件散落一地。“沈聿白！”我驚呼一聲跑過去，
“你怎么了？！”他緊閉著眼，眉頭擰成一個死結，牙關緊咬，顯然痛得說不出話。
“胃病犯了？”我立刻反應過來。趙姨提過他有嚴重的胃病，不能餓著，不能吃刺激的。
今天他好像一直沒吃東西？我中午小心翼翼問過，他一句“沒胃口”就把我打發了。“藥呢？
你的胃藥放在哪里？”我扶住他，急切地問。他艱難地抬手指了指書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
我連滾帶爬地過去拉開抽屜，里面果然有幾瓶藥。我迅速按說明倒了藥片和水，
扶起他沉重的上半身，把藥塞進他嘴里，又小心地喂他喝水。他的身體很燙，
靠在我身上微微發抖。喂完藥，我也不敢動他，只能讓他靠著我，坐在地毯上，
手還下意識地、輕輕地在他痙攣的胃部按揉著——以前我痛經時，他好像就是這樣幫我揉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緊蹙的眉頭也松開了些許，
只是臉色依舊蒼白，閉著眼，額發被冷汗濡濕，貼著臉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硬疏離，
竟顯出幾分罕見的脆弱。我的手臂被他壓得發麻，卻一動不敢動。書房里很安靜，
只有我們兩人交錯的呼吸聲，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陽光透過百葉窗，
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不知過了多久，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眸子還帶著病痛后的迷蒙和疲憊，直直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我。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我按在他胃部的手僵住，這才驚覺這個姿勢有多么曖昧和越界。
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想抽回手。他卻更快地，用他那冰涼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阻止了我的動作。他的掌心帶著冷汗，卻異常用力。“別動。”他的聲音沙啞虛弱，
卻帶著不容置疑，“……就這樣。”我身體一僵，不敢再動。他的手覆蓋著我的手，
我的手還貼在他溫熱的、微微起伏的胃部。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和心跳的震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極其陌生的感覺，
順著相貼的皮膚，悄然滋生。不是屈辱，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混亂的、帶著點酸澀的心悸。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他閉著眼，
似乎又陷入了半昏睡，只是那只覆在我手背上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那一刻，
這棟冰冷的大房子，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溫度。那次胃病事件后，
我和沈聿白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冰冷氣氛，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難以言說的松動。
他不再刻意用那種審視的目光挑剔我的工作，偶爾我端上咖啡或早餐時，
他甚至會極其短暫地看我一眼，眼神不再是純粹的評估，多了一點……別的，
我看不懂的東西。而我，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把他單純地視為一個刻薄的金主和報復者。
生活助理的工作依舊繁瑣，但在趙姨的“指導”和我的適應下，漸漸變得有條不紊。
我開始有余力去觀察這棟房子，觀察沈聿白。我發現他其實很少真正待在家里。
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或者應酬。在家的時候，也幾乎都待在二樓書房。那扇門總是緊閉著，
像隔開了兩個世界。我還發現，他有一個習慣。每周三晚上，無論多忙，
他都會推掉所有應酬，準時回家。晚餐會吃得特別慢，飯后會獨自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站很久，
看著外面的花園，背影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孤寂。有一次，我收拾餐桌時，
無意中看到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著，屏保是一張很舊的照片，
照片里是……我們大學時一起養過的一只流浪貓，后來病死了。那一刻，我心里某個角落，
被輕輕撞了一下。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個更大的意外徹底打破了表面維持的平衡。
那天下午，趙姨外出采購。沈聿白去了公司。
我例行打掃他書房外的走廊（這已經是我被允許靠近的極限了）。擦到書房門口時，
一陣穿堂風吹過，那扇平時緊閉的、厚重的書房門，竟然被吹開了一條不小的縫隙！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動作。書房里很暗，厚重的窗簾拉著。只有書桌上亮著一盞臺燈。
吸引我目光的，是臺燈旁邊，攤開的一份文件。文件的標題，
的眼睛——《宏遠資本對晨曦科技（江晚）破產清算資產收購及后續重組可行性評估報告》。
晨曦科技！我的公司！我渾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猛地凍結！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收購？重組？沈聿白？！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在我腦中炸開：他早就盯上了我的公司？他所謂的“包養”，
所謂的“生活助理”，根本就是個幌子？他是想用這種方式羞辱我、控制我，
然后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以極低的價格吞掉我苦心經營的一切？！
難怪他會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破產法院的電梯里！難怪他那么“好心”地提出包養！
難怪他對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巨大的背叛感和被愚弄的憤怒瞬間淹沒了我。原來從頭到尾，
我都是一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小丑！我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
結果卻是主動跳進了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我死死盯著那份文件，恨不得用目光把它燒穿。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開門聲和腳步聲！是趙姨回來了！我猛地一驚，
做賊心虛般迅速直起身，心臟狂跳，手忙腳亂地拿起抹布假裝繼續擦拭門框。趙姨走上樓，
看了我一眼，沒說什么。那天晚上，沈聿白回來得比平時都晚。他進門時，
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女人的香水味。很高級，但很陌生。
我站在客廳角落，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看著他脫下外套遞給趙姨，
看著他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著他徑直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那份攤開的、印著我公司名字的收購報告，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烙在我的腦海里。“沈先生。
”我開口，聲音是我自己都沒想到的冰冷和平靜。他腳步頓住，側過頭看我，
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看不清表情。“有事？”他的聲音帶著酒后的沙啞。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曾經愛過、恨過，如今又被他以如此卑劣的方式欺騙和利用的男人，
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的谷底。所有的動搖、那一絲剛剛萌芽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都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沒什么。”我垂下眼，掩飾住眼底翻涌的恨意，“只是想提醒您，
醒酒湯在廚房溫著。”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轉身上了樓。那晚，我徹夜未眠。
一個瘋狂的、孤注一擲的計劃，在我心中成型。接下來的幾天，我表現得異常溫順和安靜。
工作更加一絲不茍，對沈聿白的態度也恢復到了最初的、帶著距離感的恭敬。
他似乎并未察覺我的異常，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我耐心地等待著機會。終于在三天后，
趙姨因為家中有事，請了一整天假。沈聿白上午有個重要會議，
出門時特意交代我中午不用準備他的飯。天賜良機。確認他的車駛離別墅區后，
我深吸一口氣，
拿出這幾天偷偷復制好的書房鑰匙（趁趙姨不注意時偷看了她的鑰匙串并迅速去配了一把）。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手心全是冷汗。我知道這是犯罪，一旦被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但被欺騙和利用的怒火，以及想要奪回屬于自己東西的強烈渴望，壓倒了恐懼。
我像幽靈一樣溜上二樓，用微微發抖的手打開了那扇沉重的書房門。里面一片昏暗，
窗簾緊閉。我憑著記憶，摸到書桌前，打開了臺燈。
晨曦科技（江晚）破產清算資產收購及后續重組可行性評估報告》就放在一疊文件的最上面！
我快速翻看，越看心越冷。報告做得極其詳盡，
對我的公司資產、技術專利、債務情況、甚至潛在價值都分析得頭頭是道。
評估的收購價格低得離譜，簡直就是趁火打劫！報告的最后，
甚至附上了幾份初步的、需要我簽字的資產轉讓協議草案！果然！